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司舞蹈的女神忒尔普西科拉说:“请让那些秃了顶、掉了牙的老头老太太把剧场的前几排坐满了吧!让他(她)们冷却了的血液沸腾起来吧!废除正剧,砍掉喜剧和悲剧,恢复芭蕾舞的古老声誉!”
来自听众的声音:“跳康康舞吧!走到舞台中间来!嘣嚓!嘣嚓!”
向司喜剧的女神塔莉娅说:“我不需要奥斯特罗夫斯基奥斯特罗夫斯基,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1823-1886),俄国着名戏剧家。的声望……不!靠永垂不朽是永远不会有任何好处的。请给我维克多·亚历山大罗夫的力量,他总是一夜之间就写出十部喜剧!我的女神啊,那可要挣它一大笔钱啊!”
向司历史的女神克利俄说:“(来自人群的声音)别管它!也不要指责我们!你干吗睁大双眼?是不是你从来没见过这类丑恶行径?”
向巴克科斯巴克科斯,古希腊-罗马神话中的酒神,是奥尼索斯的一个别名。和维纳斯维纳斯,古罗马神话中司爱情、司春的女神。说:“伸出你……你……们的手来!谢谢,亲爱的原文为法文加俄文字母:Mercic!请赐给我名誉和地位吧!”
挂在钉子上
一群十二品文官和十四品文官下班后在涅瓦大街上缓缓而行。斯特鲁奇科夫领着他们去参加自己的命名日宴会。
“我们很快就要大撮一顿了,诸位同僚!”斯特鲁奇科夫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让我们痛痛快快地饱餐一顿!我家娘子烤了不少馅饼。面粉是我昨天傍晚搞来的。还有白兰地……是沃龙佐夫酒厂出品……恐怕现在我的妻子等得不耐烦了!”
斯特鲁奇科夫住的地方很远。他们一行走啊走啊,最后总算到家了。他们走进门厅。大家的鼻子都闻到了馅饼和烤鹅的香味。
“诸位闻到香味了吧?”斯特鲁奇科夫问,禁不住喜笑颜开,“先生们,请宽衣!把皮大衣都放在箱子上!卡佳在哪儿?哎,卡佳!请的客人——我的同事都来了!阿库琳娜卡佳是女主人叶卡捷琳娜的爱称、小名,阿库琳娜是女佣的名字,你来帮先生们脱大衣呀!”
“这是怎么回事?”一位来宾指着墙问道。
墙上揳着一根大钉子,钉子上挂着一顶新制帽,帽舌和帽徽闪闪发亮。官员们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发白。
“这是他的帽子!”他们轻声地说,“他……也在这儿?”
“是的,他在这儿。”斯特鲁奇科夫嗫嚅着说,“和卡佳在一起……我们走吧,先生们!找一家酒馆我们先坐一会儿,等他走了再回来!”
这伙人赶忙穿好大衣,出了门,没精打采地朝酒馆而去。
“怪不得你家里有一股子鹅的气味,原来有一只大公鹅此处一语双关,既指“烤鹅”,又指他们的上司。“大公鹅”在俄语中转义为指那些品行不端的、十分暴戾的人。待在那里。”档案助理员信口开河地说,“恐怕是什么鬼把他招来的!他会很快就走吗?”
“很快,从来不超过两个钟头。唉,我可饿极了!一上来咱们就先喝伏特加,就鲱鱼下酒……然后再干上一杯,众位世兄……两杯酒下肚就接着上馅饼,不然就没有胃口了……我家娘子做馅饼可有一手了!还有菜汤……”
“沙丁鱼你买了没有?”
“买了两罐,还买了四种腊肠……我家娘子想必也饿了……偏偏他闯来了,真活见鬼了!”
他们在小酒馆里坐了约有一个半钟头,为了装装样子每人喝了一杯清茶,然后又回到斯特鲁奇科夫家里。他们走进门厅。香味比先前更浓了。从半开的厨房门里官员们看见了一只鹅和一大盘黄瓜。女仆阿库琳娜正从烤炉里取出一样东西。
“诸位仁兄,又不凑巧了。”
“怎么回事?”
官员们饥肠辘辘,空空的胃难受得都要痉挛了:饥饿可不是姑妈呀这是俄国的一句俗语,意为“饥饿无情”。现在那可恶的钉子上又挂着一顶貂皮帽子。
“这是普罗卡季洛夫的帽子。”斯特鲁奇科夫说,“我们还是走吧,先生们!找个地方再等一等……这位待不了多久……”
这时从客厅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低音:“想不到那个瘪三还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吃人饭走狗运呗,大人!”一个女人的声音随声附和道。
“我们还是走开吧!”斯特鲁奇科夫悻悻地说。
他们又回到那家酒馆。这回他们要了啤酒。
“普罗卡季洛夫可是有权有势的人物!”大伙儿开始劝慰斯特鲁奇科夫,“他在你家待上一个钟头,准保你……十年官运亨通,福星高照!老兄,这有什么可伤心的?用不着伤心。”
“你们不讲我也知道用不着伤心。问题不在这儿!我难受的是:肚子饿得慌!”
又过了一个半钟头,他们又回到斯特鲁奇科夫家里。貂皮帽还挂在钉子上。无奈,只好再一次离开。
直到晚上七点多钟,钉子上才没有挂什么,这个时候他们才吃上馅饼!可是,馅饼干瘪了,菜汤凉了,鹅也烤焦了。一桌子美味佳肴都让斯特鲁奇科夫的官运给糟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班人照吃不误,而且吃得有滋有味。
一位律师的一段风流韵事
(记录)贴印花处
60戈比一千八百七十七年二月十日,在圣彼得堡莫斯科区,第二街区,二等商人日沃托夫位于利戈夫卡大街的住宅内,我(签名如下)见着了九品文官的女儿玛丽娅·阿列克谢耶娃·巴拉班诺娃,她十八岁,东正教徒,识字。我遇见这位巴拉班诺娃之后就一见钟情。因为根据刑法惩治条例第九九四条,非法同居者除在教会忏悔外还要承担该条款规定的费用(见一八八一年商人索洛多夫尼科夫案卷——载《民事法庭判决汇编》),因此我向她求婚。我们结婚后,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我不再爱她了。我把她的全部嫁妆都记在我的名下,然后我就整天出入茶楼酒肆,青楼赌场,游山玩水②原文是“по...ливадиям, эльдорадам”,原词的写法是大写,专有名词Эльдорадо(“黄金国”,16世纪西班牙殖民者在拉美寻找的理想之国),转义为“富庶之邦”“神奇国土”,闯荡江湖②。就这样连续五年。因为根据民事诉讼法第十章第五十四条规定,如有一方行踪不明造成夫妻两地分居,凡满五年者,有权提出离婚。因此我荣幸地向阁下提出同妻子离婚的申请。
何者更好
(记某心地不善的炮兵准尉的谬论)大人和孩子都可以进酒馆,但进学堂的只有孩子。
酒精能延缓新陈代谢,促进脂肪堆积,使人身心愉快。学校对此却无能为力。罗蒙诺索夫罗蒙诺索夫,米哈依尔·瓦西里耶维奇(1711-1765),俄国大科学家、文学家、诗人、语言学家。说:“科学给青年以精神食粮,给予老年人以愉快和欢乐。”但弗拉基米尔公爵却不止一次地说:“饮酒是俄罗斯人的一大欢乐。”究竟该相信他们俩中的哪一位?显然,应相信那位年纪大的。
能提供股息的绝不是学校。
教育带来的益处还受到人们的怀疑,而它带来的害处却显而易见。
为了刺激胃口,人们使用的绝不是识字课本,而是一杯伏特加。
酒馆到处都有,而学校并非处处设置。
根据这一切就足以做出一个结论:大小酒馆不可取消,至于要不要学校,倒是要考虑考虑。
不能否定所有的识字课本。如果否定它们就会造成理智不清。因为,如果人们能认出“酒馆”两字,那这些识字课本还是有可取之处。
一个感恩戴德的人
(心理素描)“这三百卢布你拿着!”伊凡·彼得罗维奇说,把一沓钞票放在自己的秘书米沙的手上,米沙也是他的一门远亲。“就这样吧,你拿去……本来我想给你,既然……有什么办法呢?拿着吧……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得感谢我的妻子。要不是她,我才不给你……是她求我的。”
米沙接过钱,眨动着眼睛。他简直找不着合适的话来表示感谢。他的两眼红了,蒙上了一层泪水,他心想拥抱伊凡·彼得罗维奇,但是……拥抱自己的顶头上司总有点不成体统吧!
“你去谢我的妻子,”伊凡·彼得罗维奇又说了一次,“是她求我的……你那副哭哭啼啼的嘴脸打动了她的怜悯心。你要谢的是她。”
米沙倒退着走出了书房。他去感谢那位远亲,伊凡·彼得罗维奇的太太了。她是个娇小俊俏的金发女子,正坐在自己书房的长沙发上读小说。米沙站在她面前开口说:
“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才好!”
她故作大度地微微一笑,放下书,然后亲切地给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一个座位。米沙坐了下来。
“我该怎样来感谢您呀?该怎样表示我的谢意呀?拿什么感谢您呀?玛丽娅·谢苗诺芙娜,您教教我吧!您对我真是恩重如山!因为用这些钱我就可以安排同我的宝贝儿亲爱的卡佳结婚了!”
米沙的一边脸颊上滚动着泪水,他的声音颤抖着。
“啊,谢谢您啦!”
米沙弯下身子,亲了一下玛丽娅·谢苗诺芙娜的胖乎乎的小手。
“您太好了!您的伊凡·彼得罗维奇也是个大好人!他多么仁慈,多么宽厚啊!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您要谢天谢地,因为老天爷赐给您这么好的一个丈夫。我亲爱的,爱他吧!我求求您了,爱他吧!”
米沙又弯下身子,一下就亲了她两只手。他的另一边脸颊上也流动着泪水,一只眼睛变小了。
“他老了,变丑了,但他心地善良!您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另外一个像他那样的可心人!您再也找不到!爱他吧!你们这些年轻女子,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看一个男人总是先看他的外表……看他有没有派……我恳求您了!”
米沙猛地一把抓住她的两只胳臂,紧紧地攥在自己的两只手里。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您可不要背叛他!背叛这个人就是背叛天使!珍爱他吧!疼爱他吧!爱这样一个大好人,以身相许……这是您的福分!你们这些女人,对有些事……有些道理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太爱您了,爱得发狂,就是因为您是属于他的!我要亲吻属于他的尤物,他的珍品……这是圣洁的吻……您不要害怕,我是订了婚的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米沙浑身哆嗦,说话上气不接下气,他的嘴从她的耳朵根移到了脸颊,他的唇髭贴近了她的脸蛋。
“不要对他变心,我亲爱的!您不是爱他的吗?是吗?爱他吗?”
“是的。”
“啊,多好的一个女人啊!”
米沙用他那充满激情和深受感动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看着。在这双眼睛里他看到了高尚的心灵。
“您美极了……”他接着说,用一只手去搂她的腰,“您爱他……爱那个天地间的……天使……那是一颗金子般的心……心……”
她想把自己的腰身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她转动身子,结果却贴得更紧了……她的头(坐在这种长沙发上活动身子是很不方便的)无意中靠在了米沙的胸前。
“他的心……他的心灵……什么地方能找到另一个像他那样的人?爱他……听着他的心跳……同他手拉着手……共享……欢乐……您要理解我!明白我的心思!”
泪珠从米沙的眼里簌簌落下……他的头猛地晃动起来,最后低垂在她的胸前。他号啕大哭起来,把她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坐在这种卧榻式沙发上太不舒服了!她想从他的怀里摆脱出来,想安慰他,让他安静下来……他太冲动了!她要感激他,因为他太爱戴她的丈夫了……然而无论她怎样扭动身子也无法站起身来了!
“爱他吧……不要背叛他……我求您了!你们……女人……就是太轻率了……不懂得……”
米沙再也说不下去了……他说话太多连舌头都发涩了,麻木了。
五分钟后,伊凡·彼得罗维奇不知为什么事走进了她的房间……多么不幸的人啊!干吗他早不来晚不来呢?当他们看见这位顶头上司涨红的面孔,紧握的拳头,听见他那沙哑而又喘着粗气的声音时,才霍地站起身来……
“你怎么啦?”玛丽娅·谢苗诺芙娜脸色苍白,问道。
她问了这么一句,因为总得要说话呀!
“可是……可是我是真心诚意的,大人!”米沙含含糊糊地低声说,“苍天在上,我是真心诚意的!”
出个主意
房间的门极为普通,木头做的,刷成一般的白颜色,用一般的门钩钩着,但是……为什么这扇门能给人如此深刻的印象呢?因为它显现出一种道貌岸然的神气!门的一边坐着……其实,这关我们什么事!
门的另一边站着两个人,他们在交谈。
“太谢谢您了!”
“这是给您的,给孩子们的一点营养费。您辛苦了。因为案子拖了三年,可不是闹着玩的……很抱歉,钱是少了点……老兄,您还得多费心!(他停顿了一下)我的恩人,我还要感谢波尔菲利·谢苗内奇……他是我的大恩人,我的案子全靠他了……我想给他送上点辛苦费……两三百卢布的……作为酬劳,不会碍事吧……”
“给他……几百卢布?瞧您说的!亲爱的,您是装糊涂呀!快画十字吧!波尔菲利可不是这样的人,让他……”
“他不会收下?真遗憾……我可是真心实意的,马克西姆·伊凡内奇……这不是什么贿赂……这是出于真心的一份谢礼……感谢他的操劳……要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我知道他出了力,辛辛苦苦的……现如今还有什么人为了这点点钱去挑这么重的担子?嗯……明摆着嘛……这不算是什么贿赂,这么说吧,这是一笔合法收费……”
“不,这不行!他是这么一种人……这样一个人!”
“我知道他,马克西姆·伊凡内奇!他是个优秀的人!他的心地善良,讲仁义……讲人道……为人厚道,待人亲切……他只要瞧你一眼就会看透你满腹心事……我是没日没夜为他祈祷……话说回来,就是案子拖得太久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对他的高尚品行向他老表示点谢意……我想三百卢布差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