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当代阐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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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整体性作为一个哲学范畴(1)

由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结构的研究导出了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结论,这是一部分学者近期的一段学术之路,主要是分析了“三大块”划分的历史与逻辑的原因,以及这种划分的历史必然性与传播上的需要,最终落脚在深入理解马克思主义必须打破现有结构,重新发现它的整体性功能,并就此提升其理论的抽象层次,从而达到运用和发展上的日常生活化。

为了和现有的辩证法相衔接,必须有一系列关系上的阐发,因此,也必须把整体性作为一个哲学范畴来对待,才有可能发现它的独立性和理论价值。

一、整体性与辩证法

联系的观点和发展的观点是辩证法的总特征,实际上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前者是静态的观点,后者是动态的观点。如果按照普遍联系→相互作用→矛盾→对立统一这个层层深入的递进关系框架,整体性正是这一全过程的完成形式。由此我们可以推导出作为一个哲学范畴的整体性逻辑地涵盖以下内容。

(一)整体性与运动性

承认联系必承认发展的道理,就在于抓住了事物之间存在着无限可能的关系,在特定的角度或人的实践标准之下,构成了种种的矛盾,也便形成了种种事物变化发展的源泉。这种发展也便是事物总和的发展。如果没有总体性这个观念,或者说没有把握事物的这种方法,关于事物总和的发展便是分散的甚至是虚无的。因为人们的注意力会分配在一个个单一目标上,这种注意力越是集中,对事物的分解越是细致,探索的层次越是深入,离开宏观整体性也就越远。这看起来暂时无关紧要,殊不知对于事物的本性来说,就它的综合存在状态来说,已经遮避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有的可在短时间内基本忽略,但绝不可能一直熟视无睹,那就好比穿上隐身衣,以便否认魔鬼的存在。

整体性之所以体现运动性,直观地看,因为运动是过程,只要是过程就有开端和结尾,即有始有终。就像存在主义的“向死而在”,孔子的“未知生,焉知死”,真正的生存必定包括死亡。如果略去死亡看生存,那就一定是“存在先于本质”的,因为它还不是完整的存在。我们已经习惯了把整体性的对立面——具象性(后面就讲到)当作认知单位,而当说到“从全局出发”、“顾全大局”的时候,这个“全局”或“大局”也只是被当作具体存在的外部联系来对待,总是一种额外负担,一种发展中的丧失。而当我们强调“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时,往往又把一事物推演成了他事物,而看不到正是这一原有事物,在运动、变化、发展的过程中,展现出自己全面的本质。

有一个观念必须强调,随着发展的继续,事物之间的相互依赖、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相互制约,这种联系的力度会按比例增长。不管是自然界还是人世间,会有重复的现象出现,但不会从根本上出现重复的关系。就像美国的历史,他们不能够在这片原始落后的土地上建立奴隶制,因为这些建设者本身已经是资本主义的主人。因此可以说,美国的历史在整体意义上隶属于英国的历史,或者说它们本就是殖民运动的历史。在生物进化的长河中也是一样,由旧物种到新物种的发展证据可以有间断,但是一个既有的物种,绝不可以在同一区域把它的前世特征重新演化一遍,因为我们不只是获得了一棵进化树,还是站在一个进化圈之内。

整体性所体现的运动性暂说至此。

(二)整体性与系统性

现有教科书在说明系统性时指出其中一个特征就是整体性,这不仅是重复的,而且是肤浅的。系统对应的是要素,一个要素只有和另一要素发生关系时才谈得上系统问题;而在具象性这里,每一个独立存在的实体,都和整体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系统与要素的关系体现在要素的功能上;整体性与具象性的关系则体现在具象的属性上。系统在进化的过程中要求远离孤立性、打破封闭性、追求开放性,而这一走向成功的路径,是在不断发掘系统的破缺,从而打破平衡与对称来实现的;而整体性的宗旨恰恰是相对的平衡与对称,是特定意义上的和谐与稳定。

我们还可以看到,一般与个别的关系是开放性的,它们没有边界地适应所有事物和现象;而整体与具象则是相对独立的单元,它们受特定目标和标准的限定,是人的主观能动性与活动意义的累积性表征,是历史的积淀和文明的记录。离开具象可以回归整体,但离开个别则消解了一般。也可以说,整体性是专门为人而存在的观念,不仅是为人的认识,主要是为人的生存,是人的活动意义被识别与判断的总纽结。只有它才能够高屋建瓴或居高临下地理解和把握事物。

(三)整体性与现实性

只要具备一定的生活经验就会懂得,没有对事件整体的基本把握,则对此事件的性质、地位与价值都难以做出判断。

如今不断被反复论证的哲学上的五对范畴,其中必然性与偶然性的关系是比较深刻的,它已经大大超越了原因和结果这对范畴,理由是因果关系为单线联系,只能事后起作用,不能作预测。一起车祸的发生,既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其中的必然性是一种趋势,它可以概括为“只要在路上,就有发生交通事故的危险”。这就有人提出质疑了:当我们解释偶然性时,指的是可发生也可不发生、可这样发生也可那样发生、可发生在这一个也可发生在那一个身上等等,很明显,它与必然性的含义不在一个层次上,具有不匹配性。后来干脆就有人主张取消这对范畴,以至于教科书对待此类问题也十分尴尬,有的把五对范畴都取消了,有的全部列出但未做解释(现有全国统一的教科书就是如此)。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就在于可代替必然性的是整体性,可消解偶然性的是具象性。我们之所以说任何事件都发生在必然性与偶然性的交叉点上,就是基于一个整体性的大前提——事情总是要做的,总不能为了避免交通事故就不再上路了。具象的任何状态(发不发生交通事故都一样)都是由整体规定的,它正是人类生存活动的真实性与现实性的表征。人们之所以把“不一定”的趋势叫作偶然,都是因为没有全面注意具象对于整体的关系,实际上一切所谓人们“料想得到”和“料想不到”的事件,对于整体性来说都具有同样的意义和同样的重要性。我们且把这种关系叫作平面的整体性。

还有所谓纵向的或时间上的整体性。马克思在对任何研究对象做出结论时都没有离开过这一方法。正因为把人类的五种社会形态看作一个整体,才能够做出“人性的异化与人性的复归”这一大尺度的人类运动的全景式描述。资本的特性,不仅是从现实面孔来刻画,更应该从它的身世来理解,所以才有了对原始积累的探讨,才让人们认识到,这粒种子,不管它萌动和生发了几百年,其实质就是用暴力强迫劳动者与劳动资料相分离。为了追求全面发展,就要了解片面发展及其条件,正因为有着批判和超越的精神,才没有把黑格尔一笔勾销,甚至由此得出“只知道一种科学,就是关于历史的科学”的结论。

纵向整体性的方法,不仅在理论上是科学的,在实践中也是相当奏效的。当灾难降临的危急时刻,妇女和儿童往往被优先救助,这正是人类自我延续的需要,是受时间整体性逻辑支配所做出的选择。孩子的成长离不开母亲,而这种成长是保持种族繁衍的希望。就拿日常生活来说,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当下,但是当下的每时每刻都蕴含着对未来的憧憬,否则就不是真实的当下。同样,当下的每时每刻也都蕴含了过去的生命元素的积累,否则当下就会退到生命的原点。人们之所以对丧失记忆抱有恐惧心理,就是因为它会毁掉一个具象个体的存在。当一部作品抓住这个题材来展示人性的复杂性时,无论怎样演绎也不容易过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矛盾冲突不但是大尺度的,而且是全面的。

(四)整体性与规律性

规律是一种必然的关系,是在事物的发生、发展及灭亡的整个过程中强行起作用的力量,它具有客观性和稳定性的特征。可是当我们就一个具体对象进行认识的时候,却沿着从感性到理性这条思路,目标就是达到揭示它的本质,因此,我们又觉得本质是静态的规律,规律是动态的本质,说规律和本质是同层次的概念。这些对同一事物的抽象指称,很难自然地统一起来,形成对实践活动具有高层次统摄作用、又具有直观操作功能的观念。这个能起统摄作用的观念就是整体性观念。

人们都知道现象的重复表明了规律的稳定,但是这种认识很肤浅,因为现象不可能真正地重复,而关系更谈不上重复。当一种规律被发现的时候,它真正表明的东西是事物整体性的呈现。在自然科学实验室里,看似重复的现象表明了某种关系的存在,而在人类社会当中,正反两方面的事实就会表明某种需要必须被满足。在这两种场合,只用规律来解释还不能说明方向、结局、意义和价值,只有从总体性上来考虑,才能够具体地认识看似重复的现象之间的差别及意义。一场战争中的每一次战役都具有不同的意义,甚至每一次战斗所起的作用都是不同的。可以说人类的每一种活动,只要不是从整体上了解了它的意义,就不能算是真正地按客观规律来行动。有一些看似不合目的的做法,其意义正好相反,南征却是为了北战;不要枪杆子却又必须拿起枪杆子。

人们常说站得高看得远,实际上是认识得深看得才远。在局部范围内,起直接作用的要素很容易看到,也好理解,但是从全局看,那些间接的要素很可能更有决定作用。在苏联解体的过程中,刚开始戈尔巴乔夫是主角,叶利钦之类不过是政治上的小人物,但是亚那耶夫等八人委员会却被直观的东西遮住了眼睛,做了相反的判断,一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却没有去控制叶利钦,而是巴望着戈尔巴乔夫来收拾局面。他们首先没有搞清楚国家的危险何在,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又是什么,结果便上演了一出苏联版的“雾月十八日”。

因此,作为党的领袖,作为国家领导人,所谓掌握执政规律,首先就是有整体观。面对一系列活动的具体存在,它们与整体目标之间都是社会运动的函数关系,没有哪一条具体规律是不受条件制约的。

(五)整体性与方向性

矛盾同一性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规定着事物发展的方向。事物的性质是由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来决定,所谓主要矛盾就是决定事物的存在与非存在的矛盾,而其他矛盾都是由它派生和延伸出来的。如生产的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制之间的矛盾就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之所以称其为资本主义社会,就是因为代表私有制的资本家阶级是矛盾的主要方面。其他的如劳动效率的提高与资本对劳动力需求的减少之间的矛盾、有机构成的提高与平均利润率下降的趋势之间的矛盾、垄断与竞争之间的矛盾等等,都必须根据资产阶级的现实需要来实施控制、左右其方向。在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成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与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而矛盾的主要方面则是落后的社会生产,它既包括生产力也包括生产关系。应该看到,这里代表矛盾一个侧面的主体或载体仍然是人民大众,是他们在实施改变落后状态。就是说矛盾双方并不是两个人群。这还可以让我们推想,封建社会的主要矛盾是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之间的矛盾,而前者是矛盾的主要方面,是他们的封侯建邦刻画着这个社会的特征。如果陷在“一般规律”这个思路中,下一个社会形态应该是农民阶级成为矛盾的主要方面,但事实上显然是不通了。推翻封建制度的不是农民而是资产者。这就可以判断,方向并不仅仅是一条直线,从综合的效果来讲,它是一个有箭头的立方体,也可以说它是一种自组织运动。山鹰对猎物的追捕是一个立体工程,先进入范围,再调整距离,然后选择角度、校准攻击点。在很多情况下,由于猎物的反抗性逃遁,使它在某一环节上丧失目标,最终放弃。实际上只要逃离它最初的覆盖范围也就必须放弃这一次追捕,因为体力的损耗与目标的确定程度要求有一个匹配。这就是动物生存的一个整体性机制。如果把这件事运用于社会运动,就会在方向与过程之间呈现出复杂性。

达尔文发现了进化论,但他的著作并没有叫作“物种的进化”,而叫作《物种的起源》。他甚至对“选择”一词的运用也解释为迫不得已。这是因为进化只是演化的一部分,要了解物种的全貌,有更多的场合要研究退化甚至灭绝,达尔文叫“绝灭”。当然,就人类首先是一种生命活动来说,个体的活力、群体的繁殖力是首要的积极目标,但是沿着这个方向,也并不是发展得越快、进化程度越高就越符合人的需要,适当的限制与放缓,并研究其限制条件,肯定具有整体的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