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基督山伯爵(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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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婚姻计划 (1)

第二十七章 婚姻计划 (1)

那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在狄布雷上办公室去的路上照例来探访邓格拉斯夫人的那个时候,他的那辆双人马车并没有出现在前庭。邓格拉夫人那时——大概十二点左右——就吩咐备车出去。邓格拉斯悄悄地躲在一张窗帘后面,注意着他所期望的那次出门。他吩咐仆人,邓格拉斯夫人一回到家就来告诉他,但是她到了两点钟都还没有回来。于是他叫套马,驾车到下议院,在发言表上登记他的名字。从十二点到两点,他一直都留在他的书斋里,拆开一封封的信件,堆起一个个的数字,心里愈来愈觉得很烦闷。他见了一些客人,其中有一个便是卡凡尔康德少校。少校还是如往常那样古板和严肃,他严格地按照前一天晚上所说好的那个时间来访,来和那位银行家清算他的事务。邓格拉斯在开会的时候表现出更加激动的样子,比平时更激烈地攻击内政部,然后,当出了下议院钻进马车的时候,他告诉车夫驾车到香榭丽榭大道三十号。

基 督山在家里,但他正在跟另外一个人说话,请邓格拉斯在客厅里再等几分钟。当那位银行家正在等待的时候,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长老衣服的人,那个人显然比他更熟悉主人,他没有等,只是弯了腰鞠了一躬,就继续向里面的房间走去。大概一分钟以后,长老进去的那扇门又打开,基 督山出现了。“对不起,”他说,“我亲爱的男爵,但我的朋友布沙尼长老,就是您刚才看他进来的那一位,他刚刚到达巴黎。由于很长时间没有和他见面了,我竟不能忍心早点让他离开,以至让您久等。我希望您认为这是一个可以理解的解释。”

“不,”邓格拉斯说,“这应该是我的错,是我选错了拜访你的时间,并且我自己愿意告退。”

“千万不要走,相反,请您坐下。但您怎么啦?您看起来满腹心事似的。您真的吓坏我啦!因为当一个资本家忧愁的时候,正如一颗彗星的出现一样,就是预示世界上将要发生什么灾难了。”

“这几天来我真是倒霉透了,”邓格拉斯说,“我总是听到坏消息,好消息却一点也没有。”

“啊,真的!”基 督山说,“您在证券交易所里难道又栽了一个跟斗吗?”

“不,在那方面我倒还可以获得一些补救。我现在的麻烦是由的里雅斯特的一家银行关闭所引起的。”

“真的!你指的那家倒闭的银行不是贾可布?曼弗里那家吗?”

“您说对了。您想想看吧,我和这位先生做了不知有多久生意,每年往来的数目就可以达到八九十万。以前都从来没有出过毛病或拖延日期——付钱时就像一位王公大人一样快速。嗯,我已经给他垫付了一百万,而现在我那位好先生贾可布?曼弗里却推迟付钱了!”

“是真的吗?”

“这种倒霉事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我向他支取六十万里弗,我的支票却没有兑到钱,被退了回来。除此以外,我手里还有他所出的四十万法郎的汇票,是这个月的月底到期,由他的巴黎特派员承兑的。今天是三十日了,我今天派人去兑现,走到那里一看,那位特派员不见了!这件事,再加上我那西班牙事件使我这个月月底的处境是很难堪的了。”

“那您真的在那件西班牙事件里遭受了很大损失吗?”

“是的,我的钱箱里就这样白白地流失了七十万法郎——就是这么一回事!”

“咦,您怎么会做出那样一个决定呢——像你这样的一个老手?”

“噢,那是我夫人的错,她做梦看见卡罗斯先生已经回到了西班牙,她非常确信梦中的事情。她说,这是一种磁性现象。当她梦见一件一定会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她就告诉我。在这种信念上,我同意她去投机。她有她的银行和她的证券经纪人,她投机,她输钱。不错,她用自己的钱投机的,不是我的,但,您知道,当七十万法郎离开了太太的钱包时,丈夫肯定是会知道的。但您难道还没听说过这件事吗?哼,那件事已闹得众人皆知了。”

“是的,有人跟我说过,但详细情况我却不大清楚。对于证券交易所里的事情,谁都不会比我更糊涂的了。”

“那么你不投机吗?”

“我?我的收入已经非常高,整理起来也特别麻烦,怎么还有时间去投机呢?除了我的管家外,我还雇了一个帐房和一个小厮,但提起西班牙这件事情,也就是卡罗斯先生回来的那个故事,我想男爵夫人并非完全是做梦看见的吧。报纸上也提到过这件事吧?”

“那么你相信报纸上所说的吗?”

“我?——一点也不相信,只是我认为那忠诚的《消息报》应该是一个例外,它所登载的是真消息——急报局的消息。”

“对了,我就是还有一点想不明白,”邓格拉斯说道,“卡罗斯先生回来的消息真的是急报局发布的消息。”

“那么,”基 督山说,“这个月你大概损失了一百七十万法郎了!”

“说实话,不是大概,我确实是损失了那么多。”

“真糟糕,”基 督山同情地说,“这对一个三等富翁是一个很残酷的打击。”

“三等,”邓格拉斯说,觉得有点受辱,“您那是什么意思?”

“当然罗,”基 督山又说,“我将富翁分成三个等——头等,二等,三等。凡是拥有宝藏,在法国、奥地利和英国这种国家里有矿产、田地、不动产,而且这些宝藏和财产的总数大概有一万万左右的,我称为头等富翁。凡是制造业或股份公司的大股东,在某方面负有重任的总督,小国王公,一年收入达到一百五十万法郎,资产总和在五千万左右的,我称为二等富翁。最后,凡是资产分散在各种企业上的小股东,靠他的意志或机会赚钱,抵挡不了银行倒闭的影响,受不住时势急变的打击——总之,财产的增多或减少纯粹是靠投机,或者受自然规律中大鱼吃小鱼优胜劣汰的定律的支配,全部资本大约在一千五百万左右的,我称为三等富翁。我看您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吧,对吗?”

“糟糕!是的!”邓格拉斯说。

“那么,像这个样子再过六个月,”基 督山平静地说,“一个三等富翁就要破产了。”

“噢,”邓格拉斯说,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这也太快了吧。”

“让我们来想象一下这样的七个月,”基 督山还是很平静地说,“告诉我,您想过没有:一百七十万的七倍就大约是一千二百万?没有?嗯,您是对的,因为假如您想到这一点的话,你就肯定不会把自己的本钱拿出来冒险了,因为本钱对于投机家,就好像皮肉对于文明人一样。我们都穿衣服,有些人的衣服比别人的高贵华丽——这就是我们的信用。但如果一个人死去了,他也就只剩下他的皮肉了。一样的,当您退出市场的时候,您最多也不过只剩下了五六百万的真本钱,因为三等富翁的真实资产一定不会超过他总资产的四分之一——就好比铁路上的火车头一样,它之所以显得特别庞大,只不过是由于四周有煤烟和蒸汽包围着。嗯,在您那五六百万真本钱里面,您现在已差不多损失了两百万,那您的信用和资产也一定会相应地减少,按我所说的比喻来看,您的皮肉已经在裂开流血了。再像这样重复三四次的话,就会致死。啊!这必须引起您的注意,我亲爱的邓格拉斯先生。您需不需要钱?要不要我先借一些给您?”

“您这位计算家太令人丧气了,”邓格拉斯喊道,努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并以各种乐观的想法来安慰自己。“我还有一些成功的投机事业可以赚钱,我可以多吃些营养来弥补血亏。我在西班牙被打败了,我在的里雅斯特吃了一次亏,但我的海军会捕获到印度富商船,我的墨西哥先遣队会发现矿产。”

“太好了!太好了!但伤口总是存在的,再受到损失的话便会旧病复发。”

“不!因为我只做一定不会赔本的交易,”邓格拉斯就像江湖医生吹法螺似的勉强辩护,“要弄垮我,必须先使三个政府垮台。”

“嗯,这样的事情也曾发生过的呀!”

“那必须泥土里长不出庄稼来的时候!”

“您忘记了七年大熟七年灾荒的那个故事了吗?”

“或是必须大海突然枯竭,像法老王的时候那样。但看来现在的大海还很多,而且即使是遇到那样不测之变,还是可以把船改成车辆。总之,天无绝人之路。”

“那敢情好!我向您祝贺,我亲爱的邓格拉斯先生,”基 督山说,“我想是我弄错了,您应该被列为二等富翁才对。”

“我看我大概还可以成为那个等级的,”邓格拉斯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的微笑使基 督山想起画家们在画废墟的时候经常会喜欢画上去的有点病态的月亮。“但既然我们已经谈到生意上头了,”他又说,很高兴可以转变话题,“请告诉我,我该怎样去对待卡凡尔康德先生?”

“给他钱呀,如果他给你的票据看来是有信用的话。”

“他守信用极了!今天早上他亲自拿了一张四万法郎的支票来,是布沙尼长老开给您,您签字以后转给我的。那是一张凭票即付的支票,我当然马上把四万钞票给他了。”

基 督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