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拉邦大人在地理学方面比他的阿赫梅侄子所料想的要强得多。
刻赤城在陶里斯岛东端的刻赤半岛上。在这个长长的半岛的北面,是新月形。一座山峰雄伟地俯瞰着它,山顶上曾经耸立过一座卫城,即米特里达特山。米特里达特是罗马人的凶狠的敌人,差点儿把他们逐出了亚洲。这位大胆勇敢的将军,懂得多种语言的专家,传奇般的毒物学家,在这座曾经是博斯普鲁斯海峡王国的首都的城市对面有他的位置,确是再好不过了。正是在这里这位蓬特王国的国王,可怕的欧巴特尔,由于他钢铁般的身体不怕任何毒药,他没办法毒死自己,就让一个高卢士兵把自己刺穿了。
这就是在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里,范·密泰恩觉得应该向同伴们上的短短的历史课。这堂课使他的朋友凯拉邦得到了这个答案:
“米特里达特只是一个蠢货!”
“为什么?”范·密泰恩问道。
“他如果是真想毒死自己的话,到我们那个阿拉巴旅馆里去吃晚饭就行了!”
听了这句话,荷兰人相信不能再继续夸这位美人莫尼姆的老公了。不过他希望给他剩下的几个小时里,能够好好地游览一下这个伟人的首都。
马车穿过城市,它奇怪的套车方式让各族居民十分惊讶。这个城里有许许多多的犹太人,也有鞑靼人、希腊人,还有俄罗斯人——居民一共大概有一万二千人。
阿赫梅一到“君士坦丁旅馆”,首先关心的是询问第二天早晨能不能有马匹可换。让他极为满意的是,这一回在驿站的马厩里有许多马。
“幸运的是,”凯拉邦注意到,“萨法尔大人没有把这个驿站里的马全部拉走!”
不过,阿赫梅的焦急的叔叔对这个胆敢走在他前面而且把驿站的马全部拉走的讨厌鬼还是非常生气。
无论如何,单峰驼是没有用了,他就把它们转卖给一个沙漠商队的主人,不过这两峰活骆驼仅仅卖了死骆驼的价钱。爱记仇的凯拉邦就把这笔显而易见的损失记在萨法尔大人的账单上。
这个萨法尔当然不会再在刻赤了——这显然使他避免了与他的对手的一场最严肃的辩论。两天前他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高加索。幸亏这样,他不在这些决定要沿着海岸走的旅行者们的前面了。
“君士坦丁旅馆”里的一顿可口的晚餐,在温馨的房间里睡了一个好觉,使主仆们忘掉了所有的不快。阿赫梅给敖德萨寄去的一封信,说旅行正在按计划进行。
次日是9月5日,由于出发的时间定在上午十点钟,认真的范·密泰恩黎明就起床了,好去逛城市。这次阿赫梅打算陪他一起去。
于是两人穿过刻赤的宽阔的、两边有石板人行道的大街,街上野狗乱窜,一个波希米亚人负责用棍子把它们打死,是公认的刽子手。不过这个刽子手夜里一定喝酒去了,因为阿赫梅和范·密泰恩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摆脱这些危险畜生的獠牙。
在由海岸的拐角处形成的海湾深处,由石块砌成的码头一直延伸到海峡的两岸,使他们散步时更方便。那里挺拔着总督的宫殿和海关的建筑物。因为缺水,船只全部在靠外海的地方抛锚,刻赤港给它们提供了一个合适的锚地,在检疫站的近处。自从该城在1774年让给俄罗斯以后,这个港口就生意兴隆,里面还有一个给佩雷科普的各个盐场放盐的仓库。
“我们有时间登上去吗?”范·密泰恩指着米特里达特山问道,山上现在修建了一座希腊人的寺庙,装饰着刻赤省大量拥有的战利品——从前的卫城让寺庙代替了。
“嗯!”阿赫梅说,“可不能让凯拉邦叔叔等着!”
“也不能让他的侄子等着!”范·密泰恩微笑着说。
“是的,”阿赫梅又说,“在这次旅行当中我想着立刻回到斯居塔里去!您明白我的意思吗,范·密泰恩先生?”
“嗯……我明白,年轻的朋友,”荷兰人答道,“虽然范·密泰恩夫人的丈夫非常有权利不理解您!”
说完这个已经被鹿特丹的家庭生活所证实的感想之后,因为离出发还有两个小时,两人就开始攀登米特里达特山。
从高处眺望刻赤海湾,一派雄伟的景象展现在眼前。南面呈现出半岛的顶端,东面在伊埃尼卡雷海峡之外,两个围绕塔曼海湾的半岛构成了圆形。纯净的天空让人可以瞥见地形的起伏,而这些“库尔干”,也就是古代的坟墓,则全是原野,直至最微小的珊瑚礁。
阿赫梅认为该回旅馆了,他给范·密泰恩看一个装着栏杆的宏伟的台阶,它从米特里达特山通向城里,直到市场。十五分钟以后,两人又见到了凯拉邦大人,他正想和旅馆的主人、一个最平静的鞑靼人辩论一场。他们到的正及时,因为他正在为找不到机会发火而生气呢。
马车套上了来自波斯的好马,这种马的交易在刻赤是一种重要的贸易。每个人都坐好之后,马车就跑起来,让人不再去怀念单峰驼那使人疲倦的小跑了。
阿赫梅在快到海峡时感到某种不安。因为他想起了在凯尔森改变路线时发生过的事情。因为侄子的强烈要求,凯拉邦大人同意决不去绕亚速海,以便走最快的路穿越克里米亚。但是在这样做的时候,他可能想到一路上的每个地方都有坚实的土地。他弄错了,而阿赫梅没有做一点事情来消除他的误解。
他可以成为一个十分优秀的土耳其人,一个非常出色的烟草批发商,却并不熟悉地理学。阿赫梅的叔叔很可能不知道,亚速海的海水流入黑海是通过一条宽阔的水道,它是古代西米里族人的博斯普鲁斯海峡,伊埃尼卡雷海峡,因此他就必须穿越这条位于刻赤半岛和塔曼半岛之间的海峡。
凯拉邦大人的侄子早就知道他讨厌海洋。要是他面对这条航道,并且由于水流或水太浅而必须从大概有二十海里的最宽处穿过去的时候,他会说些什么呢?如果他固执地拒绝冒险呢?要是他主张重新走过克里米亚的全部东海岸,然后沿着亚速海的滨海地带一直走到高加索的头几条山梁呢?那样旅行要多走多少路程!耽误多少时间!损失多少利益!肯定不能在9月30日前赶到斯居塔里。
这就是在马车穿越半岛时阿赫梅的想法。两点钟之前它就要到达海峡,叔叔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不是现在就让他对这种严重的意外情况做准备比较适宜?然而应该采取怎样的巧妙手段,才能让谈话不恶化成辩论,辩论不恶化成吵架?如果凯拉邦大人固执己见,那就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不管你乐不乐意,他都会强迫马车从刻赤返回去。
所以阿赫梅不知所措。他如果承认自己的诡计,就有可能使他的叔叔发怒!更好一点的办法,是不是他自己应该装得愚昧无知,在认为会发现道路的地方看到一条海峡时,假装惊讶得手足无措?
“希望安拉帮帮我吧!”阿赫梅想着。
他顺从地等待着穆斯林的神来帮他摆脱困境。
古代形成的一条长长的、人们称之为阿科斯围墙的壕沟把刻赤半岛分开。从城里直到检疫站的道路是顺着壕沟的,十分好走,到通向海岸的斜坡上就变得滑溜溜地很难走了。
因此上午马车走得很慢,让范·密泰恩对切索内斯的这一部分有了更完整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