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我去了珠三角一家镇办鞋厂，品牌叫“狐假虎威”，老总是镇团委书记，人事科长、办公室主任、财务科长等都是附近驻军首长的太太、小舅子小姨子等等，厂大门的牌匾特吓人：“狐假虎威鞋业有限公司，名誉董事长某某主席，某某司令员，某某省长，某某市长，某某镇长。”从中央到地方各级领导都有。与我同时招聘进厂的推销员共三十名，有学市场营销的大学生，有江湖混混，有一口黑牙齿扭着肥臀的妓女，还有一位不会讲普通话的侏儒。我们都指望做出成绩早点出差，我们像群没人管的散羊在车间里实习了一个月，大家无聊透顶就聚堆吹牛。
销售部长出差回来了，我们舒了口气，心想这回该让我们出差了。可部长说你们还没满三个月，要继续考核。我心里犯嘀咕：做推销员不出差咋考核？
接下来部长组织我们每天开圆桌会议，部长打头，侃侃而谈说他来自哪哪哪，重点毕业，做推销的第一要领是首先要学会抠女，抠女的基本功全在于嘴上……于是大家轮着练嘴皮子，侏儒由于不会讲普通话，第一轮圆桌会议没通过被炒了。第二轮，大家踊跃发言，个个口若悬河，市场营销毕业的大学生神侃推销术，重点大学毕业的部长都听愣了，小混混在我旁边使眼色：“完了完了，他死定了！”果然，第二轮圆桌会议下来，大学生莫名其妙地滚蛋了。……第三十轮会议，我再也憋不住了，不顾小混混的暗示，赤膊上阵：“都说客户是上帝，依本人之见，领导才是我们做推销员的上帝，你看领导天天让我们困在厂里纸上谈兵，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了。因此本人建议，好骡子好马拉出去试试！”我放了这一炮，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每天圆桌会议都挨我坐的小混混躲得远远的，看都不敢看我一眼了。都以为我这下完了，我自己也准备卷铺盖走人，岂料，部长宣布：“接受邰勇夫的合理化建议，明天开始实弹演习，不管白猫黑猫三天之内谁卖出皮鞋就是好猫！”
实弹演习的结果：小妓女卖出去两箱皮鞋，但货款被公安局没收了，原因是公安局查房，小妓女正和嫖客鬼混，不过功大于过，没收的货款公司出面要回来了。战果辉煌的是小混混，小混混印了盒名片，头衔是“狐假虎威鞋业有限公司国家某某主席特派员，某某军区司令员警卫”，因此在深圳卖了一小货车皮鞋。其余都一无所获，只有小妓女和小混混留下了……
我旧地重游，“狐假虎威”厂房早已空空如也。据说小混混卖出一小货车皮鞋之后，骗走了一大车货从此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