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多丽达
我相信:我被爱;心儿需要相信
不会的,我的爱,她不会假惺惺;
一切都很真诚:那阴燃的恋情,
那娇羞,美惠女神的无价赠品,
不加修饰的随意穿戴和话语,
还有那些稚气得可爱的名字
我熟悉战斗,爱听刀剑相击
从小我就把武功崇敬,
爱玩浴血厮杀的游戏,
死亡在我看来十分可亲
忠诚的自由战士,年富力强,
但若不曾与死亡对阵,
他就不曾把极乐品尝,
也不配受用娇妻的爱吻
唉!她为何还要闪现
片刻的娇嫩的红颜?
她在萎谢,这很明显,
虽然正值妙龄华年......
就要谢了!青春的时光
给她享用的已不久长;
她也不能够指望长期
给和美的家增添乐趣,
用旷达.可爱的机敏
来助长我们的谈兴,
以文静.开朗的心胸
抚慰受苦人的魂灵......
任阴郁的思潮激荡,
我隐蔽起我的沮丧,
尽量多听她的笑谈,
不住气地把她欣赏;
倾听她的一言一语,
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一瞬间的暂时分离
都使我的灵魂惊恐
我不惋惜我的青春良辰
“它们在爱情的梦中蹉跎;
我也不惋惜暗夜的幽情,
是淫荡的芦笛为之讴歌。
我不惋惜不忠实的伙伴,
盛宴的冠冕,传递的酒器;
我更不惋惜负心的姑娘,
我沉思地回避这种游戏
不过哪里去了,那些时辰,
充满希望,心儿如痴如醉?
还有灵感的热焰和泪水?......
啊,回来吧,我的青春良辰!
白昼的巨星已经黯淡
白昼的巨星已经黯淡
暮霭降临到了蓝色的海上
响吧,响吧,顺风的船帆,
在我下面激荡吧,阴郁的海洋
我望见那远方的海岸,
南国的疆土神奇的他乡;
怀着激动和苦闷的心前往,
痴迷地将昔日追想......
我自觉:泪水又涌进了眼眶,
血液冲上来又下降.
旧日的梦想在绕着我飞翔,
我忆起早年的恋情,多热狂,
还有我的所爱和我的创伤,
心愿和希望的恼人的欺罔......
响吧,响吧,顺风的船帆,
在我下面激荡吧,阴郁的海洋
飞吧,船儿,带我去遥远的他乡,
听凭凶恶的大海喜怒无常,
只别走向忧郁的海岸,
我那烟雾弥漫的故乡;
在那边,情欲的火焰
第一次点燃我的情感,
温柔的缪斯暗中对我微笑,
我那逝去的青春华年
早早地就已毁于风暴,
行踪无定的欢乐将我背叛,
让痛苦把冷却的心儿霸占
为了寻找新鲜的印象,
我逃离了亲爱的故乡;
我逃离娇生惯养的一帮,
须臾的青春的须臾的伙伴;
还有你们,声色国里的女郎,
虽无情爱,我却向你们献上
荣誉.自由.心灵和恬淡,
而今你们已被我遗忘,
似锦华年的密友......负心的姑娘
也被我遗忘......只是爱情的创伤
无法治愈,仍旧留在我的心上......
响吧,响吧,顺风的船帆,
在我下面激荡吧,阴郁的海洋......
“给黑心乔治的女儿“
给黑心乔治(一八〇四年至一八一三年塞尔维亚人民反对土耳其压迫的民族解放运动领袖。他大义灭亲,杀了继父和兄弟.曾在俄国避难.最后被战友杀害)的女儿
月下雷神,自由战士,
身上沾满神圣的血迹,
你不可思议的父亲,罪人加英雄,
既令人畏惧,又无愧于光荣。
他爱抚过你,那时你还幼小,
用血红的手搂你在炽热的怀抱;
匕首就是你的玩具,
亲人的血将它磨利......
多少次,心中燃起复仇的火焰,
他默默地在你的小摇篮边
将新的屠杀左思右想......
虽然你的儿语他也很喜欢......
阴沉.可怖,他始终是这样.
而你,美丽的姑娘,在苍天面前
用恭顺的一生将父亲的狂暴抵偿:
好像一炉袅袅的香烟,
又像爱情的纯真的祷念,
自骇人的坟茔中升上苍天。
海仙
在吻着塔夫利达的碧波间,
借着曙光,我看见了海仙。
我隐在树丛中,连气也不敢喘:
她洁白的胸脯,像天鹅一样,
挺起在明净的海面上,
水沫顺着她的秀发直淌。
渐渐稀薄了,飞跑的层云
忧郁的星星,黄昏的星星,
““渐渐稀薄了,飞跑的层云......“
“你的银辉镀白了凋萎的平原,
昏睡的河湾,黑色的山巅;
我爱你在天穹中的一抹幽光,
它唤醒了我的沉睡着的思想
我记得,熟识的星星,你怎样升起
在和平之乡,那里一切都中我意,
挺拔的杨树耸立在山谷中,
桃金娘多娇嫩,柏树多阴沉,
南方的海浪发出醉心的喧响,
我曾在那边山上,满怀诚挚的思想,
俯瞰着大海,懒懒地消磨时光,
当夜幕降临到农家茅屋上,
那少女在昏暗中把你寻觅,
呼唤你,就用她自己的名字
缪斯
我在孩提时期就得到她的欢心,
她送我一支七管芦笛作为赠品。
倾听我的演奏,她笑意盈盈,
我轻按空心笛管响亮的笛孔,
一再娴熟地移动我纤弱的手指,
已能演奏神明启迪的庄严颂诗
和弗里吉亚(小亚细亚中部的古称.)牧童的和谐曲调。
从早到晚聆听隐身仙女指教,
在橡树的浓荫里,我非常勤勉,
她偶尔褒奖我,为了让我喜欢,
把鬈发从秀美的额角向后一理,
并且亲自从我的手中接过芦笛.
一只芦管顿时发出了神的律动,
神圣的魔力充塞着我的心胸。
我再也没有什么期望
再也不迷恋什么幻想;
唯独忧患还伴随着我,
这是心灵空虚的苦果。
命运坎坷,风雨无情,
绚丽的花冠已经凋零......
我活着,感到孤独,伤心,
我等待:末日是否来临?
这恰似枝头一片孤叶,
正值凄凉的暮秋时节,
听到冬天狂风的怒吼,
战战兢兢不停地颤抖。
战争
战争!终于扯起了战旗,
光荣的旗帜猎猎迎风!
我将目睹鲜血,目睹复仇的节日;
致命的铅弹将在我的身旁呼啸飞行。
多少强烈的印象
将刻在我期待的心中!
义军风起云涌势加破竹,
军营报警,刀剑齐鸣,
在凶险残酷的战火中,
士兵和将领慷慨牺牲!
啊,崇高颂诗的题材
将把我沉睡的才华唤醒!......
我觉得一切全都新奇:简陋的帐篷,
敌营的灯火,敌兵陌生的你呼我应,
黄昏擂鼓,炮声如雷,炸弹轰隆,
以及死亡临头的惊恐。
你呀,赴死的渴望,英雄的狂热,
荣耀的盲目欲念,是否已在我心中诞生?
双重的桂冠是否有幸归到我的名下?
还是吉凶未卜的厮杀注定我将悲惨丧命?
一切将随我同归于尽:青春岁月的希望,
心头的神圣的激情,崇高的追求的大勇,
对于兄弟的回忆,对于朋友的怀念,
以及创作构思的那种徒然的激动,
还有你,还有你呀,爱情!......莫非战争的喧嚣,
军旅的艰辛,盛名之下的怨尤,
全不能窒息我惯于思考的心灵?
我是剧毒的牺牲品,渐趋衰竭,
我难以控制自己,再也不能够平静,
沉重的慵倦之感主宰了我的心胸......
战斗的恐怖为什么姗姗来迟?
为什么还不见杀气腾腾的初次交锋?
致格涅吉奇函摘抄
朱莉娅亲自为他佩戴桂冠,
狡黠的奥古斯都因而将他流放,
奥维德苦熬暗淡岁月无限惆怅,
他拨动了如泣如诉的琴弦,
怯懦地奉献给充耳不闻的偶像,
在放逐的边远地区他冥思苦想;
这里距北国京都更加遥远,
忘记了都会里持久的尘封雾障,
我惊扰着摩尔达维亚人的安眠,
芦笛声声自由自在地喧响。
我行我素,我和过去仍然一样;
懒得低头弯腰同愚妄之辈交往,
很少饮酒,常跟奥尔洛夫争辩,
我决不会......怀着渺茫的希望......
用阿谀的颂词把奥克达维歌唱。
我为友谊书写轻松的信简,
未经严格的推敲,审慎的思量.
你......得天独厚的诗人啊,
命运使你才华无羁,神思飞扬,
造化注定由你谱写庄严的诗章,
你在孤寂生涯中才会心舒意畅。
哦,阿喀琉斯的威严的幽灵,从你笔端复活,重新开始游荡,
你使我们目睹荷马的真实缪斯,
你使赞美荣誉的无畏歌手,
挣脱了铿锵的枷锁而获得解放;
你的声音传到了僻野穷乡,
我在这里落脚栖身,暂时躲避,
避开阴险的迫害、市侩的诽谤
你的声音恰似甜美的灵感之歌,
使诗人心灵复苏得到新的力量
星辰的使者,我格外珍视
你的亲切问候和你的赞誉褒奖;
诗人为缪斯、为友谊生存
他对他的仇敌投以轻蔑的目光......
他决不会介入闹市的争斗,
众目睽睽之下贬低缪斯的形象;
他只是顺手抽打拙劣的评论家,
用藤条教训他:且勿张狂!
短剑
林诺斯锻造之神将你铸就,
不死的涅墨西斯紧握在手,
志在惩罚的短剑啊,秘密守护自由,
你是最终的裁判,受理屈辱与冤仇。
哪里宙斯的雷沉默,法律的剑昏睡,
你就化诅咒为行动,变希望为现实,
你隐伏在王位的阴影下,
或潜藏在灿烂的礼服里。
恰似地狱的寒光,仿佛神灵的闪电,
霜刃无声,直逼恶贯满盈者的双眼,
虽然置身于亲朋的宴会,
他环顾左右,忐忑不安.
随时随地,你能够找到他猝然出击:
在陆地,在海洋,在殿堂或帐篷里,
在幽静隐秘的古堡后面,
在睡榻上,在他的宅邸。
神圣的卢比孔河在恺撒的脚下呜咽,
强大的罗马倒下了,法律垂下了头;
而布鲁图奋起,他爱自由,
你刺中了恺撒......临终时他才醒悟,
庞培的大理石像傲然不朽。
暴乱的歹徒们掀起恶毒的喧嚣声,
凶手出现了,浑身血腥,
卑鄙,阴森,面目狰狞,
自由被杀了,血流尸横。
用手随意指点,他就是催命的差役,
他为疲倦的冥王献祭,
然而天庭裁决给这刽子手
派遣了少女欧墨尼得斯和你啊,桑德,耿直的青年,不幸的使者,
你的生命虽熄灭在刑场,
但是你惨遭杀戮的尸骸,
保留着圣洁美德的遗响。
在你的日尔曼,你成了不朽的英灵,
你使罪恶势力畏惧灾祸,
在你悲壮威严的墓地上,
一柄无名短剑寒光闪烁。
给瓦·里·达维多夫
此刻,当奥尔洛夫将军
刚做新郎,剃了胡须......
正燃烧着神圣的激情,
准备去迎接枪林弹雨;
当你,聪明的戏谑者,
谈笑喧哗,消磨永夜,
我的拉耶夫斯基父子开怀畅饮一瓶瓶“阿伊“,
当活泼、稚气的新春,
含笑把泥泞铺遍大地,
当我们痛苦的独臂公爵在多瑙河畔发动起义......
我爱回忆卡敏卡和你。
奥尔洛夫·拉耶夫斯基;
我想告诉你三言两语,
谈谈基希尼奥夫和我自己。
那位白发的馋嘴大主教这些日子,在教堂中,
午餐之前,总要祈祷,
祝福全俄罗斯万年昌盛,
跟鸟与马利亚的合生子
互吻三次,向天堂飞升......
我口是心非学得乖巧,
吃斋.祷告.无比虔诚,
求上帝饶恕我的罪孽,
像皇上对拙作那样宽容。
英佐夫斋戒不再吃荤,
前两天我也丢开竖琴,
用帕耳那索斯的胡言乱语......
命运赐予的有害赠品,
换了干蘑菇和日课经文没承想我高傲的理智
竟对我的忏悔大加诅咒,
不信教的胃却在恳求:
“行行好吧,你,老兄,
基督的血,什么时候
换一换,来杯“拉菲特,
或者是“克娄德.勿柔,.....
现在倒好,想想都可笑,......
喝掺水的摩尔达维亚酒!“
我一面祈祷,一面叹气......
画着十字不受撒旦引诱......
达维多夫啊,我却总是
不由自主想你的葡萄酒......
那是一种别样的圣餐,
当你,和你亲密的伙伴,
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面,
一齐穿上民主的长衫,
用没有泡沫的凛冽清流,
把那盏救世的酒杯注满,
为了他们和她的健康,
点滴不剩,一饮而干!......
而他们在那不勒斯蒙难,
她也未必有复活的机缘......
人民不触动肩上的重轭,
长久来只盼望宁静平安.
难道希望之光已经消失?
不!我们终将尽情欢乐,
让我们共饮神圣的血酒......
我要说:基督已经复活.
给卡捷宁
是谁给我寄来她的肖像?
容光神秀天仙似的风韵;
作为天才的热情崇拜者,
我从前是赞美她的诗人.
当美人儿享受香烟供奉,
以声名炫耀,孤标不群,
我用嘘声压倒一片赞颂,
大概是出自偏颇的气愤.
偶尔的短暂忿懑平息了,
再不会弹出嘈杂的琴音,
面对色里曼娜和莫伊娜
好朋友,有罪的是竖琴。
神明啊,凡人心浮气躁,
因一时胡涂冒犯了你们;
但不久,瑟瑟发抖的手,
会向你们奉献新的贡品.
给恰阿达耶夫
在这里我忘了往年的惊恐焦虑,
奥维德的骨灰是我孤寂的邻居,
名望对我来说不过是无聊之物,
但我厌倦的心因思念你而痛苦。
早就仇视令人拘束的繁文缛礼,
我不难摆脱那宴饮聚会的积习......
心灵昏昏欲睡,浮华炫耀席间,
外表的冷淡包裹着真情的火焰。
离开那群吵闹而轻狂的年轻人,
我虽孤身流放,却不留恋他们;
慨叹声中将其他谬误统统抛弃,
我把诅咒和遗忘掷向我的仇敌,
撕碎束缚过我逼我挣扎的罗网,
心灵获得新奇的宁静意味深长.
孤独中我不羁的才华自由翱翔,
体验冷静的创作,沉思的渴望。
时间任我支配,心与秩序订交,
我学会了专心致志长久地思考;
在自由的怀抱中我要找出办法,
以弥补年轻时荒唐虚度的年华,
追随文明开化,跟上时代步伐。
缪斯又来见我,赞赏我的闲暇,
面带笑容,这几位和蔼的女神,
被抛弃的芦笛又贴近我的双唇,
往昔的声音使我喜悦而又激动,
我重新歌唱幻想.大自然和爱情,
歌唱忠诚的友谊.美好的人物,
我在少年时代曾对之迷恋思慕,
在那些日子里我尚且默默无闻,
对人生目的以及政体概不关心,
我的歌萦绕在欢乐懒散的住处,
也在皇村绿树荫凉中荡漾飘浮.
但朋友不能把我陪伴,我悲凄,
望着异乡的碧空,南国的土地;
无论缪斯.创作或闲适的欢欣......
什么也代替不了我唯一的友人。
我的良医啊,永远忠实的朋友,
治我的创伤,把我的心灵挽救,
我甘愿把短暂的一生向你奉献,
我的履历已承受过命运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