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走出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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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奇遇

我在马赛保留地为政府跑运输时,有一天看见了异象,一种我知道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奇怪景象。事情发生在正午,当时我们正在荒草郊野里艰苦跋涉。

非洲景致中的氛围比欧洲的更加意味深长,它不乏幽影和海市蜃楼,而且有几分像某种活动上演的真实舞台。在正午最炎热的时候,空气像小提琴的琴弦一样震荡颤动,把布有荆棘树和山丘的长形草地抬升起来,在干草上创造出一片广阔的银色水面。

我们在着了火的空气里向前行进,我反常地把车队落在身后很远,身旁跟着法拉、我的狗“黄昏”和照顾“黄昏”的一个托托。我们都没说话,因为热得说不出话了。突然之间,地平线上的平原开始比大气疾驰得更快,一大群动物从右方朝我们急速逼近,沿对角线直穿舞台。

我对法拉说:“看看这些角马。”但过了一小会儿,我反而不太确定它们是角马了,我拿起望远镜来看,就算在正午时分还是很难辨认它们。“法拉,你觉得,它们是角马吗?”我问他。

我这时发现“黄昏”对这种动物全神贯注,他的耳朵竖了起来,他的千里眼紧盯着它们前进。我过去常放开他,由他去跟着平原上的瞪羚和羚羊撒腿狂奔,但今天我觉得太热了,告诉托托把颈圈上的狗绳扣紧。与此同时,“黄昏”爆发出一声短促的狂吠,朝前扑去,托托被拉倒在地,我自己赶紧抢过狗绳,必须卯足全力才能把他拉住。我看着动物。“它们是什么?”我问法拉。

在平原上很难判断距离。一方面因为颤抖的空气和单调的风景,而且那些零星的荆棘树长得和高大的森林古树一模一样,实际上却只有十二英尺高,长颈鹿伸长头颈都比它们高。在辨认动物大小时,你被不断地蒙蔽,正午时分你站在一段距离以外,可能会把鬣狗看成大羚羊,把鸵鸟当成水牛。一分钟后,法拉说:“夫人,那些是豺狗。”

通常你一次只能看到三四只豺狗,碰巧的话你会一次遇到十二只。土著害怕它们,会告诉你它们非常凶残。一次我在紧邻农场的保留地骑马时遇到了四只豺狗,它们隔着十五码的距离紧跟着我。我带着的两只小梗犬尽可能近地贴着我,都快挤在马肚子下面了,直到我们过了河踏上农场才甩开它们。豺狗没有鬣狗那么大,大概有阿尔萨斯大狼狗的大小。它们通体乌黑,只在尾梢和耳尖上有一撮白毛。毛皮很不好,毛发也粗糙杂乱,气味很臭。

当时一定有五百只豺狗。它们缓缓地出现了,最奇怪的是,它们没有左顾右盼,好像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好像是沿着轨道在朝着确定的目标快速移动。它们靠近我们时只稍微转向了一点点,然后就好像没看到我们一样,继续用同样的飞速向前跑,离我们最近的时候只有五十码的距离。它们列成大纵队前进,两只或三四只并排,一整支队伍全部经过我们花了好一段时间。中途法拉说:“这些豺狗很累,它们已经跑了很长的路。”

等它们全部跑过去,再次消失之后,我们回头去看大部队。他们距离我们还有些距离,我们激动得筋疲力尽,所以干脆在草里就地坐下,等大部队赶上我们。“黄昏”不安得要命,挣着他的狗绳要去追豺狗。我抱着他的脖子,我想,要是我没有及时拽住他,恐怕他早被吃掉了。

牛车的车夫脱离队伍先朝我们跑来,问我们那是怎么一回事。我没法对他们解释清楚,也没法对自己解释清楚,到底豺狗为什么如此大群地以这种方式出现呢?土著都把这看做极端的凶兆—战争的预兆,因为豺狗是食腐动物。后来他们彼此之间再也没有多谈这件事,尽管远征时发生的其他事他们常常讨论。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很多人听,但没有一个人相信。这是真的,我的仆人可以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