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挂着泪的微笑:最感人的情感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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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丈夫留下的备忘簿(1)

文/梅洁

你桌子上的书还是那么整整齐齐地摆着,你衣柜里的衣服还是那么整整齐齐地挂着,你总是把穿过季的鞋擦得干干净净放在鞋盒里,你的一摞鞋盒还是那样整整齐齐地在壁柜里放着。你喜欢把一双双洗干净的袜子绾在一起,然后装进一个塑料袋,薄的厚的分开装,现在,那一袋一袋干净袜子也还在床头柜里静静地搁着。可这些东西,怎么突然间都没有主人了呢?日后,谁还能来光顾它们呢?它们将永世地放在那里,寂寞地等待它们的主人,然而,它们的主人却永远地不再归来……我抚摸着你的一件件衣服,我感觉你依然英气的目光从高处俯瞰了下来,你温热的呼吸在你高耸挺拔的鼻翼里扇翕。可当我拭去泪水定睛看你时,你怎么又不见了呢?我环顾空空荡荡的屋宇,四处寻你。你站出来呀亲爱的!

四壁回响着你的声音,我却看不到你的身影。

我终于明白,你再也不会站在我面前了!

你再也不会在这座屋子里走来走去,我再也听不到你走路的踢踏声了,你走路原本是有轻微的踢踏声的。

我们的屋子还是那样干干净净,地板还是那样亮亮堂堂,书橱衣柜还是那样一尘不染。你走后我曾不想再收拾什么,我收拾得再干净没有你分享我的收拾有何意义?可我又想,我不收拾邋里邋遢又怎么对得起你?

我总是感觉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回来时我用干干净净的屋子、干干净净的被子(被子上还有水的清香、有太阳的气味)迎接你。你生前我是这样待你,你也是这样待我的。

我总是梦幻般地在屋子里找你,一间一间地找,我总觉着找到了又觉着永远找不到,我总觉着听见了又什么也没听见。你总是这样痴痴地来看我,却又模模糊糊地飞逝而去。

我不会离开我们共同用爱和生命创建的家,起码在我能写作的年代我不会离开。在这屋子里,我随时都可以找到你的存在,和你说话,和你交流。无论天堂人间多么遥远,只要回到这座屋子,我就回到了我们两人亲爱的世界。当然,当我有一天不再想写作的时候,当我一天天老去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会到北京找我们的孩子……当我最终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还去找你,我们还做夫妻,我们还会携手再造新的幸福家园。

我曾无数次感慨,你对家的爱与责任是我一生的福气,你对生活精致的耐心是我活着的指望。

在你术后治疗的日子里,你肯定是预感到了陪伴我的时间不会太久,你在为我日后生活的便利做准备:你把一个软皮横格本切割成两半(你把它切割成两半肯定是为了让我携带方便),你用其中一半作了“通讯备忘簿”,你在备忘簿里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类服务机构和家电、家装维修电话:手机话费查询、有线电话、开锁公司、供暖公司、首都机场问询、民航订票、火车订票、省直四家定点医院总机,以及煤气、空调、防盗门、抽油烟机、灶具、冰箱、电话、热水器、饮水机、洗衣机、电脑、打印机的维修地址和联系电话,以及近几年我们新购家具的商城地址和联系人电话,以及小区物业、卫生所、派出所、居委会、小超市的电话,还有火警、盗警、医疗急救……我数了数共有六十五个!你把几年前、甚或十几年前一直堆放在抽屉里的各种说明书、保修卡、维修卡全部找了出来,一一进行登记。你登记满满十页!你整理登记了好几天!

你做这些事时,我躲在另一间房子里流泪,你在化疗,你的身体很弱,我不知你为什么要做这件很繁杂的事情,你只是对我说:“以后我身体不好了,你遇到了难处,就找这个本子帮忙,都在上面了……”

你走后,我和孩子们翻看你这个10厘米×12厘米大的、毛了边的、粘了胶带纸的备忘簿,无不流下伤心的眼泪。儿子感慨地说,换了我们,是做不到爸爸这样的。

亲爱的,前些时樱奇灶具不打火了,我是按你备忘簿上登记的电话联系上维修的;西姆厨柜的拉篮拉不动了,我也是按你备忘簿上登记的电话联系上维修的;两天前,我的打印机坏了,我仍是按你备忘簿上提供的电话、地址联系上维修的。可我抱着打印机走在路上时我却泪流满面,因着永世的伤心和感激啊!因着永世不再有的珍爱和细心啊!

现在,我天天随身带着你的这个本子,带着你的陪伴,也带着永无指望的思念……亲爱的,生活平凡而琐碎,实际而庸常,你以你天性中的一丝不苟和严谨,规矩和整理了一个寻常家庭的殷实和安详。作为一个女人,我还奢求什么呢?你的安静和稳当给我生命以踏实,你事无巨细的操持使我享用着生活的体贴。

可你却突然走了!

你为什么在你如此严谨科学地治疗、坚信还能陪伴我三年五年十年时突然走了呢?

你为什么在我如此沉浸在依恋、沉浸在幸福、沉浸在可依可靠的情感里时突然走了呢?

你为什么在我们如此珍爱着生活、理解着生活、创建着生活的年代突然走了呢?

亲爱的,你在你这样的年龄离我而去,(你再活十年二十年也不老呀!)你让我以怎样的力量来承受生活突然地塌陷?

全篇充满着“天人永隔”所造成的巨大伤恸——往昔的种种似乎就发生在片刻之前,手边还有着那亲近的人留下的用爱心制成的“备忘簿”,但一切就像细沙里的水,消散于空气中的一阵烟,再也不能用手去触摸,眼睛也不能捕捉到那熟悉的“英气的目光”了……第一章我最爱的女孩嫁了

文/吕高排

在我跨出门槛后,夏琪将双扇大门关起,留下的小小门缝里,只剩下她那张美丽的脸蛋——夏琪就这样注视着我踽踽走远。

整整一个下午,心情都是黯淡的,魂儿被春晓的电话牵出了好远好远。没有魂儿的身体,像一座没有生命的石雕,举步维艰。

童年好友春晓在长途电话中说:夏琪结婚了。还说,她不要他告诉我。春晓又说,因为都是好朋友,他忍不住还是说了。

春晓肯定听出我的情绪,声音里带了许多歉疚。

感觉世界上所有的颜色都苍白寡淡了,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对夏琪很在乎。

对夏琪最初的印象,仍是那个扎小辫的小姑娘。那一年,母亲带我和弟弟去表姨家,表姨将一个小姑娘揽在怀里,不无骄傲地对我说:“快,叫她表姐!”

我呆呆地盯住了表姨怀中的女孩,女孩也信心满怀地期待着我亲切的呼唤。那一刻,我觉得这个小辫女孩像商店里的外国布娃娃:头发黄黄的,眼睛大而漂亮,睫毛很长,每一次忽闪都让人产生出美妙的联想。

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表姨又一次催促了我。结果却令全家人失望:我最终没有叫出“表姐”两个字。

但我知道了那个扎小辫的女孩叫夏琪,而且知道了我天经地义地应该叫她表姐,虽然她只比我早10个小时来到这个世界上,虽然我们是转了好几道弯子的远亲。

但我不想这样叫,说不清为什么。

4岁的弟弟却是痛快淋漓的,表姐长表姐短,叫得满院子都是。刚才还不屑一顾的表姨自然高兴,对母亲说:“你家老二的智商绝对不低。”

应该享受的待遇没有得到,小小的夏琪自然对我没有好感,虽然“表姐”这个词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后来的许多日子里,夏琪一直用她不满的眼光与我碰撞,直到她与我弟弟之间发生的那场冲突。

其实,那场冲突的起因也由我挑起。夏琪、我和弟弟,还有其他的孩子们在表姨家门前的樱树下玩搭积木,我和弟弟的“房子”恰巧缺少一块“方砖”,便向夏琪求援。夏琪给我出了难题:不叫表姐就不给!

我自然没有妥协;夏琪自然也没有示弱。

然而,弟弟却表现得非常果断,他行侠仗义一把抢过了夏琪的“方砖”。夏琪不乐意,争起来,两个人厮打在一起。弟弟为了表现自己男儿的勇敢,一拳将夏琪的鼻子打出了血。

我的拳头比弟弟还硬——却是针对弟弟的。弟弟在委屈的嚎啕声中,不解地看着我抱着夏琪奔向街头的医院。那时,夏琪娇小的身躯乖乖地躺在我的怀抱里,时断时续的嘤嘤哭声让人怜惜。

这种感觉对我产生的深远影响直至今天,以至我在以后的许多日子里,一直认为夏琪应该是我臂膀下呵护的一个恋人。

夏琪的鼻子根本没有看医生的必要。医生友好地摸了摸我的脑袋,没有开一片药就打发走了我们。

后来常想,也许正是那次的小题大做才赢得了夏琪多多少少的谅解。至少,夏琪再也没有因为我不叫她“表姐”而不愉快。但那一次之后的我和夏琪,却像被一个无形的屏风隔开了,她总是在就要进入我视线的时候,悄然躲到遥远的角落里。

尽管在同一个班里读书,我们的话却很少很少。念初二的时候,夏琪不仅成绩拔萃,在那所遐迩闻名的学校里也是小有名气的校花。她因不同凡响的美丽而得到许多莫名的关注,其中就有与我极为要好的同桌好友春晓。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动力和心思,作为班长的我顿生勇气和胆量,向班主任奏过一本后,又找了个莫须有的借口与身高体大的春晓干了一架,直到班主任将春晓调到另一个班级。

这起打架事件的发生,使我和夏琪的语言更少。

高中毕业后,我成了一名海军战士,夏琪考上了当地一所师范大学。

那一天,我身着戎装,耀武扬威地在母校的小会议室里与同学朋友告别。当全班同学都从我的视线里消失的时候,我的心里失落落的。

夏琪没有来。

那时候,我还没有想到缄默的夏琪居然和我有着同样的心境,而她对待这种不求自来的情愫的方式便是逃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