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标点
过去写对联,不管多长,都是一直写下去,不打标点,完全让读者自己去断句。但较长的对联,一边读一边还要自己去断句,读起来很费力,也难得读准。于是人们便在当断句的地方(即属于句脚或某些节奏性停顿的那个字旁边)点上一个“、”或者“。”,表示读到那里要停顿一下,这就是最初的标点。1981年上海古籍书店重印的《楹联丛话》,还是一律用“。”来标点的。这么点一下,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也表达不出联语的语气,但对读者来说,已经方便多了。而今写对联,短联都不打标点,长联也不打标点。而录述对联的书籍,不管短联长联,都要打上标点。这种标点,有只打“。”的,也有完全按新式标点打的。按新式标点打,可以充分表达联语的语气,规则大致是这样的:
每联字数不多,中间无须停顿的,上联末尾打逗号,下联末尾打句号。如九江甘棠湖烟水亭联:
疏烟流水自千古,
山色湖光共一楼。
每联字数较多,中间需要停顿者,若中间停顿的地方至多打逗号的,上联末尾打分号,下联末尾打句号。如浙江绍兴蓬莱阁联:
八百里湖山,知是何年图画;
十万家烟火,尽归此处楼台。
若中间停顿的地方有打了分号或句号的,上下联末尾都打句号。如成都望江楼联:
层楼高百尺。到最上头,放开眼界,直看我玉垒浮云,锦江春色。
往事越千年。是真才子,自有胸怀,那管他儒臣特笔,诗史题吟。
不管在句中还是句末,凡有疑问号或感叹的意思的,都打疑问号或感叹号。如山海关孟姜女庙联:
秦皇安在哉?万里长城筑怨!
姜女未亡也!千秋片石铭贞。
而今,对联的标点打得很混乱。有的书不论对联长短,皆一逗到底,只在上联末尾打分号,下联末尾打句号。这种机械化的标点法,虽然能起到简单地区分上下联的作用,但仍是不科学的,因为它完全不反映对联的语气,同一味打“、”或“。”没有本质区别。
有的书在对联中打了句号、问号或感叹号,上联末尾仍打分号,这更不科学。因为分号表示的语言单位,大于逗号,小于句号、问号和感叹号表示的语言单位,或者说分号是介于逗号与句号、问号、感叹号之间的一种标点符号,用在并列结构特别是并列分句之间表示停顿。凡用分号之处,表示前后并列且语意未完。而用句号、问号和感叹号的地方,则表示语意已经完了。若联中已用了句号、问号或感叹号,末尾又用分号,由于分号管不到句号、问号与感叹号前面去,而只能管到联中最后一个句号、问号或感叹号之后的部分,这样,它到底以多大一个范围的联句去与谁平列,都成了问题。结果徒然造成意念上的混乱而已。其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在于不懂分号的用法。如此,凡标点对联的人,都有一个先学习标点符号的任务。
有人主张联中用正规标点,联末不用,这也不科学。因为这样,联中的语气可以得到表现,联末的语气却得不到表现。这样运用标点符号既是不完全的,也是不可取的。
第四节关于“绝对”
一副对联,采用了一种或几种技巧,具有一定的特色,使人觉得巧妙新奇,这样的对联,谓之“巧对”。巧对若巧到出联极难对出,或者对句无与伦比,这就是“绝对”了。“巧”与“绝”之间没有截然的界限。
人们称之为“绝对”的对联,很早就有。
苏东坡知杭州时,曾应邀同一些文人学士坐船游西湖。有个歌女手提锡壶给苏东坡斟酒,不慎锡壶掉入湖中。有个文人当即出了一联:
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
这个出联,左一个“西”呀“锡”呀“惜”,右一个“湖”呀“壶”,弄得连苏东坡也没有对出,至今也不见下联。这就是一个“绝”对。
黄山谷一日买舟由九江顺江东下,欲去苏杭。一驾船少年见黄山谷颇有骄矜之色,遂出了这样一联请他对:
驾一叶扁舟,荡两支桨,支三四片蓬,坐五六个客,过七里滩,到八里湖,离开九江已有十里。
少年要求,上联用数之处,下联也得用数,且不论反顺,不得有一字相重,排列还得像上联一样有规律。黄山谷当时没有对出来,几百年来完全达到这个要求的下联,也不曾出现。这又是一个“绝对”。
如果说这些都只是传说,那么要找有案可稽的也不难。
浙东慈溪县,原城有东西二街,也有东西二庙。东庙祀奉二国东吴中书令阚泽,西庙祀奉唐朝宰相房琯。有人据此写成一联:
东庙阚公,西庙房公,两公门户相当,方敢并坐。
此联将“阚”字拆成“门”和“敢”,将“房”字拆成“户”和“方”,再让四字交错排列,以成“门户相当,方敢并坐”,意思暗合两姓情形,至今不见贴切的对句。
民国初年,袁世凯篡夺了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以后又是军阀割据,国势日颓。有人题了这样一联表示哀叹:
由山而城,由城而陂,由陂而河,由河而海,每况愈下。
孙中山是广东香山人,袁世凯是河南项城人,黎元洪是湖北黄陂人,冯国璋是河北河间人,徐世昌是江苏东海人,他们都当过民国总统。陂,池也。此联由“山”而至于“海”,来个以地代人,让“山”指孙中山,“城”指袁世凯,“陂”指黎元洪,“河”指冯国璋,“海”指徐世昌,结果,地势上的由高到低,表示政治上的由好变坏,连他担任总统的时间先后也列得井然有序。此联至今也未得到对句。
像这样的“绝对”,不知绞尽多少人的脑汁。由于不是这方面的条件满足不了,就是那方面照应不到,所以至今还是孤哉独也。但是,“绝对”也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对。有时碰到相应的事物或者相应的环境,忽然醒悟,也有对上来的。
江苏南通,俗称“南通州”,纪晓岚随乾隆皇帝下江南到此地时,想到北京附近也有个通州(今通县),俗称“北通州”,心血来潮,题了这样一联: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可他在题了此联之后,再也想不出对句来。遍问其他随行者,也是一样。后来,他到街上游玩,见街上当铺很多,顿时受到启发,于是得了下联:
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这个对句,后一个“东西”用了借对,与出联就对得可谓天衣无缝了。
“绝对”是否只能有一个对句呢?一般说来是这样的。清朝末年,四川文人刘师亮少年时,想拜一个姓王的先生为师。王先生的条件是要刘师亮在三日内对上一副对子。王先生以自己在街两边开的一个穿心茶馆为题,出上联道:
两头是路穿心店。
就这么七个字,乍看起来不怎么样,其实妙绝。它要求对句前四字也得说明后三字所指事物的特点;而后三字所指的事物,同“穿心店”一样,必须是富有特色的事物;二、六两字还要用表示人体部位的字。以才思敏捷著称的刘师亮,想了三天两夜,还没有对上来。第三天晚上,他猛然想到自己的卧室,窗外是滚滚的岷江,地板又是从悬壁上打桩撑起来的,心里一亮,才对出了这样一个下联:
三面临江吊脚楼。
这个对句,所有的要求都达到了。要将王先生的出联对得这么工稳、贴切,这么“绝”,除了刘师亮这个对句而外,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了。
不过,由于人们碰到的事物和环境不同,受到启发的角度不同,有时候也可能得到两个乃至两个以上的对句。但是这些对句也常常有高下之分。清末某地建了座孔庙,请来两位秀才撰写庙联。甲秀才题曰:
收二州,排八阵,七擒六出,五丈原中点四十九盏星灯,一心只望酬三顾。
这个出联用了一至十的数字,把诸葛亮一生的主要事迹作了相当全面的概括,再要以诸葛亮的事迹为内容来对,还要用上相同的技巧,的确是很难的了。可是乙秀才仍然对出来了。他写道:
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里变金木土爻神卦,水面偏能用火攻。
这个对句仍讲诸葛亮的事,又用五方和五行来对十数,艺术匠心真令人叹服。
甲秀才的出联,某地的丙秀才也得了一个对句。那是从赵云的身上来对的。句云:
抱孤子,出重围,匹马单枪,长坂桥边随数百千员上将,独我犹能得两全。
这个对句表数的字也有十个,这就是孤、重、匹、单、数、百、千、独、两、全。这些表数的字与出联不重一个,从这一点看,也是对得很不错的,但所云非诸葛亮之事,难度已减,用数有的也不在相应位置,比起乙秀才的对句来,就略逊一筹。
对句的“绝”,总是以出联的“绝”为先决条件的。出联“绝”,对句才有可能“绝”。出联不“绝”,对句就很难“绝”起来,整副对联就谈不上“绝”了。这正是“魔高方能显出道高”的道理。
在对出得太“绝”的出联时,人们常常采用迂回的办法,不从正面去对,而从侧面去对,也就是在不违反总要求的前提下,对所提的条件做适当的变通,使出联不变而难度降低。前面那个丙秀才避开诸葛亮的事迹而从赵云的事迹上去求对,就用的这个办法。再如:
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这句上联也“绝”得可以,有人用“宀”字头的字对不出,就用“辶”字旁的字来对:
远迁迷道,速辶回·辶帚·迳遂逍遥。
“”,“通归”。“迳”,“通径”,路也。这个下联虽还对得不十分理想,但因“辶”旁字不多,可做名词的更少,能结合出联的意思对到这个程度,就算不错了。不过,用迂回的办法也只是一种权变,不可迂回的也不能迂回。像丙秀才的对句,迂回一下是对上了,但如果不是诸葛亮与赵云的合庙,就用不上去。
出联出得绝,对句也对得绝,读之就会妙不可言。但这样的对联数量不多,没有很深的功力,一般也写不出和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