然而下一步,道人便已化为一道撕裂虚空的流光,冲向那个自始至终让自己愤怒无比的女子。流光迅捷却又显得沉重,携裹着无可名状的巨力,在其身后留下长长的空泛甬道,气流纷乱而锐利,萦绕在甬道的周围。
道人右手捏剑指,脸上笑容平静中却又癫狂无比,并拢的中指与食指指尖泛处一点紫意,直直逼向对方的眉心。
因其迅捷,所以悄无声息。又因其刚猛,仿佛携天地大势一般,似乎无可阻挡。
桃云仙子虚立空中,白衣被清细的夜风吹动,蹁跹若蝶,身旁绯色的仙剑拉短了长长的光带,凝聚成一团艳丽的桃花。
她额前的黑发被迎面而来的劲气激荡,向后飞扬。夜空美丽,她在微笑。
剑指在最为临近敌人之时方才吐露无尽剑芒,紫意深沉的剑芒斩破了虚空。破损处有些模糊的裂纹,就像是河冰被顽石击破。
剑芒斩处除了虚空仍是虚空,并未如道人所愿那般点在女子光洁的额头上。虽则这所愿在他自己想来也觉得有些可笑。
曾几何时,尊仙桃云,仙心玲珑,亦代仙殿牧守天地,号为云使。
然而曾经只是曾经,云使也已经只是一个被遗弃的称号。仙体化归天地,可还持得大力否?
道人七杀心中微微不屑,侧身让过对方手中缠来的仙剑,右手变指为拳,垫步转身,砸向女子的持剑的手臂。
桃云仙子方才闪身避过道人的一指,又舞剑攻击敌人的腰间,仙剑如蛇,光带飘卷缠向对方,然而长不若短,剑身尚未触及对方的身体,对方刚猛的一拳就已砸向了自己的手臂。
于是光带的前端再次加速,好像蛇类捕食一般,咬向道人的身体。
七杀砸出的一拳中途改变了目标,拳头击破气流,迸发出无数锋锐的气息,泛着深沉的紫意,最终砸向对方绯色的剑身。
拳剑最终相交,发出的却是一声晨钟暮鼓般浩远的声响。拳锋上的紫意仍旧深沉,几乎毫无变化,然而那绯色的光带却被打得一荡,仿佛一条活生生的蛇一般,发出一声微小的哀鸣,迅速回缩,在主人的手中凝聚,光芒比之先前却有些暗淡。
两人错身分开,互换了彼此先前的位置。
“您瞧,现在的您只是一个可悲的凡人,术法也变得软绵绵的,我甚至不敢用力太大,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伤害到您!”
道人七杀看着对方依旧微笑的脸庞,嘲讽的说道。
“凡人很可悲么?也许是吧!“
桃云仙子并未在意道人的嘲讽,笑靥依旧浅浅,好像暖暖午后的桃花。
她看着手中绯色的仙剑,又抬眼看向遥远空无的东方,良久方才收归目光,注视着高高的虚空。
“仙?人?魔?无非天地一粟,都是何其渺小。九天之上也曾恬淡温情,而现今不过一些懦夫和一群暴君。彼时我选择忍受,那时顾虑太多了。不过我想再忍受下去也不会变得更好一些,于是便不想再忍!百年千年,人间仙土,我都曾觉得甚好,只是如今好的都变了样,我想了很久很久,有些明白了!所以便想用我的剑斩上一斩!”
她再次抬起右手,手中那绯色的光团缓慢拉长,最终变成一柄长约丈许,如合拢的油纸伞般的长剑,剑身满是獠刺,色泽是深而暗的绯红,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不见,似乎完全凝聚在了剑身当中。
她高举起长剑,面容变得肃穆而高洁,白衣被蓬勃的剑势激荡,发出飒飒风声。
一股锋锐到几乎无可阻挡的气势突兀的出现在了巍巍昆仑的夜空中,沉睡的连绵山峦仿佛为之景象,万千事物因此有些躁动,有些恐惧。
那只被蓝光惊吓住的紫狐这时候终于被彻底吓破了胆,哀鸣一声瘫软在地上,把头埋在胸腹,颤抖不已,再也没有心思去考虑眼前那只夜行白兔的问题。
事实上,那只勇于暗夜行进的洁白兔子,此刻的模样并不比它好到哪去,甚至是已经四蹄朝天的躺倒于地,双目紧闭,作装死状。
道人七杀脸上的癫狂终于消失不见,挂着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他可以很清楚得感受到天地大力所带给他的压迫,犹如是世间所有的山都在向他倾倒,这力量锋锐无比,所以又像是世间多有的刀兵都在直指他的心口,让他胸口有些沉闷。
他虽为人仙,执掌天下刀兵,然于此时此刻,亦显得有些无力。
拂尘和紫莲都被他重新召唤在身前,甚至还有那一卷青意森森的竹简。
但他不能保证对方那似乎无可匹敌的一剑能否被自己挡住。这力量太过宏大,太过浩瀚,甚至显得有些不真实,有些不讲道理。
他不知道这力量从何而来,但他必须挡住。
天地静谧,却随着那绯红色长剑的高举,似乎颤抖了起来,剑尖遥指的虚空中,泛起深幽的漩涡,搅动方圆百里的气机,混乱中却皆指向了道人七杀。
无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