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没有想到,夏琪像一个聪明的小精灵,钻进了我的心灵,即便在浩波万里的大海上,夏琪也没有走出我的生存空间。班长时常拿我若有所思的傻样逗乐,并一定让我承认是在想媳妇。心里这才明白,我是真正爱上夏琪了。
后来受的教育多了,觉得自己已成了大人,意识到这份感情纵然落花流水,也不可终结良缘。但对夏琪的感情却并没有因此收敛。
于是,不再孩子似地故意疏远这种本来就有的感情。我开始给夏琪写信。这些信,完全是以一种亲情的架势在祝福和问候她——虽然我仍没有称她表姐。
煎熬了好长一段时间,夏琪终于来了信。夏琪的信尽管写了足有3页,却也是淡淡的,除了那种令人感动的关怀,便是各自的工作和生活琐事——她也长大了。
将夏琪的每一句话都读进心里,便有强烈的激情,迫使我马上铺开信笺,涂抹下许多的文字——却没有寄出。我知道,需要冷静地压抑这份沉重的情感,就像磐石扼杀一棵脆弱的小草而不使其生成青枝绿叶一样。
很难,却不得已。
这样不明不白地写了许多的信,没有中断,也不似雪片。
这期间回家省亲,心急如焚地渴望见到夏琪。夏琪站在樱花如霞的家门前,高兴的眼睛里充满忧郁——那一年,夏琪失去了父亲。失去了父爱的女孩更让人怜爱,我不知道怎样安慰她才好。
我只能用默默的踱步来掩饰内心里复杂的情感。夏琪也如此。没有语言,一起走过的路却并不短。整个假期,都这样悄然度过。就要回军营的时候,我又去了夏琪家。表姨出了远门,家里只有夏琪留守。
表姨家的长桌摆在客厅的正中央,夏琪坐东,我坐西。我们互相对视着,互相沉默着,只让感情之电在交流。这种只有钟表嘀嗒声的故事坚持了整整5个小时。
我不想说,但还是说:我该走了,明天还要赶路。
夏琪说:不能再留两天吗?
我说:我是军人。
夏琪便背转了身,去找毛巾擦脸。没有看见夏琪流泪,但我能感觉她是在用毛巾拭掉流落的泪水。
当我真要离开的时候,夏琪拿出一件精致的手织毛背心,喃喃地说:海上风凉……夏琪将我送出大门外。在我跨出门槛后,夏琪将双扇大门关起,留下的小小门缝里,只剩下她那张美丽的脸蛋——夏琪就这样注视着我踽踽走远。此后,那张出现在门缝里的面孔久久地回荡在我的眼前,我时常感觉我的每步路每个举动都处在那双眼睛的视野之中。甚至常想,那扇没有全部关闭的门是为我而准备的,我如果在门缝中去接纳夏琪温热的唇,夏琪肯定不会拒绝。可是我没这样做。后来,夏琪给我来信,说有件事想请我帮忙参谋一下:学校里有个男孩子在追她,该不该理他。
我心里飘过一片悲凄的云。我知道这已经不是几年前,我可以用拳头无赖般地教训追她的男生——她已经有了恋爱的权利和自由。
我无言,我违心地写下了许多话。譬如:倘若这个男孩非常优秀的话,你不妨答应下来。但这个男孩子必须是正直的、向上的、努力的、真诚的……写完的时候,我不知道夏琪所说的那个男孩子是否具有这些十全十美的条件。反正,在我的潜意识中,没有哪个男孩子有资格向夏琪求爱。
夏琪后来回信说,那个男孩子已经退学做生意了,现在是一家公司的副总裁。
我似乎抓住了某种时机,几乎没有犹豫地写信给夏琪:一个在学业上不求进取的人,他不值得你爱!
夏琪很快吹掉了这个本来很优秀的男孩。
以后,夏琪又两次请我做她的参谋,并将男孩的照片寄给我审查。我像挑选一部重要影片的男主角,进入眼底的只是对方的缺点——我几乎一点也看不见这些男孩的优秀之处。自然,夏琪完全按照我的旨意将他们抛得很远。
在爱情上,夏琪依然请我参谋。那时候,她已经束上了本命年的红腰带。
我不能再错过她的良缘。甚至,我们都明智地减少了通信,惟恐那份感情暴风骤雨般袭击了已经脆弱无比的情感世界。
又过了许多日子,我便接到了好友春晓的电话,知道了我的表姐——夏琪已经做了他人的新娘。春晓没有提起那个男孩的情况,只告诉我,他们新婚燕尔的那一天,世界被雨笼罩了……哦,世界上我最爱的女孩嫁了!当我坐在海港的这间小屋里,心境被大海的狂涛搅乱了的时候,有雨悄然落下来,落下来……现在,我天天随身带着你的这个本子,带着你的陪伴,也带着永无指望的思念……第一章熏衣草
文/不留名
下班后给他打电话,听到他的声音便快乐起来,然后乘出租车去他们约好的地方,她总是坚持不让他来接。
她记得第一次去看电影是王家卫的片子。已经看过了,只是两个人都很喜欢。电影放映时,他们有充裕的时间彼此亲密。黑暗中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身子微微斜倚着,连同自己的心和他紧紧缠绕在一起。
拿他的手放在脸上,让他抚摸自己的笑容。一切动作都是简单的,并且无声无息,就像她对他的爱。他的手指有她熟悉的烟草味道,感觉温暖甜蜜。
回家时天完全黑下来,还有末班的公交车,但是不去坐,为了可以多走一段路。
城市一直在建设之中,因为拓宽马路,路边的树全部被伐掉。“我喜欢那些树”,她对他说。城市就是这样,容不下任何它认为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即使那是无辜的。在桔黄色的路灯下,她微笑着看他,眼神里有浓重的阴影。他不敢去看,伸出手臂把她拥在怀中。他说,对不起!然后闭上眼,将嘴唇贴在她耳侧的长发上。
她一下子哭了,紧紧拥住他。她说,我是有罪的,可我的爱是无辜的。我使你背叛了你的妻子,可是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很长时间的沉默,她抬起头看见他的眼泪。她知道他的心和她一样情不自禁地无奈着,于是再把头深深埋进他怀中。
属于他俩的时间并不多,像这样看过一场电影然后送她回家,对于他们实在是难得的奢华。通常他们只在下班后回家前的这段时间里短暂地见上一面,然后匆匆分别。
她对他说,像我这样,要用一生的时间来爱你,用一生的时间来等待,然后用一生的时间来遗忘,只有都经历过了,你才会在我的生命中完全消失,全部的爱才会结束。
那一瞬间他深深体会出他们的幸福是如何令她痛苦的。她反而来安慰他“别难过,有些事我们无能为力”。
他准备离婚。她越对他好,他越觉得应该为她做点什么。他的妻子坚决不同意。那样的事可想而知,很快就满城风雨。
她病了一场,很重。住院时他每天去看她。他对她说,我会很快离婚然后娶你。让那些属于我的过错全都加在我身上,我情愿受到惩罚,只要再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你。她怜惜地看着他,勉强做出开心的样子,眼神却更加哀伤。她让他握住自己的手,然后问他,我的心是暖的,可我的手为什么会冰凉?
他看着她忍不住哭了。
她出院后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一天他告诉她,如果妻子仍不肯离婚,就把离婚起诉书递到法院。她听了竟淡淡地没什么反应。
以后的日子异常地快乐,他们不再理会别人的眼光。她拉他去逛婚纱店,几乎试遍了所有的婚纱。每一次她穿上后都要问他,好看吗?然后开心地笑。
在商城的珠宝店里她看中一枚小小的钻石戒指,坚持自己付钱把它买下。她把戒指交给他,让他给自己戴在手指上。他郑重其事地问她,嫁给我好吗?
好的。她笑魇如花。
故事是突然结束的。
就在他要把离婚起诉书送去法院的那天,她打电话给他。她告诉他,她已经辞职了,并且要很快离开这个城市。她请求他不要离婚。没有任何征兆,他谔然地听着她的话。
她说,我见过你的女儿。你不知道的。是住院的时候,她竟然一个人跑到医院,并且找到我。知道我想什么吗?承受周围所有流言蜚语,所有鄙夷的目光我都甘心情愿,但是我无法承受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对我的仇恨。我们的错会给她蒙上一生的阴影。她才是无辜的,而我始终是有罪的。我再也找不到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只好放弃。
听我说好吗?他急切地想安慰她。孩子可以……你听我说。她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决定了,你改变不了的。你爱过我给过我承诺,我想要的都得到了。没有任何借口让我争夺一个小女孩的幸福。对于已经给她造成的伤害,我只能尽力弥补。她努力压抑着情感,试图保持平和的语气。所以我要远远地离开你,离开这里。
你知道吗,其实一秒钟也可以是全部,一滴眼泪也可以是一生。这句话一出口她终于泣不成声。过了很久她才断断续续地说,我也许很快嫁人,但是不会再去爱。因为我的爱都给了你。
她轻轻挂断电话,没有说再见。也许这一生他们都无须再见。
他去找她,她像尘埃一样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颓废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换了工作,重新开始生活,并没有离婚。妻子也原谅了他。每天吃过饭,去上班,下班时在市场买些菜捎回家。生活平静而且简单。
偶尔想起她。那样的晚上,她纯洁的笑容和哀伤的眼神。
心里有一种淡淡的酸楚。
不知道她停留在哪个城市,是否已经嫁人,是否得到他无法给她的幸福。在黑漆漆的夜里他曾对她说,对不起!那声道歉竟成了他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女儿渐渐长大,考上外地的大学,家里只剩下他和妻子。闲暇时他和妻出门散散步。十几年的光景城市越发繁华,在不知不觉中记忆里的东西都已经模糊,不见当年的模样。
你知道吗,其实一秒钟也可以是全部,一滴眼泪也可以是一生。
我也许很快嫁人,但是不再去爱。因为我的爱都给了你。
说完话她突然消失。24岁那年,他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