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伦敦郊外漫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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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环伦敦杂树林(2)

杂树林中有些松鼠,时不时闯入眼帘。夏天时,看到有一只在花园附近的橡树枝上。一次,且只有一次,一对松鼠闯入了花园,灵巧地经过木栅栏,探索欧洲荚蒾的花丛。在杂树林间栖息的野鸡也从遥远的禁猎区跑来。春晨,谷物还未长起,杂树林边的田里有一只野鸡,安静地沿着田埂散步,它离我如此之近,我站在路上都能看到它脖子上的环。

去年初秋,橡子从橡树上落下,浆果也成熟时,我两次打扰到附近别墅花园里的一只野鸡。附近有些橡树,野鸡沿着这些树就蹓跶到了这幽寂的花园。杂树林间的橡树上,能见到最晚搬橡子的松鼠都比附近别处早,别处只能见到一只的时候,这里就有六七只松鼠在树干的细枝上了。1880年十月著名的暴风雪刮断了这棵橡树的顶枝。

松鸦经常拜访杂树林,喜鹊略少见;其他更少见的鸟也都来过。在角树的边上,一只黑头莺在春天唱着甜润而文雅的歌,虽不能延续太久。它们会造访花园里一束浓密的常春藤。一条小溪沿着角树从杂树林里流出,有一木杆在树篱处横跨小溪,防止牲畜失足走进。这根杆是知更鸟的栖木。它总是在那里或附近,整个严冬,它在那里;整个夏日,它在那里;现在,它还在那里。

在杆下面,沿着小溪有几英寸长而窄的沙帯。如果有鹡鸰敢到这片沙地上,知更鸟就会马上出现,赶走它。它无法忍受入侵。有一个春天,一对百舌鸟在附近筑了巢,不过后来又移去了有更多荆豆的地方,但在同一片树篱附近。百舌鸟,或伯劳鸟,虽然身量小,却坚决勇猛,这一点足以使人侧目。一天一只百舌鸟从树篱上直冲下来,就在我眼前不到一码处,将一株蒲公英撞向地面。

它的爪扣住茎,那花在瞬间就被压碎了;它以如此力量飞向花茎,以至失去了平衡。他的猎物也许是一只在蒲公英上停驻的蜜蜂。百舌鸟的头像缩小的鹰头。从它喜爱的树枝上,可以俯瞰草丛,便于突然抓捕猎物。

之前提过的这几条大路中有一条安静的岔道,延伸向树木繁盛的山谷,有两个池塘,各在路的两边。一个初夏清晨,我站在这里,忽然一只翠鸟直直向我飞来,在不到三码处迂回绕过;瞬间可见它的蓝色羽翼,红的头,脖子下面的白条纹,长长的喙;当它向着草地飞走,直到飞过一片遥远的树篱,消失不见了。它也许是想要回家,虽然依水而栖,但翠鸟的家却通常离水有着相当的距离。

自从我上次见到这样一只翠鸟,已经两年过去了,柳树荫蔽着其中一个池塘,它那时栖息在柳树枝干上。那之后即是寒冬,由于常遭受霜冻的摧残,翠鸟好像惨遭灭绝。所以现在看到它们不期而至会颇感意外,从树荫间飞出,飞过小路,飞入原野上的阳光。再见它真是一大乐事。

六月的山谷是鸟儿歌唱的好去处。橡树上乌鸫在吹口哨——你并不常看到它们,因为它们总是寻找又高又浓密的枝干,不过也时不时的飞向另一根树枝。乌鸫的哨音很像人类的,好像有人在吹笛;一个不熟练的笛手吹了一段美妙的音符,后面的却又遗落了。它不知道要以怎样的颤音或转音结尾;音符牵引着它,自圆其声。它的音乐努力表现着它对可爱时光的激赏,还有那草地的灿烂金色,有光芒,有奢侈的阴凉。

这些想法只能片断地表达,像雕塑家被灵感吸引时凿掉的碎片,而不是机械地照着画好的线条去割锯。乌鸫偶尔感到时光的静美,璀璨繁星的白色光芒,绿草的尖顶染着黄色灰尘,微风太轻柔,连前面窸窸窣窣的树篱都没有觉察到。它感到时光的静美,就必须要表达出来。它的乐音像野花一样,不规则排列。六月间,有橡树就有乌鸫。

这里,画眉的歌声愈加比别处嘹亮;它们的叫声也的确更响亮,且多得到处都是。画眉随着一年的不同时节会变化它们的乐音,夏日里很大声,十月间和煦的天气里,当树叶都变褐色,在树下的草地上柔和发亮时,画眉的歌声更加悲哀婉转。啭鸟和柳林鹪鹩也在六月的山谷里放歌,但都在树林间看不到踪影——它们很容易被树叶挡住。

那段时间常春藤长得繁盛,爬上橡树的尖顶,上了釉似的光洁,高高在上,任风轻拂,反射流光明媚。榆树中的金翅雀一直都在谈情说爱;而这可需要低声细语。夜莺的歌声太嘹亮,相较这歌声中的气势,山楂树都显得太小。你尽可以站在树边听,但这还是太近了,它的歌声要从田野飘来方才甜美。

十月份还有一些红苹果挂在枝头,就在同一条路边的小果园里。这是一片天然的果园,自给自足,因此总有可观性。路边的木栅栏快倒了,主要是靠一些树莓将它托起来,常春藤沿着它向上攀。两边都是树,身后耸立着一棵高大的云冷杉。

苹果树并不沿一条直线排列:也许最开始是规整的,但有些死了,就造成了这不规整;有些树东倒西歪,上面长着青苔地衣,好像伤痕和斑纹。这里是鸟的乐园。杂树林左边,一只乌鸫今年春天筑了巢,右边,一只夜莺在树丛上安家,每天早晨伦敦人赶着坐火车的时候,角树的阴影下夜莺在唱歌。

以前住在灌木附近的百舌鸟好动不安,也搬到这里,从角树上飞冲过马路扑向另一边蕨类和荆豆上的虫子。它从没进过果园;可以注意到,鸟(也包括捕食的野兽)并不会去招惹巢附近的生物。一些画眉在果园居住;燕子常在苹果树顶鸣叫。无人入侵所以草也免去忧患,一枝最早开放的毛莨花也在此。草的花——水杨梅也开了;第一枝水杨梅意味着绿色世界的开始,就像第一只燕子意味着动物的夏天也要到来。

最近在东风的鞭笞下,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苹果树开始开花,同时还有树篱和暗色云杉在变绿。白色的七叶树开花了,站姿庄严,阳光点亮小路,它铺满从橡树上飘下的绿苔藓般的小花。五月最早的灌木就长起来了。当小苹果成形,草也很高了,毛莨花几乎隐没其中。路边便道的边缘,蒲公英、车前草还有野草都很浓密,结着籽,金翅雀飞下来啄食。

现在剩下的苹果都红了,它们挂在枝头,树叶被每一阵微风吹动。不过你何时来都不要紧,夏天或秋天,这个小果园总不会让你失望。它从未被忽视,真正的关心就是让它自己照顾自己。

正因为是自顾自,草才能长到最高;泻根藤垂在灌木上,直到浆果自己成熟掉落;褐色的树叶静静躺着不会被扫掉,除非风愿意如此;所有事物遵循它自己的方式与方向。树篱到了秋天就不同了,当收割者正忙着收获,它因野旋花(或田旋花)开出的大喇叭花而变白。看来树篱就是以旋花组成的;只能是旋花,也只能在这里,花才能如此绚美;它的蔓可以一直存留到明年春天。

没有小路穿行而过,没有规划或花圃,无人问津,独自静默,这果园有种平静安详的气氛,这气氛只在树林里和远离尘嚣之地才会凝聚。它又太普通、太自然,以致行人都会忽略它;它只是在草地一隅,点缀着苹果树而已——这里需要人时常顾盼,亦需要梦幻的思绪理解,正如鸟儿理解的那样。它们永远在那里。春天,海芋的叶鞘沿着庇护它的木栅栏展开,画眉搬来,在其间搜寻,弄得落叶也窸窸窣窣。总有角落让害羞的植物藏到阴影里,快快乐乐。有一束可爱的阳光照在树干上。

虽然这片杂树林经常被候鸟拜访(现在它们中的大多数已经飞走了),下个春天也不一定是在这里最先听闻它们。有一个例外,就是这里并非是他们最可能来的地方。布谷鸟来到这里也不一定会叫,直到听见附近有别的鸟也唱起来。一英里外有另一片可爱的杂树林,那里布谷鸟的歌声比这里更早一周听到。去年春天有两天之差——一个显著的间隔期。

在树林正对面公共绿地的灌木里,唱歌的夜莺也以这种方式迟到。半英里处有一处高地,这里的夜莺总是最早开始唱,比别处都早。去年春天,开始在公共草地上啼鸣的夜莺就比平常晚了整一周。相反,一只莎草文须雀正和夜莺并排聊着天,它是它们族群最早回到这片土地的一只。同样的事情每年都会发生,因此,只要你知道这些地方了,你就总可以比别人早几天听到鸟儿的歌声。

花朵也如是;蒲公英,沼泽里的万寿菊,银色的碎米荠,最开始可能出现在一个特定的地方,但也许没等开花时它们已经聚在别处。这片区域燕子最早出现在几处农舍附近的水塘边。鸟儿们并不在乎环境是否合适。听着雀百灵扯着嗓子叫,我发现它停在一个饮马的水桶边缘。

第一只燕子现身的水塘真是够泥泞的,边缘是有些泥坑的淤泥,一群牲畜在此喝水或闲荡。一棵榆树荫蔽着它,燕子停在已枯死的低枝上,正在泥水上方。一只母猪也躺在泥里,但可爱的燕子依旧温柔地唱着;它们没看见在泥里打滚的动物,或泥土,或褐色的水;它们只能看到阳光,金色毛莨,夏日碧空。这也是看待这片美丽土地的正确方式。

[1]唐斯丘陵(Downs):英国英格兰南部和西南部的有草丘陵地。

[2]圣烛节(Candlemas):又称“圣母行洁净礼日”或“献主节”等,一般是在2月2日,即圣母玛利亚产后四十天带着耶稣往耶路撒冷去祈祷的纪念日,但一些教会认为1月6日是基督诞辰,这样四十天后就是2月14日,即作者文中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