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唯星抱着这孩子,和其余五个人一道挤坐在长椅上,这孩子睡得不安稳,没一会儿就又睁开眼睛,许唯星记起自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周漾。”
“我叫……”
许唯星还没说完,这孩子打断她:“我知道,你叫星星。卓老师说过的。”
原来卓然还兼任低年级的音乐老师,只可惜卓然五音不全,常常在学生们面前闹笑话,可在带周漾去镇上比赛回来的途中,他这个音乐老师却跟着车载广播,唱了一首迄今为止唯一没有走调的歌。
周漾当时还惊喜地问他:“卓老师,你唱这首歌怎么不走调?”
卓然当时就只是笑:“因为我练过很多次,一直想唱给一个人听,可惜再也没机会了。”
那笑映在因溅了泥巴而显得脏兮兮的大巴车玻璃上,显得特别的晦暗,没有半点生机。可明明当时车载广播里播放着的歌词,是那么的充满希望……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走出去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
那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
如今,睡在她怀里的这个孩子又不自禁地哼唱起了那首歌:“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那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
这时,原本死一般寂静的走廊突然闹嚷起来,原来是又有一个幸存者被紧急送进医院,一直蹲守在医院的亲属们全都闻讯一哄而上,许唯星也暂时放下孩子,跟个疯子一样在人堆里拼命地挤来挤去,多么希望冲破一切阻碍挤到急救推车前的那一刻,看见的是卓然的脸。
可惜……
不是。
许唯星之前有多匆忙地挤进人群,如今走出人群时就有多沮丧,周漾摔伤了脚,没办法挪动,只能眼巴巴地仰着小脸看着原路返回的她。许唯星摇了摇头,那孩子的眸光就被割伤了一道——本就所剩无几的希望,就这么又少了一分。
“我去洗把脸。”许唯星说着就走向了厕所。
关上厕所门,许唯星终于任由身体被磅礴的无力感笼罩,慢慢地滑落在地。
他那时是有多想念她,那么不爱唱歌的一个人,却还要学那首歌:那曾与我同行的你,如今在哪里……是在对她唱吧,一遍一遍唱着,即便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听见。
卓然,你如今在哪儿?又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许唯星终于能够放任自己,躲在厕所里哭得缩成一团,哭得哑了嗓子。
许唯星不知道自己在医院等了多少天。送医的伤患越来越少,意味着生还的可能越来越渺茫,那种给人希望,又一点点剥夺掉的感觉,就如一点一点把身体里的血液抽干,直至最后一滴不剩,任是意志力再坚强,也都会被这种无能为力吞噬。
周漾的奶奶在第五天被送进医院,周漾在医生叔叔的带领下,去认领了……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