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神圣的坟墓之前,
我低头肃立,黯然神伤......
全都沉寂了,唯有神灯
在漆黑的殿堂放着微光,
把棵棵大理石柱和一排
垂悬的旌旗抹一层金黄。
在石柱和旗帜下躺着墓主,
这个北国卫队崇拜的偶像,
强国的年高望重的捍卫者,
曾经制服一切敌寇的猛将,
叶卡捷琳娜王朝一代英杰中
留存下来的最后一根栋梁。
在你的墓中洋溢着一片欢欣!
它向我们发出俄罗斯的声音;
它向我们反复提及那个年头:
一种充满着人民信念的声音,
曾向你圣洁的苍苍白发呼吁:
“去拯救吧!“你挺身而起保国卫民。
如今你再听听我们的心声吧,
挺起身来,拯救沙皇和我们,
啊,严威的老人!请你面对
你所留下的团队的将士们,
到墓口片刻显一显你的雄姿,
鼓舞鼓舞我们的欢欣和热忱。
显现一下吧,并用你的手掌
为我们指出,在领袖们中间
谁是你的继承者.候选人!
但殿堂沉浸在默默无语中,
而你战墓中的永恒的梦境
依旧不动声色,一片寂静......
给诽谤俄罗斯的人们
人民的雄辩家,你们吵嚷些什么?
为什么诅咒俄罗斯,威吓俄国人?
是什么触怒了你们?立陶宛的风潮?
别吵嚷了:这是斯拉夫人的争论,
这是一场用不着你们来调解的
为命运所决定的古老的家庭纷争。
多少年来,这些民族,
彼此敌视,仇怨很深;
一会儿他们,一会儿我们,
多次迎着风暴弯下腰身。
谁赢得这力量悬殊之争:
傲慢的波兰人或忠诚的罗斯人?
斯拉夫人的细流岂不汇成俄罗斯大海?
它就能枯竭?这就是问题所在。
别吵嚷了:你们没有读过
这些染满了鲜血的碑文。
你们无法懂得家庭仇怨,
你们根本不懂其中底蕴;
克里姆林和布拉格不会理你们;
一种冒险的殊死斗争
莫名其妙地把你们迷住了......
因此你们才把我们憎恨......
为的是什么?回答呀:是因为
在那大火熊熊的莫斯科的废墟上,
我们没有认可那些使你们
发抖的人们的无耻意向?
或者是因为我们推倒了
压得各国喘不过气来的万众膜拜的神,
并且用自己的鲜血赎回了
欧洲的自由、荣誉与和平?......
你们嘴上很厉害,但干起来试试看!
难道这年迈的壮士,卧床上的亡人,
连拧伊兹马伊尔刺刀的力气都没有?
难道俄国沙皇的谕旨已经不起作用?
难道我们要同欧洲重新争论?
难道俄国人不再善于取胜?
难道我们人少?难道从佩尔姆到塔夫利达,
从芬兰寒冷的山崖到火热的科尔希达,
从受到震惊的克里姆林宫
到岿然不动的万里长城脚下,
俄罗斯大地再也不能崛起,
任钢铁的鬃毛闪耀着光华?
雄辩家们,把你那恶狠狠的儿子
往我们的国家尽管派遣,
俄罗斯田野上有他们的地盘,
在他们并不陌生的墓地之间。
鲍罗金诺周年纪念
每当我们用追念兄弟的酒宴
把伟大的鲍罗金诺日缅怀,
总要说:“不少外族曾来进犯,
气势汹汹,要给俄罗斯降灾;
欧罗巴不是曾经倾巢出动?
是谁的星辰引他们到这里!
......但我们却坚定地站稳脚跟,
用胸膛奋力抵御听命于
傲慢的意志(指拿破仑)的民族的进逼,
使力量悬殊之争势均力敌。
可如今他们一味自我夸耀,
竟忘却当年灾难性的逃跑;
忘记了俄罗斯的刺刀和白雪
把他们的光荣埋入荒村野郊
熟稔的盛宴又把他们引诱......
斯拉夫人的鲜血醉人可口;
然而醉后他们会感觉难受;
不过他们的客子梦岂会长留,
在那北国田畴的禾苗之下,
在冰凉而拥挤的新居里头!
快来吧,俄罗斯在呼唤你们!
但你可要知道,我们的贵客!
波兰不会再为你们作向导,
你们可要从波兰的白骨上跨过!......“
这些话兑现了......在鲍罗金诺日,
我们的战旗又一次破阵闯入
再度陷落的华沙城的缺口;
波兰好像一团奔逃的士兵,
血染的战旗丢弃在尘埃之中,
被镇压的反叛便默不作声。
在战斗中阵亡者受到保护,
我们从不践踏敌人的尸骨;
如今我们不必给他们提醒:
人们把一个个古老的遗训
都保存在无言的传说之中;
我们不想焚毁他们的华沙,
他们看不见那专司报应的
女神那副金刚怒目的面容,
从俄罗斯诗人的竖琴之上,
不会听到怨天尤人的歌声。
而你们,议会中蛊惑人心的人,(指法国议会里的发言人.)尽是些信口雌黄的雄辩者,
你们,平民遭灾的一种警钟,
是俄罗斯的死敌和诽谤者!
你们作何结论呢?......难道俄国人
还只是一个病弱的巨人?
难道北国的光荣还只是
怪事一桩,一场虚假的梦?
你们说,华沙是不是很快
对我们发布它高傲的法令?
我们该把要塞的版图推向何处?
过布格,到沃尔斯克拉,利曼?
沃雷恩将要归属于谁?
谁将去占有波格丹的遗产?
立陶宛承认了造反的权利,
是否会从俄国独立出去?
我们这衰朽的金顶的基辅,
这俄罗斯城市的远祖,
是否会让自己坟墓的圣地
去跟狂暴的华沙攀亲戚?
你们风暴般的喧闹和嘶哑的喊声,
难道能扰乱俄罗斯统治者的平静?
你们说吧:到底是谁低垂了头?
利剑或叫喊这两者谁占了上风?
俄罗斯是否还强盛?战争、流行病。
还有暴动,和国外风暴的逼攻,
丧心病狂地震荡得它不得安宁......
你们看看吧,它仍然岿然不动!
在它周围,风潮全都已经平息......
波兰的命运却从此被注定......
胜利啊!心灵惬意的时刻!
俄罗斯,站起来,快快中兴!
轰鸣吧,这普天同庆的欢声!
但你可要轻轻、轻轻地欢歌,
在他躺着的那张灵床的近边;
这奇耻大辱的强有力的复仇者,
他征服了塔夫尔山的峰巅,
连埃里温都屈从于他的威严,
那三倍的诅咒给他编织好了
一项苏沃洛夫式的花冠.
苏沃洛夫从自己墓中站起,
看见华沙已经成了俘虏;
在他开创的光荣的辉耀下,
他的幽灵也在抖个不住!
他,我们的英雄,他在为你祝福:
愿你解除痛苦,得到安宁;
愿你的战友们作战英勇,
愿传来你的凯旋的喜讯;
祝福他自己年轻的儿孙,
是他带着它向布拉格挺进。
回声
无论是野兽在林中吼叫,
或吹起号角,或响起雷鸣,
或少女在山冈那边唱歌......
对于每一种声音,
你无不在那寂寥的空中,
顿时就作出回应.
你谛听着阵阵巨雷的轰响,
暴风雨的怒吼,巨浪的鼓荡,
还有乡间牧童的呼喊......
你给一切以反响;
可是对你却无人置理......
诗人,你也是这样!
皇村学校愈是频繁地
一
庆祝自己神圣的校庆,
我们这个老朋友圈子,
愈是不敢结成大家庭,
这个圈子便愈少出现,
庆典就愈少欢乐气氛,
碰杯的声音就愈沉闷,
我们的歌声就愈多哀音。
人间的风暴一阵阵劲吹,
有时会突然间触及我们,
虽然身在年轻人的筵席,
心儿却常常会变得阴沉;
我们成长了;命运却预示
生活的考验也会光顾我们,
死神常常在我们中间徘徊,
并且指定自己的牺牲品。
有着六个已多余的职位,
再也见不着那六个友人,
他们天各一方地安眠着......
或此处殒命,或沙场葬身,
或死在家里,或亡故他乡,
或被病压倒,或饱吞哀伤,
都被带进黑暗的湿土中,
为他们我们曾大哭过一场。
我似乎觉得该轮到我了,
亲爱的杰尔维格在把我呼唤,
这活跃的青春时代的朋友,
这忧郁的青春时代的同伴,
一起唱过青年歌曲的同学,
和我们同赴过欢宴,一道幻想,
这位别我们而去的天才诗人,
正呼唤我们朝亲人的幽灵飞翔。
啊,亲爱的朋友们,让我们
把我们忠诚的圈子聚得更紧,
我已给长眠的人唱完了圣歌,
还要用希望祝愿健在的人们:
希望你们有朝一日再一次地
出现在皇村学校的酒筵之上,
再一次拥抱全体健在的同学,
对充当新的牺牲不必恐慌。
我们又向前走——我不禁毛骨悚然
一
一个魔鬼,蜷缩着他的魔爪,
凑近地狱烈火把高利贷者颠倒翻转。
热辣辣的脂油滴进烟熏火燎的铁槽,
火烤得高利贷者皮开肉绽。
我问:“这刑罚用意何在?请予指教.“
维吉尔说:“孩子,此刑用意深远:
这阔佬向来贪财,生性凶恶,
他总是狠毒地吮吸债户们的血汗,
在你们阳间,他把债户任意宰割。“
火上的罪犯发出持续的叫声:
“啊,我不如跌进阴凉的勒忒河!
嗷,但愿冬天的雨能使我浑身发冷!
起码百分利:利息再少我不干!“
噗的一声他爆裂了;我忙闭住眼睛。
这时候我感到臭气冲天,
像摔了个臭鸡蛋令人作呕,
又像检疫站看守已经把硫磺盆点燃。
我用手捂住鼻子,把脸朝旁边一扭。
智慧的向导却拉着我向前走去,......
他抓住铜环,轻轻提起了一块石头,
我们往下走......我在地底下看见了自己。
二
这时候,我发现了黑的一群恶魔,
远远望去犹如麇集的蚂蚁一般......
魔鬼们玩弄令人诅咒的把戏开心取乐:
一座玻璃山,像亚拉腊山那样尖,
高高的山峰扫着地狱的拱顶,
山脉起伏伸延,横贯在昏暗的平川。
魔鬼们把一个铁球烧得通红通红,
臭爪子一松,火球就往下滚;
铁球跳跃着......山坡光滑一抹平,
喇喇地响着,四处飞溅着火星。
这时候另一伙急冲冲的魔鬼
嗥叫着,飞跑着,去抓受刑的人。
他们抓来了我的妻子和她的姊妹,
剥去衣衫,呐喊着向下猛抛......
她们两个缩成一团,飞快地下坠......
我听见她们惨不成声的绝望嚎叫,
她们血肉模糊,玻璃扎进肉体......
魔鬼们兴奋到极点,个个手舞足蹈。
我从远处望着......困窘而焦急。
题亚·奥·斯米尔诺娃纪念册
在上流社会和宫廷
灯红酒绿.华而不实的纷扰中,
我保持冷静的目光,
保持自由的理智,纯洁的心灵,
爱真理高尚的火焰,
诚挚善良,像一个天真的儿童;
我嘲笑荒唐的一群,
我的判断准确无误,睿智公正,
我把戏谑写上白纸,
辛辣的讥讽像漆黑的墨一样浓。
美人儿
她的姿容奇美.和谐,
超脱凡俗,丽质高洁;
秀美中显得端庄凝重,
面含娇羞,文雅娴静;
她一双明眸环视四周,
没有敌手,没有女友;
我们一圈苍白的粉黛,
被她照耀得不复存在。
无论你匆匆去往何地,
纵然为爱情约会焦急,
无论有什么奇思妙想,
在你的心底秘密珍藏,......
遇见她,你会困窘慌乱,
不由自主地停步不前,
你心怀虔诚如对神明,
对美的极致由衷崇敬。
致
不,不,我不该.不敢.也不能
因沉溺于爱情的激动而神魂颠倒,
我要严格地保持我的平静安宁,
决不让我的心忘乎所以地燃烧;
不,我爱得厌倦了;可是为什么
有时我不能一心沉入片刻的幻想?
当年轻纯洁的天仙从眼前经过,
飘然而去,消失在神秘的远方......
难道我不能默默地端详一位少女?
心中怀着浸透甜蜜的怅惘与痛苦,
难道不能用眼睛追随她的身姿?
默默祝愿她欢乐,祝愿她幸福,
默默祝愿她一切如意,事事称心,
祝愿她精神愉快,生活无忧无虑,
甚至也祝福她所选择的意中人,
他将把这可爱的少女称呼为妻!
白雪如微风吹起的涟漪
在洁净的田野闪着银光,
明月高照,一辆三套马车
飞驰在标着里程的大道上。
唱吧:在这旅途的寂闷时刻,
在路上,在这幽暗的夜色里,
唱一支快活大胆的歌儿,
让人感到又亲切又甜蜜。
唱吧,车夫!我会默默地
贪婪地聆听你的歌声。
明月洒下清冷的光辉,
风在远方凄切地悲鸣。
唱吧:《松明,小松明啊,
你为什么燃烧得不亮?》
亲家伊凡,只要酒盏一举,
我们必定会一个个想起
特列赫·马特廖·彼得和鲁卡,
尔后还会想起帕霍莫夫纳。
我们曾同他们和睦相处,
不管怎么样,想不想,
我们都应该悼念他们,
我们都应该将他们怀想。
我们这就来回忆回忆,
我们这就来开个头吧。
快斟酒呀,把每个酒盏斟满。
开始吧,亲家,是时候啦。
我们先用啤酒来追念
特列赫·马特廖·彼得和鲁卡,
然后用大蛋糕和葡萄酒
一起追念帕霍莫夫纳,
喔,还得要提起她:
须知从前有个女行家,
她从哪儿接受了什么......
我们将要把故事来述说。
而东正教古时的那些
壮士歌和天方夜谭,
那些俏皮插话和戏谑,
又是多么有聪明才智!
听了让人满心喜欢。
宁肯不喝也不吃,
一直坐着听那些故事.
谁编造得如此合理合情?
老人嘛,不管什么时候
(可惜,现在没有空闲)
我们都应该悼念他们......
悼念这些人是应该的事......
对吧,亲家,我先开始,
下一个故事就该轮到你。
秋
一
十月来临了......小树林从自己那
光秃的树枝上摇下最后的枯叶;
秋寒吹了一口气......道路封冻。
磨坊后的溪水还在淙淙地流泻,
但是池塘已经冻结;我的邻舍
带着狩猎用具正赶往远处的田野,
尽情的玩乐使秋播地备受蹂躏,
猎犬的吠声唤醒了沉睡的密林。
二
现在正是我的季节:我不爱春天;
泥泞和臭味使我生病;解冻天气令我难耐;
血在游荡;情感和思想被愁闷遮掩。
凛冽的冬天的天气我更为喜爱,
我爱它的雪;当月儿挂在夜空,
同女友乘雪橇飞驰......多么轻快、自在,
当她穿着貂皮衣服暖得发热,面孔绯红,
热烈而颤抖地握着你的手,多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