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林嫂是旧中国农村劳动妇女的典型。改编后的《祥林嫂》讲述了辛亥革命前,早寡的祥林嫂听说婆婆要把她卖掉,连夜跑到鲁镇,来到鲁四老爷家帮佣,因不惜力气得到太太欢心。不料又被婆婆把她抢走与贺老六成了亲。贺老六忠厚善良,为凑钱还债累病而死,儿子也被狼吃掉,于是祥林嫂又回到鲁四老爷家。她怕死后阎王分尸,把一年工钱拿去捐了土地庙门槛。当她在祝福晚上兴冲冲端出供品时,鲁家大加责骂并把她赶走。在一个祝福之夜,死在了漫天风雪中。
评剧《祥林嫂》重排后由胡沙担任导演。当时新凤霞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演员,要想成功扮演祥林嫂从勤劳利落到痴呆笨拙的老太婆,这对于一个涉世不深、经验不足的女演员来说,确实有一定的难度。导演胡沙说,要从生活中汲取营养,并启发新凤霞从生活中、记忆中寻找相似的人物。新凤霞是个聪明的演员,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姑妈:一个嫁过两个男人,死过两个男人的可怜女人。
在新凤霞的记忆中,姑妈个子不高,瘦瘦的身材,脸色蜡黄,从没见她露出过一点点笑容;梳着个圆圈头,扎着白头绳;身上穿的总是黑色的衣服;常常一个人站着发呆,很少讲话。
新凤霞说,记得每年冬季旧历十月初一,姑妈说这天是鬼节,鬼要寒衣了。她就用纸剪成衣裤,用糨糊粘好,装进一个白纸袋里。等到夜里12点过后,她就抱着纸袋子去烧纸,面对着高墙边烧边哭,特别凄惨。
过春节的时候,姑妈就把面口袋染成红色给女孩做衣服,把两只手都染红了,像犯了罪一样,双手藏在衣襟下边。每到过年节时,都没有人跟姑妈说话,嫌弃她不吉利。一进入腊月,拆洗衣服、做年饭,忙个不停。活儿干完了,也该过年了,她就默默地躲起来。与鲁迅先生《祝福》中的祥林嫂有很多相像之处。
回忆起姑妈的悲惨身世,新凤霞对祥林嫂这个人物有了一些理解。在导演胡沙的启发和开导下,她对祥林嫂的内心活动、唱腔动作都做了全面细致的分析和设计,做到心里有底、有依据。同时还要力求做到合乎评剧的传统,即依据戏曲程式,又要有生活根据。每个动作都要有目的性,准确地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
在演到晚年祥林嫂时,新凤霞不仅从姑妈身上找感觉,还想起了街上住着的一个老用人。为此,新凤霞常去街头等着她出来倒垃圾。就见老用人端着一个大土箱子,拖着两条笨重的腿,看上去每走一步都很困难。特别是她那劳动一生的双手,青筋暴露,皮肤粗糙。为了找到饰演祥林嫂的感觉,新凤霞每天都观察老用人,琢磨她的习惯动作和老年人的精神状态。为了达到老年祥林嫂二次到鲁家那种老态龙钟的状态,新凤霞就在自己的小腿上绑了两个小沙袋,借着沙袋的重量,寻找老年人步履蹒跚的感觉。如此,舞台上祥林嫂晚年的凄惨状态就出来了。
曾经与新凤霞合作过的着名导演夏淳评价说:“新凤霞的艺术思想是很活跃的,这是演员的一个很重要的素质。新凤霞在这方面有突出的天赋,她又勇于接受新的事物,对别人的意见和建议,她不仅能接受,而且能很好地化用,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其实,在这些评价的背后,还有新凤霞对艺术创作刻苦钻研的精神。
多年以来,《祝福》中的祥林嫂已经被多剧种改编,还被拍摄过电影。但新凤霞在《祥林嫂》中的唱腔却展现了深层次的艺术魅力,进一步发展了“新派”演唱艺术,从而成为中国评剧院保留剧目。
四、李准领“李双双”深入生活
1963年,中国评剧院决定将作家李准的小说《李双双》改编成评剧。着名演员小白玉霜通过努力和争取,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饰演“李双双”的机会。为了演好此剧,也是中国评剧院的传统,小白玉霜专门到河南农村寻找灵感。作家李准听说小白玉霜饰演李双双,非常高兴,亲自带她到农村体验生活。
在河南农村体验生活期间,从田间农活,到家里的锅台炕沿,农民生活的一招一式,李准都亲自讲解和示范,而且还为小白玉霜介绍了一位朋友——妇女队长李水莲,她就是李准塑造李双双的原型之一。从此,小白玉霜就与李水莲朝夕相处、早出晚归,下地劳动,回家一块吃饭唠家常,宛如姐妹。这时候的小白玉霜心情特别舒畅,抱着大粗碗喝着热黏粥,感觉比吃什么都香。在与李水莲日夜相伴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小白玉霜从担水开始到地里除草收麦子,繁重的农活不仅没有让她倒下,身体反而更强壮了,性格也比以前活泼多了。晚上集会时,她有说有笑,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劳动妇女们的趣闻趣事,常惹得大家开心大笑。
在剧中人物李双双性格的影响下,小白玉霜也变得爱管闲事了。她主动和编导、音乐设计、美术设计多次讨论如何塑造李双双的人物性格。用心体会农村妇女的情感,以及她们内心的渴望和追求。她深切地体会到,演现代戏不熟悉现代生活、不了解现代人是绝对不行的。
当时,张瑞芳、仲星火主演的电影《李双双》已经家喻户晓,特别是张瑞芳塑造的李双双早已深入人心;马琳主演的豫剧《李双双》在河南也为广大观众所喜爱和称道。如此,很多人为小白玉霜担心,她自己也感觉肩上的担子不轻。但小白玉霜就是这么个性格,一旦她答应下来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半途而废、临阵脱逃的。小白玉霜认为,不管张瑞芳、马琳演得多么好,毕竟不是评剧,只要发挥评剧的长处,按照自己的路子演,就一定能够塑造出评剧中的李双双。
经过李准亲自动笔修改的剧本,在保留原着精神的前提下,注重发挥评剧重唱的特点。剧中表现了孙庄生产队社员李双双,勇于维护集体利益,见队长金樵多占工分,不顾丈夫孙喜旺的阻拦,敢与自私现象作斗争。丈夫孙喜旺憨厚朴实,胆小怕事。喜旺当了记工员后,和副队长金樵、落后农民孙有营私舞弊,多记工分,双双揭发了此事。喜旺一气之下,离家去搞运输。孙有夫妇为女儿桂英在城里说了亲,桂英不愿意,双双帮助桂英,受到孙有老婆的怒骂,喜旺见此情再次出走。秋收时节,喜旺看到生产队在双双领导下获得丰收,主动回家团聚,夫妻言归于好,并帮助金樵认识了错误,大家欢度丰收后的中秋佳节。
《李双双》于1963年夏天正式公演,人们又在舞台上看到了一个崭新的农村妇女形象。剧中李双双一上场就带有浓浓的生活气息和人物性格。在侧幕边候场前,她(李双双)就开始爽快地笑起来,然后挑着水桶上场,脚步既轻快,又能令人感觉出水桶的分量,顿时把观众的心抓住了。
在人物塑造上,小白玉霜抓住这样一点:不管李双双和丈夫孙喜旺如何吵闹,她们都是一对恩爱夫妻。剧中李双双一会儿被丈夫气得哭,一会儿又被逗得哈哈大笑,令人感到这个人物特别真实、可信、可爱。再加上饰演孙喜旺的马泰与之配合默契,更为该剧的成功添加了砝码。
剧中的很多情节,令人在笑声过后回味无穷。剧中孙喜旺高兴地向李双双“禀报”外出跑运输时金樵和孙有私分运费,他没有参与,没想到还是挨了老支书的批评。孙喜旺转身跑出门外,李双双以为他又离家出走,急急火火地追了上去。赶到金樵家一看,孙喜旺正学着李双双的口吻批评金樵呢!李双双和老支书对于孙喜旺的进步给予表扬,他却躲到墙角旮旯羞得不敢见人。李双双上前把他推了出来,他却像孩子似的躲在李双双身后。李双双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手揽住他的腰,硬把孙喜旺“揪”到了台前。这场戏以鲜活的语言、浓浓的生活气息,令人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剧中有些动作设计,李准还亲自示范。他发挥自己对河南农村熟悉的特长,帮助小白玉霜和马泰设计农村人在生活中特有的习惯动作。公演时剧场效果特别好,几乎是全场观众都在哈哈大笑,沉浸在喜剧的气氛之中。
评剧中的李双双,除了具备原着中李双双的个性之外,更带有小白玉霜的特色、带有评剧的特色。比如说她在演现代戏中,十分注重面部表情的变化。用耐人寻味的表情来塑造人物,这是小白玉霜特有的艺术表现力。
作家李准评价说:“我喜欢小白玉霜演出的李双双,这是一个明快可爱的李双双,开始我担心小白玉霜是演青衣的,怎么能胜任我们河南这个似花旦的新人李双双呢?经过一个多月生活在一块,我改变了看法,大演员是有办法的,评剧院胜利了。”
五、导演张玮谈《金沙江畔》
1959年在新中国成立十周年之际,中国评剧院集中一团、二团的精英力量创排了评剧史上的经典剧目《金沙江畔》。
《金沙江畔》是苗族红军作家陈靖的代表作,他不仅是一位着名作家、诗人,而且还是一名老红军。1934年他参加红军时只有16岁,以后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中、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他经受了血与火的考验。在环境极端艰苦的条件下,凭着对崇高理想的追求,以高昂的政治热情,出色地完成了党交给他的政治工作和文化工作。
1935年,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为了与中央红军会合北上抗日,开始了伟大的长征。他们历尽千山万水,在湖南、贵州、云南等地,以势如破竹之势,粉碎了白匪军的重重包围,长驱北上。《金沙江畔》讲述了1936年春红二军某部在横贯滇康的金沙江畔藏族地区和与匪军进行复杂艰巨斗争的一段历史。
评剧《金沙江畔》导演张玮回忆说:“说到此剧,不能不提到它的创作背景。20世纪50年代,百废俱兴,我们评剧院的创作人员和演员艺术家们也心劲儿十足,蓄积着饱满的热情,期待评剧艺术发扬光大。评剧要发展,必须改革、出新,不能总演‘三小’(小生、小旦、小丑),不能拘泥于‘家长里短’,应该寻找突破口,把视野投向更为广阔的题材。正当我们苦苦寻觅创作契机,想要推出一场‘声势浩大’的群戏,好好打一个漂亮仗的时候,《金沙江畔》出现了。当时的院长薛恩厚在《北京晚报》上看到了这部小说的连载,认为很符合我们的创作构想,于是立即着手改编,准备将其搬上舞台。在长达半年的筹备工作中,红军作家陈靖被请到北京来,为其作品的改编出谋划策。”
为了更深入地体验剧情,演员们阅读了大量的书籍、材料。而当时演员大多是初中文化,还有不少文盲,其难度可想而知。张玮导演说:“小说的作者陈靖专程赶赴剧组住了一个月,每天给我们说戏,用他亲身经历的长征故事来感染演员。我们演的是红军长征,没有军人的基本功是不行的。那时候没条件到部队体验生活,我们就请来北京市西城区的民兵部队给演员练兵。为了培养行军的感觉,教练每天拉着队伍从东城走到西城,有时候甚至走好几个来回,如此持续了两个多月。民族大学的教授和学生也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帮助,前来讲授藏族的社会结构、礼仪风俗、生活形态等基本知识。”
作为一部展现军事领域的新题材、新一代人物形象的群像结构大戏,《金沙江畔》迫切地呼唤着唱腔的革新。它开创性地将女腔慢板移植到男腔中,弥补了男腔抒情不足的缺点。演员们在唱功上也铆足了劲儿,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坚持每日不间断的练习,嗓子再累也一句不落地唱好每一段。由于有武戏,演员们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拼刺刀、空手打、短打……有时还得运用民族舞蹈、芭蕾等其他艺术元素作补充。
虚实结合的精致舞台布景则源于可爱的舞台美术工作队,工作人员常常是汗流浃背,却毫无怨言。还有出色的乐队、辛勤的音响师……有太多太多值得崇敬和怀念的人。
张玮导演说,经过几个月的排练,《金沙江畔》终于要和观众见面了,他们在忐忑中开始了焦灼的等待。当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继而充满着成功的喜悦。那时,还没有“市场”的提法,但也有经济指标,评剧一团演出收入22万,二团20万。这42万元钱在当年可不是个小数目,但他们做到了,由此可见艺术和市场并非水火不相容。此后,《金沙江畔》一共演了一百多场,不但成为国庆十周年的献礼之作,更是中国评剧院的保留剧目。
作为国庆十周年的献礼剧目,评剧“五大流派”的代表人物有了首次同台;但也是唯一一次合作的机会,在《金沙江畔》中,观众同时看到了新凤霞、小白玉霜、魏荣元、马泰、张德福五位艺术家的身影。除此之外,席宝昆、赵连喜、喜彩春、李梓森、陈少舫等名角也悉数登场,每个流派、每位艺术家都留下了广为传唱的经典唱段。
此后的四十多年间,不仅专业演员在各种演唱会上演唱,很多戏迷票友也都能将其中的很多唱段信手拈来。如白派的“小酸枣”、“恨白匪”、“困难是困难”;新派的“格登太子”、“穿丛林”、“这几天”;马派的“高原风景”、“红军的激流”;魏派的“与珠玛打猎回”;张派的“叔父他血染荒山”、“见山路”、“仇贼说珠玛”等。
导演张玮说,那时大家的心都凝聚在一起,就是要打造出评剧精品,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个人想法。张玮是我国戏剧界有突出贡献的老一代着名导演和戏剧家,一生导演了大量的评剧作品,对繁荣和发展评剧事业,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评剧演员贡献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和智慧。她还张玮是我国戏剧专家库的成员之一,为振兴戏剧事业发挥着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