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魂牵梦圆:老兵笔下的新中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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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华夏中坚八零后(2)

“是啊!正是考虑到这种氛围,昨天才没宴请你们。这么多年不见了,不表示表示,又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做了这么个安排!”市委书记解释。

捷舟抬起头来,望着这位女书记端详了一会儿,惊讶道:“是鲁娅娟吧?当大官了,你不说多年不见,我可真不敢认你了!”

“都成老太婆了,明年该退休了,工作的最后一站。你哪里敢认啊!在青藏高原上,我才九十六斤;在盛丰工作组的时候,我一百一十斤,现在都一百四十二斤了!”她晃了晃全身说,“你不敢认我了,我们的市长你该认识吧?”

“捷舟叔叔,我是刘文波!”刘市长向前跨了一步。

“思光叔家的小二,盛丰大学工作组的成员,老乡啊!都当市长了!”捷舟喊道。

“从上级团委调来润城两年了,刚刚进入状况,工作差得远着呢!吴雪晗家的事,都是我工作没做好,特别是对青年人教育不力,才发生了这样的问题,给领导和部队添了乱。”刘文波歉疚地说。

“不是,不是!上次给你们寄的材料有误!吴雪晗是个好同志!”蒲主任赶忙介绍了昨天见到的情况。

“噢!这样说,是我们拥军工作做得不好,对军人家属照顾不够!”鲁书记再次表达歉意。

“这不是主因,子女教育的繁忙、照料老人的压力和就业岗位竞争的激烈,压得她们没有多少喘息的机会,才造成了眼下遇到的问题!”捷舟答。

“就拿这教育来说吧,现在学生的课业负担太重,从学前班开始,孩子们就得不停地参加各种班,父母都得跟着忙活。”蒲文修帮着解释。

“是啊!减轻学生负担,喊了也不是一年了,可不仅减不下来,还越减越多!”鲁书记叹口气说。

“主要是落实办法要具体,比如,应该采取个措施,彻底取消社会上的各类辅导班,违反的以损害儿童健康查处;学校里确实有某些课程跟不上的学生,由学校办点课外补习班,帮他们把课补上。”捷舟说。

“这是个好办法,只是政府不好出台这样的规定!”刘文波市长为难地说。

几只鸽子从东边的体育馆飞起。

捷舟没有正面回答刘市长的话,而是指着这个大体育馆说:“你们看,现在大型场馆越建越大,里边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可是学校的操场却越来越小,孩子们在学校活动得不够,以致出了那么多胖墩儿!”鲁书记和刘市长不好意思地对望了一下,没好说什么。

捷舟赶忙解嘲似地说:“我不是说你们,我是说,现在教育方面存在的问题,是个全国性的问题,只要大家都努力,肯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孩子的事拖累这么大,这一对夫妻赡养照料四至六位老人,更是个难题!”蒲文修想到此行的目的,把话题拉了回来。

“是啊!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表的人口年龄结构标准,一个国家只要六十岁以上的人口达到10%以上,就进入了老龄化社会。我国从1999年就已达到这个标准,进入老龄化。看来,我们应对这个问题的准备还不足,这可是个大问题。”捷舟应道。

“您讲得对,我们市1982年就进入了老龄化社会,现在老龄人口已经达到25%以上,遇到了许多新的情况和问题。”鲁书记也担忧地说。

“说到老人,我们得先去卢俊峰家看看,你们先忙吧!”捷舟说着,和调研组的同志一起告别市领导,上了汽车。

因为城乡间有个开发区正在施工,需要绕行,汽车在简易公路上拐了个大弯,行驶了几个小时,到了卢俊峰的老家——卢庄,这里是润城郊区盛华镇的一个村子,前年刚刚划入润城开发区。村子不大,坐落在两条小溪的中间,南边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北边就是润城的开发区,虽然是严冬季节,地里的油菜、盖菜、小白菜还绿油油的,整齐的村落,都是清一色的青砖二层楼房,看上去盖起来没多少年。

卢俊峰家院外聚满了人群,有妇女、有儿童、有老人,一位略显驼背的老者迎上来,自我介绍:“我是卢嘉庚,村委会副主任。村里的党支部书记和主任都带着人在润城干活,村里的公益活动由我和云浦主持。”说罢,他指了指身后另一位老人。

卢俊峰家的正房里挂着他父亲卢中奇的遗像,供桌上摆着他荣获的军功章。

“卢连长!”捷舟激动地喊了一声,扑到供桌前。卢中奇在飞沙河上巧架冰桥、屹立在雪山顶上的工兵老营长雕像,一齐浮现在捷舟的脑际,他含着热泪,向调研组的同志介绍老营长的情况,“这个家庭真是三代忠烈啊!”他带领大家向遗像深情地鞠躬。

卢嘉庚领他们来到内房,卢俊峰的母亲正给躺在床上的婆婆喂药,听说军队的领导来了,赶忙从床边站起来,战战巍巍地搬凳子,让大家坐。

捷舟真诚地向她表示慰问,述说起卢连长帮助运粮队渡过飞沙河的感人情景。老人家心里有些不安地说:“劳你们跑了那么远,真有点过意不去。”

“你们一家三代人,为部队建设付出了这么大牺牲,我们早就应该来看您!”捷舟愧疚地说。

“这些年,我们部队做得很不够,让您受了这么多的苦!”蒲主任代表技侦站,真诚地表达歉意。

“不能这么说,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村里就剩老人、带孩子的妇女和儿童,多数人家都是空巢家庭。我去过城里儿媳妇家,跟我们村里情况差不多。这不,我们这么大个村,就是嘉庚、云浦两位大哥在家管事,他俩也不小了,一个六十二岁,一个六十九岁了。”俊峰娘真诚地说。

“屋子太小了,不能让客人都挤在这里,我们还是到外面说话吧。”卢嘉庚督促着。

“大嫂啊,您好好休息,我们在村里转一转。”捷舟领着一行人走出卢家。

连日劳累,俊峰娘送人出院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倚在门框上,目送大家出门。

一行人走到街上,不时见到手拄拐杖、颤颤微微、弓腰蹒跚的老者和三三两两坐在墙根晒太阳的老人。

“村里的老人数量不少吧?”

“是的,很多!现在,村里六十岁以上的人四百九十一个,八十岁以上的也一百零六个了,生活半自理或不能自理的七十多个,‘五保’老人都集中到了镇上的敬老院,其他人,孩子们多数在城里打工,只能靠邻居们互相照应。”说到这里,卢嘉庚叹了口气。

“如果像过去那样一家几个孩子,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卢云浦感叹道。

“可不能这么说,解放初期,我们这个庄有五百九十口人,一千五百多亩地,现在户籍人口一千九百二十一人,因为修路、修渠、挖矿、建厂,特别是搞开发区,土地还剩五百零六亩,平均每人三分地,在城郊算多的了。要不是计划生育,照过去那种生法,现在人口少说也五千多了,只盖宅屋也要占去一半耕地,不要说富裕,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卢嘉庚禁不住反驳。

“是这个理!我国人口太多,人均资源太少,又是个后发国家,没有工业化优势,如果不是计划生育,现在问题会更多!”卢云浦知道自己讲错了话,赶忙纠正。

“这些道理是明摆着的,只是眼下我们这些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婴儿潮出生的人口,逐渐步入老年。1979年以后实行计划生育,新生人口急剧下降,在结构上会出现一个老龄人口过于庞大、年轻劳动力过少的阶段。现在医疗条件好了,人均寿命增长,过去活到六十岁是高寿,四五十岁没了,算正常。现在,哪个人不活到七十岁以后?这可是古来稀的年岁!老人增多,年轻人突然减少,会形成一个短时期的人口结构陡坡,在这段时间内,老人的照料、赡养会遇到许多新的问题!”卢嘉庚边走边介绍。

“是啊,计划生育对我国的经济建设发挥了重大作用,功不可没。当然,它也会使我国的老龄化在一段时期内急剧扩大。我们必须把应对老龄化,作为一个战略性的重要问题来研究和解决。”捷舟赞同地说。

“这个问题解决不好,我们将犯历史性的错误!”卢嘉庚补充道。

“老卢,在卢庄,你是老党员、老骨干,随着老龄化的发展,老龄人口会越来越多,生活半自理或不能自理的,也会逐步多起来。现在,每家只有一个孩子,一对夫妇,既要照料四到八位老人,还要管好孩子,工作竞争又那么激烈,怎么能负担得了啊!你看,有什么办法解决吗?”捷舟问。

“我们村,八仙过海,想什么办法的都有,多数人在家里呆着,靠邻居们互相帮忙,五保户送进了敬老院;有条件的,雇了保姆;条件好的,把老人接到了城郊的养老院,但是,不少老人住了一段时间就回来了,这不,马大爷就是!”卢嘉庚指着坐在路旁门前的老人说。

“老人家,那么好的条件,您为什么不愿住呢?”捷舟问。

“哎!条件是不错,只是孩子们在城里上班,每周要来回跑去看,往返一趟要一天时间,我看着心疼。再说了,我想孙子了,他们也带不去,因为要留在家里学习呢!这天伦之乐没有了,心里总觉牵肠挂肚,最令人难受的,是养老院里全是老人,暮气重,今天亡一个,明天故一个,心里总摆脱不掉明天会轮上谁的阴影!还有,每月一千九百元的费用,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我偷偷回来了!”马大爷开了口,难免话多。

“您老歇会儿!”卢嘉庚安抚下马大爷,继续说,“还有些钱多的,为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请了保姆,但是,多数干不了几个月就走了,有的是老人嫌保姆不尽心;有的是保姆嫌老人脾气怪、难侍候,活太累太脏太磨人。”

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用轮椅推着一个老人走过来,老人坐在车上,见人就喊:“她偷了我的衣服!”

中年妇女不满地埋怨道:“这老头疑心太重,说我偷他的衣服,他那几件衣服,我偷去有什么用?我天天没白没黑,一把屎一把尿地侍候他,他还这样无中生有!”

“她偷了我的衣服,她偷了我的衣服!”老人似乎没听到保姆的话,嘴里不停地重复着。

“噢!大妹子,你不用介意,他这是一种病,老年性痴呆,这种病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捷舟走上去劝解道。

“我要走,他孩子再三挽留,反正我说好了,再干五天,他们快找接班的,否则我丢下就走!”保姆忿忿不平地说。

“这种病需要专业看护,最好送专门的养老机构。”捷舟向卢嘉庚建议。

“这种老人毕竟是少数,有这种经济条件的也毕竟是少数,多数老人是卢俊峰家这种情况,靠子女照料和邻居帮忙。现在,孩子都在外打工,近的三五天回来一次;远的,一年回不来两次,这病了躺在床上几天无人知晓,时有发生!”卢嘉庚说到这里,忽然记起了什么,认真地对捷舟一行说,“俊峰娘托我给她家儿媳妇说句公道话:雪晗这孩子是不错的,你们给镇上寄来的材料写得不对,她够辛苦了,可不能贬损她!这事已在女孩们中间传开了,她们意见大着呢!”

“这个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回去就纠正。”蒲主任表态。

“这就好,只是应对老龄化的问题已迫在眉睫了,这也是减轻80后这代人的负担、避免卢俊峰家悲剧重演的重要一环!你们有什么好点子吗?”卢嘉庚问。

“建些养老院,让有经济条件的人去养老,是需要的。但是,就当前的经济条件,多数人家承担不了,现在‘4+2+1’家庭越来越多,把老人放在家里,卢俊峰父亲的事难免重演。”卢云浦补充说。

“是啊!解除80后的后顾之忧,必须解决好养老问题,机构养老不仅有的经济上负担不起,如同刚才那位马大爷讲的,亲情传递也会遇到问题。人嘛!代际之间总是有亲情,邻里之间有乡情,同事之间有友情,不仅马大爷有这种想法,现在西方的养老思维也在向这方面转变,他们早在19世纪就大力兴办养老机构,相当多的人去养老院养老。但是,近些年,他们也意识到机构养老易使老年人产生暮气,不利于亲情、友情、乡情传递。后来,许多养老院建在了学校、幼儿园周围,生活能自理的老人帮忙照看孩子,学生到养老院做义工,给养老院带来了朝气。现在人们的目光已转向家庭养老、社区服务,这种办法,费用少,更受欢迎。”捷舟和大家边走边介绍,不知不觉已到一所废弃的学校前。

“那具体该怎么办呢?”随行人员中,有人请教。

“我在城市调查时看到,老人居家养老效果不错。”捷舟指了指学校说,“社区和街道腾出点房子和场所,办起老年人服务中心,为居家老人服务。”他跨进院内,指着操场说,“用这么大个地方作文体活动中心,老年人饭后可在这里跳跳扇子舞、打打太极拳。”

“农村老人都有点家务,养个鸡、喂个鸭的,没人跳舞、打拳,但晚饭后可以在这里纳个凉、聊个天!”卢嘉庚说。

“好,就是这个用途吧!”捷舟领人走进一间教室说,“腾出这么个地方,作文化活动中心,老年人在这里读读报、下下棋、打打扑克、写写毛笔字!”

“村里的老人喜欢下棋的有,读报的有,打扑克、练书法的少,但阴雨天聚在这里唠唠嗑可以。”卢嘉庚补充。

他们走进另一个教室,捷舟说:“这个教室和左右的教室各隔了一堵墙,可以打通,做个日间照料室,设一些床位,家中有劳动能力的人上班或下地后,可以把生活半自理、不能自理的老人送到这里,集体雇人照料。一个有经验的人,照料十个老人没问题,有劳动能力的人下班或下工后,再把老人接回家。”

“这个办法能行!”卢嘉庚听得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