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意外
黑虎山前那条崎岖的山路，弯弯曲曲地从那悬峭壁上蜿蜒而下，一直伸向湖边，伸向那神秘的芦苇荡。
刘大河的座船就隐匿在那片神秘的芦苇荡中。
山道上，几条火把在晃动着。老二带着张蛮子和几个喽罗，正踉踉跄跄地朝湖边走去。老二一边走，一边对张蛮子说：
“张蛮子，到了那里以后，我先把刘大河喊出来。等到刘大河走了之后，你再下手。你明白吗？”
张蛮子说：“刘大河要是不出来呢？”
老二说：“那你放心，如果他万一不出来，我就放一把火，烧也要把他烧出来。他把他姐搞了这么多天，我看也差不多了。”
张蛮子没有做声。老二的话让他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他真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事！不知道造孽的是刘大河，还是他胡子挑？他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那把牛耳尖刀，步子显得越来越艰难。他想，难道真的要我动手杀了那刘素娇？我能下得了手吗！
这时，张蛮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希望等刘大河走了之后，那位刘素娇小姐能自己尽快地跳下湖去，去寻短见，免得自己再去造孽。这样，她即便就是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她也就不会再受自己的亲弟弟这样的凌辱了。当然，如果是能想个办法把她放走，让她能远走高飞那就更好了。不过，就是不晓得到让胡子挑知道了，将会怎样对待自己。
张蛮子一直往湖边走去。他终始都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
到了湖边后，老二叫两个喽罗弄来一条小船，和自己一起往芦苇荡中钻去。叫张蛮子带着另外几个喽罗，守在岸边的窝棚里，等他们出来了再进去。
这是一片一望无边的芦苇，密密匝匝地围在黑虎山脚下，向那看不到头的湖边蔓延，从而形成了一个极其神秘的世界。黑虎山的许多贼船，平时都是藏在这片苇荡中。在这水浅的季节，苇荡中的小洲露出了水面，只有一些弯弯曲曲的小港汊在高高的芦苇下流淌。到了涨水的季节，这里同样是一片汪洋。但是，即使湖水再大，也不淹死这些芦苇。这种芦苇的生命力极强，生长的速度也特别快。在涨水的季节，这些芦苇可以顺着水势，在唰唰地往上长。水有多深，它就长得多高。所以它永远都在水面上。
这片望不边的苇荡，无形中又成了黑虎山的一道天然屏障，使那些围剿它的船只，永远也没有办法靠近它。即使是到了冬天，这里的湖水退下去了，但倒状芦苇又堆积成厚厚的一片，又把湖滩封得严严实实的，使人马无法行走。何况在这厚厚的芦苇下面，多年腐烂的芦苇堆积下来，又形成了许多看不见的淤泥潭，变成了一片深不可测的沼泽地带。
所以，黑虎山有了这片苇荡，就大大地解除了来自湖面的威胁。这也是它多年来不易被攻破的一个重要原因。在这样的苇荡中，如果没有熟悉地形的人带路，任何人进去了都出不来，最后只能困死在里面。
老二的那条船钻进苇荡之后，没有多久，便找到了刘大河的座船。那两个划船的喽罗是刘大河手下的亲信。所以，他们对这里的途径很熟悉。他们远远地就看到密密的苇荡中，有一点萤火虫一样灯光透过来。
此时的刘大河并没有在船舱里搂着刘素娇睡觉，而是光着身子坐在船头上休息。几天几夜的发泄，让他实在太疲惫不堪了。这时他正在那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回未着每一次冲动后的快感。也许是刘素娇实在是太迷人了，以至让刘大河竟然产生了一种想把她留下来的念头，真的准备娶她做压寨夫人。以前所有被刘大河玩过的女人，不出三天，要么是被他折磨死了，要么是让他赏给了手下的小喽罗们，让他们去分享他的残羹剩饭。但是这一次，刘大河却破例了，甚至产生了一种怜香惜玉的柔情。正是这样，刘素娇才这样侥幸地活了这么多天。
刘大河听到老二在喊他时，他还在沉浸在这种柔情与疲倦之中。他只是听到老二在说，他爹叫他去有大事商量。
刘大河心想，有什么大事商量的。心里十分的不乐意。不过他还是穿上了衣服，上了老二的船。
上船之前，刘大河还回自己的船舱去看了一下。他见刘素娇好像睡着了，便也不去动她。这时，他竟把一件衣服盖在她那光光的身子上。这些天来，他从来都没有让刘素娇穿过衣服，有时只是给她盖一件衣服。走出自己的船舱时，他还是把舱门锁上了。他现在锁舱门并不完全是担心刘素娇会逃跑。现在正是鄱阳湖涨水的季节，在这四面是水的芦苇丛中，即使是她想跑，她也跑不出去。刘大河是担心她会寻短见。如果这个女人死了，那真是可惜。
刘大河上船之后，老二就叫喽罗把船往回撑。小船在苇丛中唰唰地穿行，时而有惊动的水鸟飞起。四周很热闹，有虫叫，有蛙鸣，还不时有鱼在水中跳动。无数的萤火虫四处飞来飞去，流光曳影的。天上有弯弯的月亮，照得苇叶蓝蓝的。夜色很浓，夜雾也很重。这样的夜是很美的。但无论是对刘大河，还是老二和那些喽罗们来说，他们永远是无动于衷的。
在船上，刘大河说：“二叔，爹叫我有什么事？”
老二一时还没有想好答案，便说：“我也不晓得。他只是一个人在喝酒，喝了大半宿，看来像有什么心事。”
刘大河说：“他有心思，叫我去有什么用。”
老二说：“怎么没有用呢？你不是他的儿子么？他肯定是有话要对你说。”
刘大河想了想，也没有再说什么。
船到了湖边，靠上了一个码头一样的竹架子。他们几个便走下船，然后爬上那个竹架子，走过一段摇摇晃晃的栈桥，向岸上走去。
到了岸上，老二故意大声对着那个窝棚说：“弟兄们，大王和我上山去喽，你们晚上要多加小心，注意湖上的动静。”
窝棚里的喽罗在答应着。
张蛮子就在那个窝棚里猫着。
刘大河当然不知道，老二的这些话是说给张蛮子听的。
几条火把又在山路上亮着。老二和刘大河他们边走边远了。这时，张蛮子才走出窝棚，望着那几点远去的火把，他没有马上带着喽罗上船。他只是站在那座栈桥边，似乎在等待什么。
那么，张蛮子到底在等待什么呢？
因为张蛮子实在下不了手，更不要说把刘素娇小姐干了。但是，事到如今该怎么办呢？这实在令张蛮子颇费踌躇。
这时，张蛮子仿佛听到湖面上有什么动静——“啪”的一声，像是鱼在水中搭籽的声音。但仔细一想又有些不像。随后，他似乎又听到有拨水的声音。
张蛮子心里一亮。这声音终于让他找到了一条退路——他想，我何不故意高喊几声。如果刘素娇听到了我的喊声，见刘大河不在船上，那她就一定会跳下水去，逃入这芦苇丛中。她即使逃不出去，也会落得一个完尸，免得活罪难熬，再在世上受这份凌辱。如果是老天有眼，说不定她还能死里逃生。
只要是刘素娇不在船上，就不用我动手了，我的手也会干净一些。即使是今后有朝一日，刘大河知道了事情的底细，也不会再因为这件事又多算我一笔账了。
想到这里，张蛮子的心里似乎轻松起来了。他便招呼着那几个喽罗走上了栈桥。一到栈桥上，张蛮子就站住了，装作发现了什么的样子，故意大声说：
“弟兄们，你们听。”
“听什么啊？”一个喽罗说。
“有人跳水啦。”张蛮子故意神色慌红地大声喊，“不好了，跑人啦！刘小姐跳水啦！弟兄们，快去追啊！”
张蛮子这么一喊，其他的喽罗也跟着叫起来。芦荡里顿时亮起几处火把来。岸上的窝棚里也有了动情。张蛮子这时才磨磨蹭蹭地和那几个喽罗喽走上竹架子，然后跳到那条小船上，叫他们向刘大河的座船撑去。
这时，张蛮子站在船头上，心里在暗暗地说：“刘小姐啊，你千万要逃下湖去才好啊……千万千万帮帮我啊……”
真是无巧不成书——等到张蛮子和几个喽罗来到苇荡深处，爬上刘大河的座船一看，舱门大开，刘素娇真的不见了。
张蛮子一见，表面上也装着很急的样子，但心里却在说：
刘小姐啊，你总算帮了我的大忙啊！愿老天保佑你啊！
他装腔作势地和几个喽罗在船上搜查了一番，又在船周围照了照，便说：“算了，我们赶快回去报信吧！”
他只是担心，如果刘素娇要是躲在船舵底下或船周围没有走远，被他们照出来了，岂不坏事了。于是，他们就慌慌张张地撑着小船，回到了岸边。一上岸，张蛮子就举着火把，带着几个喽罗，跑上山报信去了。
那么，刘素娇到底哪里去了呢？
是不是听到了张蛮子的喊声，真的跳下水寻了短见呢？
原来，刘素娇并没有去寻短见，而是被他的大哥刘大海给救走了。
47、搭救
前几天，刘大海随着那两个家人回到了吴城。
一到吴城，刘在海就发现了母亲和妹妹已经回老家了。他心里很是担心，就立即赶到镖局，去找自己的师傅黄师爷打听消息。他想母亲临走之前，一定和黄师爷商量过。
黄师爷已经从那几个逃回来的镖手口中，知道三师母遇难的消息。同时，他还知道，三师母的女儿刘素娇也被黑虎山的土匪抢走了。所以刘大海一到镖局，黄师爷只有把这不幸的消息如实相告。
刘大海一听，就像遭了雷击一样，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黄师爷一见，当然理解自己的徒弟此时的心情。尽管刘大海现在已经是一条威名远播的红船头，在九百里鄱阳湖上历尽了大风大浪。但是，对于这样的生离死别，他能不伤心吗？黄师爷想了想，只有对刘大海说：
“大海，事已如此，别的话都不用说了。还是先救你妹妹要紧。”
刘大海含着眼泪说：“师傅，我爹和娘，遭劫遭难，也算是一种报应，命该如此。但我的妹妹实在是太冤枉了！她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劫难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黄师爷盯着刘大海的眼睛，大声地说，“现在不是诉苦诉冤的时候，大海！”
“这我知道。”刘大海抹了一把泪水说，“师傅，我准备现在就去黑虎山。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把我妹妹给救出来！”
黄师爷想了想说：“好吧！大海，我叫几个师弟跟你一块去。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刘大海一听，非常感激，连忙说：“师傅，太感谢您了！那就派两个弟兄跟我一块去，人多了反而显眼。要挑水性好一点的。“
黄师爷点了点头，他知道刘大海心里怎么想，便点了两名功夫好的镖手和刘大海一同去。并嘱咐他们一定要多加小心，要冷静，到了那里见机行事。
刘大海说：“请师傅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当晚，刘大海就带着两个镖手，化装成渔夫，驾了一条小船连夜动身了。
这天夜里，刘大海和两个镖手就到了黑虎山前。看看周围湖面上没有什么动静，他们就把自己的船划进了黑虎山前的芦苇荡，隐藏在这密密的芦苇丛中，只等晚上再摸上黑虎山去，把情况摸清禁了再说。
这几天，由于杀了三师母，刘大河又一直在自己的座船上昏天黑地，所以黑虎山好像放假一样，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管事。大家都沉浸在那种大功告成的胜利之中。那些大头目和小喽罗们便趁机成群结伙地各行其事。有的到附近的村寨去趁浑水摸鱼，有的则到湖面上去“钓鱼”（即打劫零散的船只）；还有一大部分土匪则是在山洞里和窝棚里鬼混，喝酒的喝酒，赌钱的赌钱，玩女人的玩女人。实在是没有事干的，就干脆蒙着被子睡大觉。只是派了极少数的几个小喽罗在一些关卡路口上守望。因此，对于藏在芦苇丛中的这条小船，尽管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他们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现的。
刘大海和两个镖手在芦苇丛中等了两个多时辰之后，就开始在附近搜索。他们都是艺高胆大的江湖客，自然耐不住这种守株待兔的寂寞。他们就撑着小船，在芦苇丛中一步一步地朝黑虎山靠近。透过那密密的苇叶，他们几乎能看见山道上偶尔走过的人影。搜索和观察了好久，他们发现整个黑虎山死气沉沉的，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杀气腾腾。刘大海心想，既然是土匪强盗，都是做夜买卖的勾当，看来只有到了晚上才能现出原形。于是，他们也停止了活动，吃了点带来的干粮，吩咐那两个镖手好好的睡一觉，等晚上再见机行事。这时，刘大海哪里知道，他的弟弟刘大河的那条座船就在咐近的苇荡中，和自己的船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