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痴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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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海风肆虐,浪涛滚滚雄浑。矗立于瞭望台,我与各位将军一起遥望对面的列队帆船。原本空旷的海滩上此时驻满了小黑点——那是大王子的军队。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就连海鸟也察觉到了异样,不禁失措啼叫。

“大将军,看来廖兄弟所言属实,我们现在怎么办?”柒山沉着脸,神情庄穆。

“人数太多,凿船之计耗时费力,只怕船没凿到,对方就已有所察觉。”我下意识低喃,声音飘在海风里,也不知身旁的大将军是否听到。他们盘据祥宁岛十几年,这样的势力且是一个四国不管的理由能造就的?我心中雪亮,却不点破。

大将军凝目,他独思良久,终于下了第一道命令:“点信火!下令全岛戒严!”

“然后呢?”一名年轻的参将问。

脸上浮起如深海般莫测的沉笑,大将军镇定扬声:“然后静观其变!”

“祥宁岛安定十几载,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轻易言战,干戈一起,血染山河,这不是小事!”

我默然,我知道,大将军这句话是在说给我听。

尽管表面平静,但大将军还是紧急召集所有将领到将军府议事。信火一起,海域立刻得到肃清。岛民的渔船全被拖上沙滩,守岛的卫兵“札札”四处扭动机关。我举目四望,环岛而游,心中震然不已。默立于岩石之上,听着惊涛拍岸的沉响,明媚的阳光下,一些尖刀在碧绿的海水中若隐若现,与波光粼粼的海面形成诡异的亮光,森寒地荡漾着。

“这是一劳永逸之法!在浅海处设下陷阱,任何敌人来犯都得解决登岸之难。”收拾利落的廖青风过来,他随手从水里捞起一只贝壳。

“三王子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我目光骤聚,深沉地望他。他没有说实话!如果北朝的情况真有他所说的那么糟糕,大王子绝不会贸然分散兵力。大陆那边定有其它天翻地覆的事情发生。

廖青风嘴角微牵,淡淡一笑,定定望我:“原还想事情办成之后在公主面前邀功,看来我是自视过高了。”

我语气放柔:“别卖关子,说吧。”

如玉的声音清晰入耳:“三王子、六王子与王后两军对峙不假,但那事已经解决了。三王子与王后谈判的结果,十九王子登基为王,三王子慑政,手握天下兵马大权!”

我又喜又惊:“这么苛刻的条件,王后怎会无缘无故地答应?”

“并不是无缘无故。王后的条件是不能动她朝中的党羽。虽然两人各有算计,但在那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三王子也只能那样选择!”我莞尔一笑,乱世之中兵权比朝政更重要。当然,人心相背也是主要问题。廖青风这次也够城府的了,他既带来消息,却又只说了六分。即使大将军他们靠自己的能力查出后面的事,那也只能说廖青风能力不及他们,却不会因此而招猜忌。

“南风国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吗?”我眯眸,大海茫茫入眼,心中五味繁杂。哥哥是不能杀的,不单是因血缘之绊,还有其它不能杀的理由。

一把将手里的贝壳扔进大海,廖青风用彻底佩服的语气道:“公主神机妙算!南风国确实出兵了,而且是与大王子联手。”

“这消息你为什么不说给叔父他们听?”

渭然一叹:“公主又何必明知故问……”声音带着无尽落漠。我自知太过,却又不好道歉,只好接话道:“离间南风国与东扶桑联盟的筹码是太子,两国分合,成是他,败亦是他!”

“而且还可以趁机探探大将军他们的实力!”轻笑的声音娓娓而接。

我点头,柔笑:“你倒什么都知道!”

“公主……”

“什么?”我笑睨。

廖青风神情怪异,怅然接道:“算了,没什么。”我狐疑地望他,可他却避目望海。我心中忧虑大王子之事,也未多加细究。对廖青风,我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信任。

我望着眼前的陷阱愣神,突然一个激灵,猛然想起一事。顾不上为廖青风解惑,我急急道:“我有事要找大将军,我先回将军府!”事情总要防范个万一,祥宁岛以前虽然安全,但如今四国觑视,我不得不防!当下风风火火找到大将军,将我心中的想法一一说明,大将军抚须深思片刻,终是同意了我的看法。

“叔父,此事干系重大,除您最信任的人外,其它人一定不能走露半点风声。”

大将军老成的目光炯然如炬,他点头:“我省得!只管放心!”

夜,清凉如水。整个岛上一片寂静。但这片寂静下又有多少人无眠?下午信火燃起时,我明显看到人们眼中难掩的忧伤与慌乱。大家是害怕的吧!大王子的使者已经来过了,大将军表明了大家的避世之意。以大王子的睿智,他一定会利用南风国的救人心切。而我们也正好将计就计。

“父亲,明公子,果然不出你们所料,这家伙三更半夜私自出营,竟想趁夜出海。”云军昂首阔步进来,他一把将手中绑得跟桩子似的内奸扔在地上,脸上愤然不已。大家在岛上这些年,一看内奸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兄弟,这种心情一定是繁杂万分的。

“除你之外,这岛上可还有其它党羽?”大将军目光阴森发寒,大发虎威喝问。

“大……大将军!”被绑之人瑟瑟发抖,一看就知道是个没胆之人。

我啜口茶,半晌才悠然开口:“他平日在哪里当差?”

微微一愕,云军接口:“在东营!”

“东营那里不是关着南风国太子吗?”我故意疑问,内奸脸上果然闪过惶色。

“你是说……”大将军已然明白。他断然一摆手:“拖下去严加看管!其它依计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等等!”我喝住拖人的士兵,“问问他身上可有什么信物或者口令之类,别把事情办砸了。”

雪燕安分了这么多天,我一直诧异。所以才暗中防了这一手,果不其然呐……如果来人是南风国之人,我们就趁机以太子为条件联盟,来人若是大王子的人……那就怪不得我们心狠了。他们摸黑行船又不敢点灯,到时自有倾岛之智的陷阱在欢迎他们!这是我第一次动用如此多的脑力,而且是参与关系到生死存亡的战争。我嘱咐云军不可让接头之人上岸,以免让人看出端倪。云军点头,呆望我一眼之后恭敬退出。

我是有意在大将军面前显卖,我所说之事大将军未必没想到。不过,现在只能由我说出来——因为他在试探我的能力。

“叔父,如果南风国不与我们联盟,而他们又联手来攻的话,您打算如何?”岛山还有几万无辜居民,都是老弱妇孺,我不得不考虑长远之计。居安思危,一早就将最坏的情况料到,这是最佳的处事之法。

大将军已经见识到我的谨慎才智,当下他也不隐瞒,直言道:“岛屿后方有条隐蔽的水路可到另一孤岛,那里原本荒芜,但我见这几年局势隐有动荡之向,所以早备后招。早两年之前,我已经让其中一些人最先过去开垦。若事有万一,也可保我们的家人无恙!”

我大喜,对他体恤军民的钦佩之情顿时高涨:“叔父如此深谋远虑,慧明真是佩服之至。您留此后路,慧明也就心安了!”只有无后顾之忧,我们才敢真正放手一博!

“大家不要急,不要慌,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外面隐约传来沉哑的叫喊,我奔出门外,只见所有岛上的居民正一波一波地由岛后的水路转移。今夜对方的探子刚来踩过点,要动手也是明天晚上,我们还有大半夜的时间。虽然两岛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要一下子转移几万人,到底还是大工程。主意虽好,但也难保万无一失。我回房,脸上带着隐忧。

“慧明,你过来。”大将军脸上带着疲惫。“你和长公主当年一模一样,你们长得可真像。”

我伤感一笑,“母妃与蓝田盟盟主的事情您知道吗?”犹豫再三,我终是将这个困扰我多时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是说廖将军?”大将军脸上浮起钦佩万分的浅笑,“说起他,那可真是一个奇男子。当年西罗国兵弱,不得不四处与人和亲。你母亲年纪最长,又素有才貌双全之名,你父王不知从哪里见到了你母亲的画像,顿时惊为天人,所以哀求当时的南风国大王成全他与长公主。那时你父王还是太子,当年的南风国大王威慑四方,南风国的军力也强盛无比。为显示自己的强大,南风国大王硬是向西罗国讨要了长公主。可怜的长公主泣别亲友出使和亲,而与她早有婚约的廖将军也从此离开了西罗国。后来蓝田盟崛起,我又偶然与廖将军相遇,后来我才得知,他竟是蓝田盟的主人。原来公主为了天下苍生不愿与他私奔,他不得已才经营了蓝田盟以保公主有事之安。可惜啊,廖将军英年早逝,膝下只留下一名养子。说起来,那养子还与公主有婚约呢!”

“婚约?”如雷乍轰,我惊愕无比。廖将军的养子不会是廖青风吧?那婚约之事又是从何说起,他又为什么只字未提?

“说起来,你那属下也是姓廖,他该不会……”

我明白大将军的意思,“他是蓝田盟在北朝的总管事,是不是廖将军养子慧明就有所不知了。”

大将军摇头,“应该不是!他若真是廖将军养子,他一定会拿着玉佩与你认亲,哪还会任你嫁去北朝!”

玉佩?再次惶然。我的心霎时跌入谷底,变得无比慌乱。回想与廖青风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无意之中露出的情意,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天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知道有你。”与廖青风初见时他所说的话蓦地跳进脑海,明白了……原来如此!心情澎湃异常,我的思绪顿时变得凌乱纷纷。如今我已经嫁给三王子,玉佩之事,我也只能佯装不知了。负廖青风之情,也只能以其它方式报答。

“不好啦!不好啦!东营着火啦!”

“怎么回事?”大将军大惊。我与他争相出门,却见东营方向火光冲天。“哥哥——”惶急之下我顾不上自己的称呼,只觉浑身冰冷,心如棒捶。我发足狂奔,在我还未来得及思考前,我的身体已经比我的心更早一步反应。海风依旧猛烈,只是带着刺骨的凉。那人再可恨,他也是我唯一的亲哥哥……雪燕,若是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把你这个歹毒的女人碎尸万段!口中腥涩,我连咬破唇缘亦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