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美国这头公牛:李杭育旅美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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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7月15日

星期日 芝加哥经底特律至克利夫兰郊外 晴

早上8点多,我和阿莉、妮克四人出发,开始了计划中的东海岸之旅。

第一站是底特律,我要去那里会会老同学郑良根。因为这个想法是我昨晚才忽然萌生的,有点干扰妮克为此行做的计划。至少,看起来微妮有点不爽。

昨晚和郑良根通电话,我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是不是要请我们吃午饭。叫人家破费的事,又不好意思再打个电话去确认一下。再说,估计我们要到东部时间下午3点才能到达底特律,对于吃午饭来说那也太晚了点。所以我们就在途经Jackson小镇时,在一家Danny,s餐馆填饱了肚子。饭后重新上路,在GPS的引导下,克瑞斯径直把车开到了郑家的车库门外,牛吧?

郑良根这个家,可谓豪宅了,三年前我就来做过客,在他家宿过一夜。这里面有上下三层,400多平方米,还不算一个巨大的地下室。这里地处底特律富人区,在一片起起伏伏的小山坡上,环境甚美。记得三年前郑良根告诉我,他这座房子的房价是45万美元,他买贵了,要是再等一等,次贷危机后会便宜些。

在郑家小坐一会儿,阿莉和妮克去底特律市区的一家mall购物。郑良根因等我们,还没吃午饭,便带我去了一家中餐馆。他用餐,我喝茶和啤酒,一边聊天。

我的这位大学同学,本科和我一样,就读中文系。毕业后,他又读了现代汉语的硕士。他太太是学工科的,先到了美国,供职于福特公司。上世纪80年代末,郑良根和两岁的女儿也去了美国,一家三口终于团圆。可是,那时候,现代汉语在美国没用。为讨生活,郑良根必须改行,另起炉灶。靠着在美国餐馆洗盘子的工钱,他让自己读了一个国际贸易方面的硕士。但这还是不行,还是难找工作。于是,索性大跨度改学汽车工程,又读了他人生中的第三个硕士!毕业后他也到了福特公司做事,至今已是资深汽车工程师,领导着一个小部门。据他自己讲,福特若裁员,已经裁不到他这个层次上的员工了。

在我的所有大学同学中,实话说,我最佩服郑良根。这个地地道道的中国农民的儿子,毫无任何人脉、背景,百分百地靠他自己的吃苦耐劳,坚忍不拔,一遍遍地卷土重来,改变命运,赢得尊敬。

许多年来,郑良根不仅作为福特公司的工程师从事他的职业,还不忘本行,即现代汉语的教学,在美国致力于推广汉语,发行汉语教材,还主编了一份中文报纸《大底特律时报》,编辑部就设在他家巨大的地下室里。我这回来见他,既是感谢他在田桑初到美国的那两年,给了田桑可贵的帮助,也是来向他咨询美国的汉语教育情况。

另外,我们还互相交流了各自家庭的近况。他的太太和女儿我三年前见过,他们一家,还有女儿的男朋友,一起去芝加哥参加了田桑的婚礼。婚礼完了,郑良根夫妇又邀请我和田桑的母亲搭乘他们的车赴底特律做客。他们的女儿非常出色,考上了密歇根大学医学院攻读博士,却不急于就读,先到中国做了两年“和平队”的义工,志愿为穷人服务。就在中国做义工期间,她结识了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台湾裔的美国帅哥。郑良根告诉我,女儿现在不急于结婚,也不急着读医学博士,而是先去波士顿读工商管理硕士,已经离开家了。

由于他在推广汉语和中华文化方面做出的成绩,许多年来,郑良根受到中国官方的赞赏,是浙江省侨联的座上宾,曾于2008年受邀观光北京奥运会。无疑,他有浓厚的中国情结,在旅美华人中应该算得上爱国心最强的一类人。和我交谈中,他夸赞中国发展很快,说他早知道是这样,当年就不来美国了。不过后来他又说,他的愿望是将来退休后移居加州,尤其是旧金山,因为那里是全美气候最好的地方。这个话,感觉更真切、实在,我就能接得上去,说我希望将来养老,能到西双版纳居住,起码那里的冬天太舒服了。

离开中餐馆,我坐他的车去mall找阿莉她们。郑良根换了新车,是一辆酱红色的最大尺寸的林肯越野车,看上去十分壮丽。车价5.5万,算成人民币大约35万左右。郑良根说,这个车,在中国肯定得100万以上,所以今年早些时候一个国内的朋友来美国看他,对他说,你生活在美国,就应该尽量享受美国的好处。美国的车那么便宜,你没有道理不换辆好车来享受享受。我对郑良根说,你朋友的这个话,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富智慧的话了。

中国移动的全球通信号很不稳定,而我的手机里又没存微妮的美国号码,因此怎么也联系不上约摸还在mall购物的阿莉和妮克。还是郑良根,用了一个很迂回的做法,想起来我们在去郑家的路上曾用微妮的手机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但那是他用另一只手机接的,此时正撂在家中充电。这个mall离他家很远,他不想再开回去。幸好他估计他的侄女应该回到家了,就打个电话回去,让侄女从那只手机里翻出最后一个来电的显示,把微妮的号码报给他。然后,他拨通了微妮,我们终于和阿莉联系上了。

已是傍晚6点,在mall的停车场,我们与郑良根握手道别,准备离开底特律继续我们的旅程。郑良根很热心,听说我们想找一家超市买一个随车带的保温箱,他又开车在前面引领我们去超市。在我们的车里,克瑞斯咕哝了一句什么,微妮笑着翻译道:“克瑞斯问,郑良根是不是要把我们一路带到纽约?”他们都觉得这很幽默,我却像是吃了个苍蝇。对一个热心帮助我们的人,讲这样的话很不应该。与田桑的老公瑞恩不同,我对这个荷兰年轻人基本上不了解,只知道他的家乡是荷兰靠近比利时边界的某地,他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父亲是公务员,母亲做教师。他一心沉醉在对女孩的恋情中,对其他人,包括这女孩的父母,都可有可无,满不在乎。在杭州,他在我家前后住了半个多月,加起来跟我说了不到三句话。只是一条,克瑞斯比瑞恩更合我意,就是他很爱吃中餐,酱爆茄子、清炒芦笋、葱闷鲫鱼,都吃得不亦乐乎。有一回竟还把阿莉留给我当宵夜下饭的半碗红烧肉一扫而光。

这一路我感觉很累,到了晚上9点多,妮克还不想下高速找旅馆歇息。由于我坚持要求在下一个出口立即下去找旅馆过夜,破坏了微妮为这趟旅行制定的计划,这引起她过度反应,朝我吼道:“你就知道下呀,下呀!你知道什么?你不懂美国的事,就只能听我和克瑞斯的!”我大为光火,我这辈子最抵触的就是受制于人。我也因此大吼,坚决要求停车,由我来开,看我懂不懂得下高速找旅馆。克瑞斯在硬路肩停了车,微妮对我呵斥道:“你下呀!你下呀!”她大概觉得我坐在后座的左侧,应该不敢下车,这一来就把我给镇住了。哪晓得,已被气昏头的我,哪管它高速路上车流疾驶,十分危险,居然下了车,要求换克瑞斯,我来开车。可他不听我的,只看微妮的脸色,尽管他明知这车是我问女儿借的,我有权利掌控。我感到很无助,越发气急败坏,索性站在路边,点上烟,不走了。

还赌气说,看你们敢扔下我不敢。说完这话,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极恐怖的念头:万一他们真敢开走,哪怕只为了震慑我一下,那可惨了!我身上只有几十美元,连护照也在车上的箱子里。出于这样的后怕,当阿莉下车来劝我回到车上,我没有多坚持,顺水推舟上了车。

妮克也作了让步,就在接下来的出口下了高速。晚上10点多钟,我们终于在克利夫兰郊外一家Kings Inn汽车旅馆歇下。

这是我第一回住汽车旅馆,虽然在众多的美国电影中,汽车旅馆是主要的故事场景之一,屡见不鲜了。

我进了旅馆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阿莉把我的护照交出来,我要自己保管。我说我站在公路上那会儿,真担心被你们甩掉。从现在起我得给自己留一手,因此问她要1000美元我随身携带。这话严重刺伤了阿莉,她委屈至极。虽如此,她却照我说的做了,让妮克去镇上取了钱来给我。

这一夜显得很漫长。无论如何我不喜欢妮克这回的表现,那种以为我离不开他们,就因此可以拿捏我乃至操控我的想法和做法,令我极度反感。

时间长了,我渐渐地没了脾气,倾向于大事化小,至少不扩大事态。假如按我的脾气,独自回芝加哥去,势必在田桑面前摊牌。我想我和妮克的不愉快已经够糟糕了,不应再扩大到田桑那里,去败坏田桑的心情。

虽是这么想,我仍旧情绪低落。我想喝点酒,便独自去了街对面一家小型超市,勉强用手势加几个英语单词问售货员买了半打喜力啤酒和一把开瓶器,总共花了19美元。这还是我头一回在美国独自购物。这个小小的成功,让我心情稍许有些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