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法国
一生钟爱的妻子去世了,杰斐逊悲痛无比,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摆脱这种情况。不过,玛莎的去世也改变了杰斐逊以前的节奏和方向,杰斐逊不再像以前一样摇摆在家居生活与政治之间,他再也没有以前那些矛盾和迷惑。
在妻子玛莎去世之后的第八个星期,杰斐逊又重返政坛,除了1794年到1797年之间的空当之外,杰斐逊前后总共从政26年。虽然在这其中,他总是会时常有着思乡之情,但是这些都已经不再是吸引他的主要力量,蒙特沙罗的魔力已经逐渐逝去了,家中的担忧也挥之而去。
从1782年9月至1786年8月的四年当中,杰斐逊一直都是避免他与别的女人感情的纠葛,他总是找到借口,不去参加任何宴会,也绝不会跟其他女人打情骂俏,直到1809年妻子过世27年之后,杰斐逊才第一次参加麦迪逊的总统就职舞会。杰斐逊经常以理智忠告自己,而且他全部的感情生活都在不断努力地约束自己,信守着与妻子玛莎的诺言。
1782年11月里国会任命杰斐逊为全权大使,前往巴黎协办和平的磋商,他当下就答应了这个任务。等杰斐逊到了巴尔的摩以后却发现一项临时的和平条约已经在11月30日签订了,他只好又返回蒙特沙罗。杰斐逊在里士满停留了两周,打算重新建立他的政治关系。杰斐逊马上又开始了之前放弃的计划,设法修改弗吉尼亚宪法。但是州议会又把他选入了国会,而在1783年6月6日,成为弗吉尼亚议员代表团团长。
在国会开会的前四个月,他在家里开始把所有的藏书弄了一份目录,把2640本书加以分门别类,共分为“记忆”(人文学与博物学)、“理性”(道德与数学)、“想象”(美术、园艺、建筑、雕刻、绘画、诗歌、演说和批评)。他决定以后要把全部的书信都做一个简要的记录,并开始准备为自己所写的信编制索引。这件工作,杰斐逊从1783年的11月11日持续做了43年,直到1826年6月25日才停止。
1783年10月,杰斐逊把女儿玛莎安顿在费城,而自己却不得不随国会前往普林斯顿,后来又到安纳波利斯,因此不能常常见到女儿。杰斐逊从这时开始,就不断地写信给女儿,对她耐心地叮咛和劝诫。除了当时少女们该受的教导以外,杰斐逊还给女儿订了一套读书计划,打算让她成为全美国最有教养的女性。他让女儿阅读最好的诗人和散文作家的作品以及一些较严肃的科学著作,而且特意从英国订购了一架大键琴给她。有一次,杰斐逊很生气而且严肃地给女儿写了封信,谈论关于她穿着方面的事。杰斐逊责怪女儿穿着太过于邋遢,要她从一早起来便要注意衣着必须整洁、完全而又合适。
妻子死后,在去往法国之前的20个月里面,与杰斐逊交往最为密切的是31岁的詹姆斯·麦迪逊、24岁的詹姆斯·门罗以及23岁的威廉·肖特。麦迪逊在离杰斐逊家不远的农场上长大,他也和杰斐逊一样反对奴隶制度,也就是在这时的亲密相处中,他俩培养出了深厚的友谊,为以后在政治上合作而奠定了基础。门罗曾经追随杰斐逊学习法律事务,杰斐逊对他的观点也是十分赞同。麦迪逊与门罗后来跟着杰斐逊一起进了白宫。肖特是威廉玛丽学院的学生,杰斐逊曾经举荐他为国会议员,并安排他去往巴黎担任他的私人秘书。
1784年在安纳波利斯参加国会开会的6个月,是杰斐逊自从念大学以来第一次离家如此长的时间,虽然有麦迪逊等三个人和杰斐逊做伴,但即使这样也弥补不了杰斐逊对去世妻子的思念,他不断忧郁,后来转成发烧、头痛,杰斐逊感觉自己又不能正常工作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6个月里杰斐逊一共起草了31个重要的文件。
就在杰斐逊停留在安纳波利斯的时段,华盛顿正式从大元帅的职位上退了下来,而在国会上华盛顿的告别演说词,就是出自杰斐逊的手笔。
在会议期间,杰斐逊做了几件重要的事情:设法阻止一项复杂的货币法案的通过;说服国会通过十进制的货币制度,并以元为标准的单位;订定治理西部地方的法律,并立下法规,规定新州的成立必须是共和的形式,要有普及的投票权,并且必须向联邦政府纳税。为了使整个大陆能够有秩序地发展,杰斐逊率先献出了弗吉尼亚的一大部分地方,以便利全美国的规划使用。
同时,杰斐逊还进一步提倡以前的建议,他计划在1800年之后任何新建的州里,都不得有奴隶制度,也不得有非自愿的服役。如果想通过这项立法,杰斐逊就必须要获7票才行。不幸的是本来打算投赞成票的新泽西代表约翰·比提因为生病没能出席,杰斐逊只获得了6票,原案没有通过。如果当时的立法能够成功,奴隶制度早就应该销声匿迹了。杰斐逊只能眼看着奴隶制度蔓延到了美国的西南部,不禁捶胸顿足,埋怨老天的不公。
1784年7月5日,杰斐逊与12岁的女儿玛莎登上了赛尔号邮轮赶往巴黎。杰斐逊在船上为了增进自己的西班牙文能力,阅读了《堂吉诃德》的原文,并和朋友喝掉了他小心翼翼装上船去的四打酒。他观看塘鹅、海燕、海鸥掠近水面,垂钓鲔鱼,并观看鲨鱼和鲸鱼在海中游动。
这次旅行对于杰斐逊来说,不论就哪一方面都是一种解脱。旅行使杰斐逊从狭隘的观念中走出来,不再认为美国式的生活就高于一切,同时也改正了他对大城市的偏见。这次旅行也扩大了他对国际间财务与贸易情况的了解,并使他对于国力的来源与性质有了更敏锐的认知。不过最重要的是旅行把他从亡妻玛莎的束缚中解放了出来。在巴黎,杰斐逊认为,世界是属于活着的人的,死去的人不应对它再有任何的影响力。而就在这时候,杰斐逊小心筑起的感情堤坝,在抵达勒哈夫的时候,被突来的洪流冲垮了。感情的洪流夹杂着爱情和他对法国的乡间、艺术家、科学家,乃至法国皇帝路易十六的热爱,最终倾泻而下。杰斐逊从没有想到过在法国会一待就是五年。
来到欧洲最奢华的宫廷里的杰斐逊,立即就发现自己的服饰非常寒酸,要等女儿的胸衣、外套、帽子、鞋子都购置齐全后,他才许女儿出门。尽管巴黎的艺术、建筑、音乐深深地吸引着他,他依然因为想家而难过了一阵子。等到冬天来临的时候,杰斐逊还病了六个星期。杰斐逊为女儿选择了一所修道院学校就读。在去学校的第一个月里,为了安慰女儿,杰斐逊每天都到学校去看她,帮助她适应新环境。
在刚刚抵达法国的前几个月中,杰斐逊对这里十分不适应,他很依赖约翰·亚当斯一家人。约翰的妻子阿比盖尔,在杰斐逊抵达法国之后一星期也来到了巴黎。杰斐逊从来都没有见过像她这样充满智慧,而且言谈举止都十分开朗活泼的女性,因此对于她的许多建议和忠告,杰斐逊都衷心地接受,记在心里。约翰的妻子帮助杰斐逊一家选购衣服、盘子、桌巾、床单、银器、帐帏等物件,因为在巴黎人的眼中,不合时尚要比以本来的面目见人罪过更为深重。
1785年1月,美国政坛的好友拉法耶特给杰斐逊带来了两封信,告诉杰斐逊说,他留在弗吉尼亚的最小的女儿已经在去年的10月因为百日咳而去世了。杰斐逊听到这个消息,又是痛苦不已,伤心过度。
1785年5月,他得到消息说自己马上要接替富兰克林出任驻法大使,于是决定派人去把女儿波丽接到法国。波丽已经有六岁了,杰斐逊明白如果不赶紧把她接来一起生活,她以后就要永远称抚养她的弗朗西斯与伊丽莎白·埃普斯两人为父母了。1787年5月,埃普斯一家终于连哄带骗地将波丽送上了开往法国的船。
1785年,随着春天的来临,杰斐逊的健康形势也有所好转,忧郁的心情也逐渐退去了。可是在这一年的春天和夏天,杰斐逊对他远在美国的亲戚和朋友感到十分气愤,因为他们都很长时间不写信给他。杰斐逊在这一年的5月2号写给威廉·肖特的信上埋怨地说:“我还当门罗是已经死了呢!”当时由于女儿波丽还没有过来一起住,杰斐逊就恳求埃普斯多写些信来告诉他波丽的事情。
富兰克林在欧洲是最出风头的美国人,但是这并不代表杰斐逊就很差。因为杰斐逊是《独立宣言》的起草人,因此他在法国也是很有知名度的人物,再加上他倡议宗教自由,更使他在这个地方几乎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
拉法耶特是杰斐逊最要好的一个贵族朋友,他也认为杰斐逊人很随和而潇洒,而且博学、正义、智慧,因此受到全法国人的敬爱。于是杰斐逊很快地便与当地的王公贵族和各国的外交人员打成了一片。不过杰斐逊也有着很高尚的情操,所以他想尽办法结交一些科学家、哲学家、艺术家和音乐家的朋友,以此来不断地鼓励自己。
作为一名外交家,杰斐逊从来不拘泥于形式,他想象丰富、足智多谋而又坚忍卓绝,他聪慧敏锐,比旧大陆上的那些政客们强百倍。他写了一篇关于捕鲸的详细报告,并且为美国的鲸油重开了法国市场。最重要的贡献就是杰斐逊与约翰·亚当斯共同与荷兰的银行业者洽谈,使得年轻的美国得以偿付国债,保持了良好的借贷信用。此外杰斐逊还与法国著名的自然科学家一起吃饭,并且不惜花费很多的钱从美国运来各种鹿的外皮和骨骼,并向他证明美洲大陆的哺乳动物体型都很大。杰斐逊还私下里让法国著名的雕塑家给他做半身雕像。就这样,杰斐逊在法国的名流显要的上层社会与他们打成一片,成为他们敬佩和爱慕的对象。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段日子,而杰斐逊越来越厌恶君主制度。杰斐逊曾经去伦敦觐见过英国国王乔治三世,但是国王很没礼貌地故意转过背去不理他,这使得杰斐逊十分气愤。本来杰斐逊对法国的皇帝很是赞赏,但是后来才觉得国王只知道打猎和喝酒,对于政事也不管不顾。法国的女人参与政事,让杰斐逊开了眼界,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但是当他看到法国的王后肆无忌惮地越俎代庖的时候,对这种现象感到十分厌恶。
1785年10月,杰斐逊写信给后辈以警示,他说,他不鼓励美国的青少年来欧洲接受教育,因为很可能会不受到任何阻碍,自由自在凭着本性而失去方向感,可能会因为感情发生纠葛,终日纠扯不清,毁了自己的快乐,也最终会毁了别人的快乐,而且终日都只想着艳丽的衣服和首饰。
对于情感的纠葛这方面,杰斐逊果然是观察很仔细,不过,后来他自己的抵抗能力也越来越低了。杰斐逊认为,任意由着人欲横流,一味追求身体的享受,只能得到片刻的刺激,但只会换来时时刻刻无穷无尽的不安与痛苦。可是,在他周围的人,都在这样做,也都这样活着。而此时已经厌倦了情感纠葛的杰斐逊,也已经在长期的渴盼中走向成熟了。
理智与情感的争斗
杰斐逊与玛丽亚·科斯韦邂逅的地方,是最不浪漫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哈勒奥布莱兹,是巴黎的一个谷物市场,那里面挤满了农人和商人,时不时散发着干草、亚麻和大麦的味道,不过在当时却算是名胜之一。
哈勒奥布莱兹这个地方之所以很出名,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个很大的圆顶,直径大概有40米,用木梁搭建的,阳光可以射进来。如果不是在一个年轻的美国艺术家的极力推荐并且告诉杰斐逊会有两个陪客做伴,杰斐逊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去那里。这两个陪客是来自伦敦的两位艺术家。结果杰斐逊就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不过这最美丽的事物不是谷物市场里的什么景色,而是玛丽亚。
玛丽亚·路易莎·科斯韦,是个柔弱且楚楚动人,而又十分女性化的女人,她有着晶莹而泛蓝的大眼睛、细嫩光滑的皮肤和那闪着金光的鬈发。她的父母虽然是英国人,但因为出生和接受教育都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所以说起话来带有意大利口音。玛丽亚的丈夫44岁,与杰斐逊年纪相仿,尽管人们都嘲笑他,说他的嘴脸像猴子,但是在他的自画像里却是个十分清秀的人。玛丽亚是因为母亲的钱用光了,才不得不下嫁给她丈夫的。
玛丽亚在父亲死后本来想进入修道院,但是没有获得母亲的同意。来到伦敦后,她的绘画以及温雅淳朴的举止得到每个人的喜爱,她曾经和一个作曲家订过婚,但是后来她的丈夫理查德·科斯韦花2800镑买下了她,并答应照顾她的母亲直到去世为止。
结婚之后,丈夫理查德·科斯韦平日多指导她英文和绘画技巧,让她成为了家中最好的“装饰品”。婚后的几年里,玛丽亚由于在上流社会多才多艺,她的声名四起。有一阵子人们所谈的只有玛丽亚的年轻与才华,甚至还有很多人专程坐马车慕名而来,而且还想让她画画。后来丈夫理查德·科斯韦还特别安排,让妻子的画在艺术学院展出。
理查德·科斯韦藏有许多欧洲的名画、外国的家具和不少奇珍异物,伦敦上层社会有钱的人经常过来照顾他的生意。
要是有人仅仅用一下午的时间就可以坠入爱河,那这人就是杰斐逊了。他推辞掉别人的晚餐邀约,却和理查德·科斯韦夫妇一起吃晚餐、逛画廊、看喷泉、赏烟火。临分手之时,杰斐逊听说玛丽亚会弹竖琴和大键琴,自己也还舍不得说再见,就又带他们去一个朋友的家里听那家的人演奏竖琴,到了半夜才分别。早上起来的时候杰斐逊回顾昨晚的情景,他觉得真是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