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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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宝钗忙回礼叫声妹妹,因见黛玉虽然未施脂粉,却是眉若远黛还蹙,眼比秋水还清,适才摇摇而至,似足底生香,步步生莲,仿佛一种烟雾笼罩着她清润婉丽的容颜,又似一阵微风款摆她袅娜风致的身形,小小年纪却风致万千,不由得心中一惊,也含笑着拉着她的手说话。

见礼过后各自落座,黛玉仍旧只坐在贾母身侧,娇小柔弱,更令人生怜。

那宝玉见黛玉风流空灵,宝钗则是娇妍妩媚,以牡丹之色喻宝钗最适,却不知道以什么花来比黛玉更妙。

只因为,她这样清润清丽清雅且清幽的美丽,没有一种花可以比拟,或许用自己梦中的仙草比拟更加合适一些。

薛姨妈因笑道:“这林姑娘却果然是天下罕见的,真真是个脱俗的,瞧这一身的气派,无人能及呢!”

贾母呵呵笑道:“哪儿的话呢,我这林丫头不过就是生得干净一些,倒是姨太太的姑娘才真真是端庄大方的,又是花朵儿似的,瞧着很不像我这几个丫头这般淘气。姨太太倒是有福的,等明儿里宝丫头入了选,岂不就是光耀门楣了?”

薛姨妈脸上一红,道:“我们门第虽比百姓略强一些,却也并不是上好的,蟠儿又是极胡闹的,还要托府上的人照应才结了案,不免也对宝丫头有些儿不好的,哪里就能一定入了选,只能尽人事,听天意罢了。”

贾母笑道:“我倒是瞧着宝丫头是个有福相的,又才貌双全,我们家虽没什么房舍,且喜还有几间干净的,姨太太和宝丫头且住下,明儿再叫二太太托人打点一些,走走门路,必定也有些眉目的。咱们这样人家也不图什么富贵,只求着儿女一辈子好罢了,宝丫头又是个有能为的,必定能够入选的。”

薛姨妈听贾母留下,忙推辞道:“怎么好打扰府上呢?我们家在京城里也有房舍的。”

贾母笑道:“姨太太才进京来,哪里就打扫安置好了?倒是我们这里太太早已吩咐人收拾妥当了,且能着住下,再慢慢打扫搬家,岂不是好的?若是不住下,反辜负了二太太一点子心意了。”

可巧这时候贾政也因面子缘故,打发人来留薛家住下,薛姨妈便带着宝钗住在了梨香院,穿过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又说一应大小吃食用物等皆是自己出,王夫人知她家不难于此,因此凡事各色倒也是极便宜的。

薛姨妈是客,自然每日要来和贾母说笑取乐,那宝钗来了,也是将各色拜礼礼物赏钱预备妥当的。

黛玉跟三春姐妹此时早已不上学了,只在家中凑在一处或诗词,或书画,又或描龙绣凤,此时宝钗来了,针线女工都是极好的,每每说起书本子上的东西,亦是每每长篇大论,倒叫姐妹们都听住了,也自颇乐业的。

那宝钗是王夫人的甥女,自然许多小丫头子多喜与宝钗玩耍,图一些额外的进益。

那宝钗也每每不叫小丫头子空手而回,或是银钱,或是玩意,总是打赏一些,自然人人夸赞宝钗比黛玉略胜几分。

黛玉本是极聪敏的人儿,虽知缘故,却因不屑如此心计讨好,未免心中多了几分不乐意。

偶然宝玉惹恼了黛玉,黛玉一行哭,宝玉便要打叠起千百样的温言软语来劝慰方罢。

惜春年纪小,人又清冷一些,素来不喜与东府里结交,因此在贾母跟前,倒是跟黛玉比跟迎春探春还好些,有事没事总是爱往黛玉房里钻,只管扯着黛玉的衣袖要画画儿:“林姐姐,你且教我那渲染的笔法罢,我拜你做师父!”

黛玉笑道:“我却不懂丹青的,你一个妙手偏来叫我教做什么?”

惜春只管爬到黛玉炕上,搂着黛玉笑道:“好姐姐,你虽不在别人跟前说,难不成我竟是看不到的?前儿你画的那墨竹,竟真真是好的,我竟比不得。别的不敢说,这个却是可说的。还有前儿个你做了两首竹子诗,我瞧竟和你人儿一般风流别致,更有一份傲然呢!”

“什么好诗词呢?我也瞧瞧!”

宝玉一面说,一面挑了帘子进来,红袄绿裤,散着裤腿,披着一件大红披风,愈发显得面白如玉,唇红如脂。

惜春瞅着黛玉只管笑,悄悄儿地在黛玉耳边小声小气地道:“姐姐且瞧着,一会儿可就热闹了!”

宝玉忙又笑问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且也听听!”

惜春笑道:“我们女孩儿家的私房话,你一个公子哥儿听什么?怎么今儿没换了衣裳就过来的?”

宝玉坐下喝茶,道:“你们不知道,老爷非要带我去拜会北静王爷,这不是才回来么?”

黛玉心中一动,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带了你去了?”

宝玉笑道:“我却也不知道的,只是那北静王爷称奇道异赞叹我的玉,还赏了好些东西给我。”

说着又笑道:“妹妹不知道,这位北静王爷真真是出众的,竟是那风中的芙蕖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更不为官俗国体所缚,说话也是极和气的,言谈举止与当世须眉浊物迥然不同。”

黛玉道:“你若能得他一二分,也不枉舅舅一点望子成龙的心愿了!”

宝玉嘻嘻笑道:“我可没北静王爷那般的本事,我不过就是浊世中的一块石头罢了。”

说着又瞅着黛玉手腕上的那只青黑色青鸟玉环,面上竟有一丝诧异,笑道:“倒是我在北静王爷手上看到一个扳指儿,和妹妹这玉镯一般的质地,只是不及妹妹这只镯子有点血色罢了。”

黛玉一呆,听了不禁莞尔,道:“什么时候你倒是在别人的配饰上留心了?怪道呢,有了你的玉,自然想到了别人的金锁。”

一块通灵宝玉,虽然奇异些,却本是安稳的,也并没有谁说起一块玉竟是代表了姻缘。不想那薛家一住进来,次日就传出了一个什么劳什子金玉良缘来。说宝钗的金锁是个和尚给的,要拣有玉的方能正配,黛玉此话,自然是打趣宝玉的了。

唯独宝玉尚且天真稚嫩,只笑道:“也是奇怪的,宝姐姐那金锁上,有一句话儿竟真是和我的一对儿呢!”

黛玉听了冷笑道:“不过姻缘罢了,偏拿什么首饰来说,可见你们便是金玉一般的人,唯独我不过是草木之人罢了!”

惜春只伏在黛玉身上,笑不可抑,刮着脸羞他,道:“真真你是不害臊,人家是待选进宫的才人赞善,要的是那宫里的荣华富贵,谁和你一对儿一双儿的呢?便是你不在意,人家还要顾忌着自己女儿家的声名体面呢!”

话音未落,就听窗外宝钗的笑声道:“说什么声名体面呢?我也听听。”

说着自也挑了帘子进来,见惜春和宝玉都在,便笑道:“竟不想今儿都在呢!”

黛玉笑着让座,又命倒茶,只惜春笑对黛玉道:“怎么样?我的卦再不错的!”

黛玉淡然一笑,拿着手帕子握着嘴轻声咳嗽了几声,对宝玉前脚进宝钗后脚进也有些莞尔。

宝钗关切地问道:“才入秋,怎么倒是咳嗽了?很该请个大夫来瞧瞧才是。”

黛玉笑道:“罢了,每至春分秋分我就是这么个毛病,将养几日就罢了,何苦大张旗鼓请什么大夫。”

说着走到妆台前,另行梳妆,紫鹃忙上来服侍梳头。

清润的面容如晨露一般晶莹剔透,淡淡的长眉不画而黛,却纠结着一点淡淡的忧愁。

明亮的眸子中,总似含着一汪清冷冷的泪,目光流转之间风情无限,已叫宝玉看得痴了。

宝钗从跟来的莺儿手里拿过一个锦盒,上前亲热地递到黛玉手里,笑道:“我们刚来,东西也未曾收拾妥当,妹妹的礼物少些时候再送来,只可巧今儿得了一些极新巧的首饰,送妹妹赏丫头罢。”

黛玉微微一怔,倒也不曾说什么,只是道谢收下了。

宝玉听了便先笑道:“我且瞧瞧宝姐姐送了什么给林妹妹!”

说着打开了锦盒,却是一对玉镶金芙蓉的镯子,四枝堆纱新巧的假花儿,和一对玉指环,式样甚是轻巧。

宝玉面上略略有些失望之色,道:“竟是这些金子?我只道是一些极新巧的,就似妹妹头上的首饰一样呢!”

宝钗面色略略减了一些儿笑意,抬头看时,却见黛玉青丝万缕只以一根绿色头绳挽着,别着一只玉蝴蝶,蝶翅还微微颤动。

碧色的水滴玉坠在耳畔不住打晃,虽然别无花饰,却愈显得清丽无双,淡雅如诗。

惜春因翻看黛玉案上的诗书,却不妨翻出了那只压纸玉虎,昂然有度,隐隐有着呼啸山河的气魄。

宝玉见了极爱,笑道:“好妹妹,这只玉虎倒是极好的,好妹妹送了给我罢,可巧我房里的金狮竟不及这个。”

黛玉正对着镜子略在唇上揉开了一点胭脂,给雪白的容颜增添了一点血色,更显得清丽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