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看胡德桥走路。无论是背影还是正面,我常常恍惚觉得他是一位省委书记。尽管他才三十来岁,但那派头,真有点老干部的风范——头颅高昂,目光远视,腰板笔直,胸脯高挺,步履沉稳,尤其是那双稍稍有点外八字的大脚,一步一顿,俨然是正走在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上。关键是他那稳重的神态、那不凡的气度,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让我有时忍不住憧憬,说不定以后我们武侯实验中学真能为国家培养一名“党和国家的领导人”呢!
实话实说,我这里略有些夸张和调侃,但德桥的稳重与温和是我校公认的。他把这份稳重与温和带到他的工作中时,他的班主任工作便显出了从容宽厚的特色,他的课堂也呈现出了包容潇洒的风格。
有一次,班上一个成绩不错而且身为班干部的女生与同组的一位同学发生了冲突,还动了手,而且劝解的人也被打了。这简直出乎德桥的意料,换个老师,多半会气愤不已,大发雷霆。当时德桥以一贯的冷静向学生询问事情的起因,得知是因为那女生问组内同学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就生气了,于是便动手了。这样的理由也太不像话了。但德桥依然不动怒,把那女孩子请到办公室单独谈心开导。
女孩子哭了,还挺委屈的样子。德桥问:“你怎么会有这样不理智的行为呢?”她还是满脸的泪水,抽噎道:“我跟她是好朋友,我们无话不谈。但今天我好好地问她,她就是不理我。她凭什么这样呢?”
德桥想,也许是成绩好的学生占有欲更强一些,认为周围的人都应顺从自己吧!他耐心引导道:“既然是好朋友,大家就更应该心平气和地沟通。也许别人心情不好,也许别人不愿意回答你的问题,我们是没有权利强迫别人去做不愿意做的事的。而且,你身为班干部就更不应该有这样的举动。何况,武力不能解决问题而只能让矛盾更加激化……”德桥不急不怒、不瘟不火。
女孩逐渐平静了,也慢慢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不但说自己错了,还愿意在全班同学面前作检讨。就这样,德桥以柔克刚,谈笑间樯橹便灰飞烟灭了。
作为历史老师,德桥当然是很擅长讲的。但随着学校课堂改革的兴起,他也大胆放手让学生展示,自己则“退居二线”,把学习的主动权还给学生。
在讲到《唐朝的民族关系》一课的时候,他给学生布置了这样一个任务:以文成公主入藏与松赞干布结婚为题材编写剧本,字数在200字左右。开始,学生都不知从何下手。
德桥依然不急,他启发道:“有哪一位同学看过剧本?”
有一位同学犹豫地举起了手:“我看过《还珠格格》剧本。”
德桥乘势追问:“那么,你认为剧本有什么特点呢?”
“我觉得里面有很多的对话,也有一些背景的介绍,还有道具、布景什么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了,自信心也来了。
“你说得很好,请坐!”德桥及时表扬了他,然后补充道,“大家在下笔之前,首先应阅读和本课有关的两位主人公的文字和图片资料,了解两人的身份、生活习惯、性格特征;然后设计他们发生故事的时间、地点,以及对话的内容;在写的过程中,要注意服饰、动作、语气的描述,还要注意旁白的叙述以及故事的结构;最后要检查一下是否有错别字。”
大多数的同学似乎明白了,脸上的表情也轻松起来。德桥再问同学们:“知道怎么写了吗?”
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知道了!”
不一会儿,“剧本”收上来了。当然有很多不足,但在善于欣赏学生的德桥眼睛里,也有许多闪光的地方:有的使用了符合当事人身份的语言,让人觉得有历史感;有的揣摩了当事人的心思,写出了他们的心里话;有的语言很亲切,仿佛他们就在我们身边。
德桥选了李香同学所写的剧本让大家一起欣赏:
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婚后
(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结婚后,松赞干布对文成公主很好,文成公主也很喜欢松赞干布,二人日子过得十分不错。一天,两人出去游玩。)
文成公主:干布,我来到西藏也有一段日子了,你今天能好好陪我玩吗?
松赞干布:文成,从你来的那天,我就看得出你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女人,我当然愿意陪你玩呀。我们西藏有大大的草原,还有白色的蒙古包,还有许多牦牛,你看那些牦牛的毛全部都垂到地面上。碧绿的草原一望无际,到了晚上,躺在草地上,好像一抬手就可以抓住星星。
文成公主:(高兴地)好呀!我们现在就去骑马,然后边骑边谈,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们再一起看星星怎么样?
松赞干布:(也很高兴)那就听你的。
(到了晚上的时候,天上果然出现了满天星,他们躺在草地上边看星星边谈心,他们谈了很多很多。)
文成公主:(突然悲伤地)干布,来你们这里已经很久了,我很想念父皇和母后,想回去看他们。你同意吗?
松赞干布:(温和地)好吧!我明天陪你去看父皇和母后,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其实,你已经来了这么久了,我们都没有回去看过他们,我也很想念他们的。
文成公主:(高兴地)我知道你理解我。(完)
欣赏了剧本,德桥先不发表评论,他从容地让学生讨论,谈谈看法。有的说,当时应该是吐蕃而不叫西藏;有的说,蒙古包应该在蒙古,吐蕃地区应该叫帐篷;有的说,语言亲切,很有人情味;有的说,有背景介绍和语气描述,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受……学生们七嘴八舌,德桥也不轻易打断,依然温和沉稳而又潇洒超脱地看着同学们,欣赏着他们思想的飞扬。
等到孩子们谈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总结道:“大家讲的都有一定的道理,既看到了优点,也指出了问题所在。确实,该剧本在语言描述、剧情构思、背景铺垫、心理活动等方面都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但是也犯了一些历史常识性错误,如在当时的条件下,他们夫妇是不大可能回长安看父母亲的。当然,希望同学们多看别人的优点,让自己能得到更多的启示。”
事后,德桥说:“老实说,在布置学生写剧本时,我心里是没有底的。等看了他们的作品后,我被他们可爱、智慧的一面深深感动了。无限相信学生的潜力,也许他们会给你太多的惊喜。”
望着德桥那老干部式的背影,我常常想,他那稳重沉着的步伐,其实是他平和舒缓心态的体现。在这个浮躁而功利的时代,许多人经常都在“焦灼”,在“纠结”,在“想不通”,在“气不打从一处来”……可德桥却从容地踱在自己的事业的路上,从容地带班,潇洒地上课,“慢慢走,欣赏啊!”看着他的神态,我们的心灵也许会多几分舒展与清爽。
2011年5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