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推销员第一次出差，暮色中，我和刘南北斗志昂扬地来到我们推销旅途中的第一站——邯郸，在火车站我们就发现满城的广告条幅，这里正招开着全国钢材订货会。我们在火车上的美好设想就将得以实施，刘南北说这个城市的农机公司业务主管是他的老客户，过去每逢订货会期间，他们出去跳舞都跳得很开心，这次绝对出师得利会拉到一笔大合同！为了确保明天第一时间赶到该农机公司顺利地找到他的舞伴拉下订单，火车站广场上争先恐后拉我们去住店的一概拒绝，我们要住到离农机公司最近的旅馆。转了三次公共汽车（其中一次乘反方向了），终于得以找到了农机公司，这时夜色已深，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连续找了几条街的旅馆，全部客满，我们一狠心一咬牙干脆住晚大宾馆算了。遗憾的是大宾馆更是客满为患，加床都没有了。
我们正垂头丧气，黑暗中一辆烂中巴迎面驶来……司机见我们背着行囊风尘仆仆的样子就停下车问我们去火车站吗？我们想起下火车时有那么多拉客的，就想去火车站碰碰运气。烂中巴内一团漆黑，车子七拐八拐在城区内乱窜，路灯下有人招手也不停，我有点紧张，那阵儿社会治安很差，抢劫凶杀案件时有发生，我偷窥了一下前后，发现形势险峻，前面除了司机之外有两名大汉，后边有三名大汉，我和刘南北腹背受敌，黑暗中我感觉到了他们也在观察着我们，而且目光凶悍。车子又一次拐弯抹角进入了一条幽深的巷子，我虚张声势：“老刘，刀那！”刘南北也被目前的险象吓破了胆，便配合我：“在手上握着呢！枪那？”我有意放大嗓门：“在屁股上别着呢！只是子弹就六发了！”我们就这样“枪啊、刀啊、子弹啊”想借此吓退图谋不轨者。烂中巴不知转了多少个圈子最后非常不甘心地把我们甩下火车站广场一溜烟似的逃了。
我们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今夜真是活见鬼，下火车时蜂拥而来的拉客者一个也不见了，附近的旅馆也全部客满。我们只有露宿了，为了明天农机公司上班后的第一时间见到刘南北的舞伴，我们又搭上一辆人力三轮车，返回农机公司。
我们就在农机公司的房檐下铺张报纸席地而坐，边嚼方便面边聊天，我们都确信无疑：我俩是我们那间国企柴油机厂的功臣，厂长会重视我们，厂里的八百名员工会爱戴我们，我俩应该是我们厂最可爱的人！我俩互相推举又互相谦让：
“如果咱俩当科长肯定比那个酒鬼科长强一百倍！”
“那是！”
“老刘你是老供销，你来当科长，我做你的副手。”
“不不，小邰你是大学生是工程师，应该你当科长，我当副科长！”
“你当科长！”
“你当科长”
……这样争来争去我们都睡着了。我在做梦，梦见自己在家里和妻儿团聚，外边下大雨了，还伴有滚滚雷声，眼看着家的小屋漏雨了，床铺彩电都淋湿了，妻儿惊慌失措，我就到处找接雨水的盆子，但就是找不到，我一急醒了：我和刘南北正浸泡在漫天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