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老魔法师的那个胖孙子坐在桌前默默地吃着早饭,昨晚他在念“催眠术”咒语时,由于把怀表的摆动方向弄反了,致使魔法反噬,把他自己给催眠了,直到太阳晒到屁股上方才悠悠地醒来,现在还头晕脑胀得非常难受,若在往日他会大呼小叫地在仆人们面前耍一点小脾气,可是今日他不敢,因为餐桌对面坐着的那个黑袍客人始终让他心里恐慌难安,提心吊胆的。
这个神秘客人在自己家里也算待了好几天了,自己始终不知其姓名,甚至连他的真面目都从未看清过,只见黑色兜帽下一片黑色的空白,这个客人就象他身上罩的那件黑色长袍一样,始终罩在一层黑暗之中,即使在大白天,他的身周也透着一种令人望而生惧的恐怖气息。
小胖子嚼而无味地吃着早饭,忽见两个女仆跑进门来对黑袍客人惊惶地说:“黑袍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帮吉普赛人,正围在房子前要闹事哩。”
小胖子“呼”地推开面前的碗站起来大吼:“这些肮脏的吉普赛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到我家来撒野了,想找死是不是?”他忽见黑袍人抬起头,兜帽下有一缕异光向他闪了一下,吓得他立时襟口不敢出声了。
黑袍客人从桌前起身,从容地走出房,只见豪宅前的院子里站着二十几名袒胸露乳,身材壮硕,手执弯刀的吉普赛大汉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另外有四名大汉则围在那个昨晚被自己吊在一楼梁上的小毛贼网边,正七手八脚地想解开那张白色的网,可是他们无论如何努力,甚至用刀割,都无法把那张网解开,反倒使那张网收得越来越紧,网中的那个小毛贼已经气息奄奄,就剩一口气了。
“别解了,这是一张魔法蛛网,得用魔咒才解得开。”从吉普赛人群中发出一声命令,四名大汉赶紧收手。这时吉普赛人群中让开一条通道来,有一名身材肥硕高大的老年女子从人群中走出,这老年女子派头好大,她穿着一身金色丝质双开襟长褂,胸口花花绿绿地挂着一大串珠宝首饰,头上包的金色包头高高耸立着,上面还插了一根蓝色的孔雀毛,和所有吉普赛人一样,她的皮肤深棕色,眼睛又大又亮,大嘴巴厚嘴唇,连鼻翼都要比别人厚上一层,走起路来水桶般的腰肢一扭一扭,在她身边伴着两名漂亮的女童,一人搀着她的一只手,后面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名作女巫打扮的中年女子。
老年女子走到黑袍人面前,先手按胸口对他微微颌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指着被吊在梁上的少年说:“尊敬的阁下,我是泊瓷城吉普赛营地的族长嘉美丽,那网中的孩子是我不争气的外孙,这孩子顽劣无知,若有何得罪之处,还请阁下能谅宥。如果贵府有何损失,我愿意加倍偿还,还请阁下能放他一马。”
黑袍人静静地瞅着眼前这位吉普赛营地的族长,过了半分钟后方才出声说:“你这孩子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偷了不该偷的东西,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你以为他还能活着走出这幢宅子么?”
吉普赛族长嘉美丽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说:“阁下若是想要杀他,现在这孩子恐怕早已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你现在留着他的性命,只怕是已经知道他是我外孙了,想拿他和我交换什么?你尽管开个价,让我看看是否能满足你的条件。”
黑袍人在她面前踱了几步方步,转头问她:“我知道吉普赛人虽然是个流浪民族,却遍布半月洲大陆的每个角落,你们有个非常发达的消息网,我想和你交换一个信息,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嘉美丽的脸上挂上一丝笑容,能谈判当然最好,毕竟与这些拥有神秘力量的魔法师大打出手是件非常不划算的事情。
黑袍人见她答应了,于是问道:“最近泊瓷城里可来了什么碍眼的人物吗?”
嘉美丽耸耸肩膀说:“泊瓷城是西大陆的交通要冲,水陆贸易在此交汇,每天都有无数碍眼的人物从大陆腹地或海洋中来,阁下给的这个范围好像太大了点吧。”
“你就说说魔法师。”黑袍人把范围缩小了。
嘉美丽歪头向身后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女巫把头凑近她的耳旁嘀咕了几句话,嘉美丽吃惊地打量着黑袍人,口中连连“啊”了几声,摇着她那肥大的脑袋咕哝道:“想不到,真想不到这家伙还是这号人物。”她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这才对黑袍人说:“距离我们泊瓷城一百多公里外就耸立着‘擎天一柱峰’,在这个山峰的顶端就驻扎着着名的五大魔法宗派之一‘光明顶’的大本营,所以泊瓷城也算是‘光明顶’的地盘了,城中住着许多‘光明顶’的魔法师,当然也包括你现在所站立的这个豪宅的主人段乘风,因而在泊瓷城里魔法师根本就算不上是碍眼的人物。”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黑袍人说:“不过说来也奇怪,最近城里涌来了许多别的门派的魔法师,而且有些还相当有名,其中就包括你,还有一个与你齐名的人物,那就是半月洲魔法五散人之一,人称‘月神’的女魔法师,她是五大魔法门派之一‘白枫丹霞书院’的魔法师。你们两个可以算是如今泊瓷城里最碍眼的两个魔法师了。”
黑袍人闻言一怔,眼中爆出两道冷光:“你已经认出我来了?”
嘉美丽小心地向后退了两步说:“你是大名鼎鼎的魔法五散人之一九幽王,半月洲大陆上最邪恶的魔法师之一,你出身于五大魔法门派之一,邪恶的魔法王国‘万雾山庄’,你那一身恐怖的黑袍,走到哪里都是一个显眼的标志,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呢?实际上从你一踏上泊瓷城的土地我们吉普赛人就已经注意上你了,不过泊瓷城可不是你们‘万雾山庄’的地盘,由不得你撒横。”她连说几个“之一”,每说一个便向后退一步,众吉普赛人跟着她一起向后退却,显见对眼前的这个黑袍人颇为忌惮。
黑袍人,也就是九幽王冷冷地说:“你既然已经认出我来了,就该知道你们这帮人的命就得留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了。”他的话音刚落,众吉普赛人的周围地面上忽然出现一圈裂缝,在他们还未来得及逃开前,裂缝外围的地面“哗”地向下塌陷,露出一圈深渊般的宽大鸿沟,把这些吉普赛人全部围在鸿沟圈内了。
嘉美丽瞪着九幽王,没象自己族人那样恐慌,反倒咯咯笑了起来,这让九幽王大为郁闷:“都已死到临头了,你还笑得出来?”
嘉美丽面色如常地说:“有何笑不出,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该见识的都见识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生死对我来说已不重要。不过我要告诉你,我既然知道你是着名的邪恶法师九幽王,还敢来见你,那当然是有备而来的。”
九幽王一怔:“你是有备而来?”
“是的,有备而来。”嘉美丽撅起厚厚的嘴唇说:“你也知道我们吉普赛人的消息网是非常发达的,只要我们二个小时后还没回营地,散布在泊瓷城里的每个吉普赛人和游荡者就会把你九幽王住在段乘风魔法师的豪宅中这个消息传播出去,你是邪恶的‘万雾山庄’魔法师,可是段乘风却是‘光明顶’的魔法师,‘光明顶’从来就是标榜自己在善良阵营中的领袖地位,与你们‘万雾山庄’可谓是死对头,但是其旗下的魔法师段乘风却与你暗中有勾结,你想想‘光明顶’的那些魔法师们得到这个消息,段乘风将面临怎样一个局面?不说你也明白,就算段乘风能逃开‘光明顶’魔法师们的追杀,也无法在泊瓷城里继续待下去,那你苦心在‘光明顶’眼皮底下预埋的一颗棋子就此作废了。所以你杀了我们,就等于丢弃了段乘风这张苦心经营的王牌,你觉得划算么?”
听她如此一说,准备杀人灭口的九幽王不由心下一阵踟蹰,不错,段乘风不仅是个很厉害的魔法师,同时也是被自己收买的,深埋于“光明顶”里的一个王牌间谍。要是真如她所说的那样,那么即使自己杀了这些吉普赛人,段乘风的间谍身份还是会暴露,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嘉美丽的眼神何等锐利,虽说看不见九幽王那张脸,却能从他的动作里判断出他开始犹豫了,于是打蛇随棍上,抓紧时机说道:“我知道你们五大魔法门派明争暗斗已经很多世纪了,但这是你们魔法师之间的事情,与我们这些游荡者无关,所以只要你不伤害我们,放我们安然离开,我们吉普赛人保证不会把这个秘密透露给‘光明顶’的魔法师们。”
九幽王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拍了几下手掌,围在众吉普赛人周围塌陷下去的地面又重新冒了上来,把地面重新填平,他寒声对嘉美丽说:“今日之事你们若敢透露出去一个字,我必杀你们营地中的每一个人,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你听明白了吗?”
嘉美丽点点头:“这点你放心,吉普赛人虽贫贱,却是个守信义的民族,今日就当我们从没来过这里,现在,你是否可以放了我的外孙?”她指了指被吊在梁上的那个少年。
九幽王嘴里咕哝了一句咒语,罩住少年的那张网倏然消失不见了,査喳立时跌落在地面上,“哎哟”一声呻吟起来,四名站在网边的吉普赛大汉赶紧把他搀扶住,这可怜的少年因为长时间地卷曲着身子,此时四肢麻木,根本无力站立,只好由四名吉普赛大汉抬着走向嘉美丽,直到此时九幽王方才仔细看那少年的全貌:这少年年约十二、三岁的样子,身材细小,四肢颀长,光光的脑壳上没一根头发,大头大眼,尖鼻尖嘴尖下颌,貌样特显眼。
査喳被抬到嘉美丽面前,女族长一见这个老爱闯祸的外孙,怒气便向胆边生,挥出肥肥的手掌连在査喳光光的后脑勺上拍了好几个响亮的巴掌,打得査喳连声讨饶。九幽王冷冷地看着他们祖孙两的表演,忽然,他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嘉美丽怒拍査喳后脑勺时,前三巴掌使得査喳光脑门上肤色发红,可是后几巴掌挥上去后,査喳的后脑勺的肤色由红转为青色,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青色图案,那图案一现便逝,出现的时间极短,如果不是九幽王的眼神锐利,加上眼光正好落在査喳那颗醒目的光头上,放在平时还真没这么巧的机会看到这个图案来,九幽王心中一震,觉得这个图案有点眼熟,再一思量,眼中猛然暴射出两道奇异的神采来,正在揍査喳的嘉美丽和那名中年女巫同时感应到这缕锐利的目光,两人同时把眼睛转向九幽王,九幽王见状心里一震,赶紧闭上眼睛,轻飘飘地向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嘉美丽赶紧招呼族人们向河边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忽听九幽王在身后喊道:“等等。”
嘉美丽和众吉普赛人心中同时打了一个激灵,停下脚步,他们以为九幽王改变主意,又想杀他们灭口了,嘉美丽强自镇定,缓缓转过身问九幽王:“阁下还有何事?”
九幽王问她:“‘白枫丹霞书院’的女法师月神真的已到泊瓷城了么?”
“千真万确。”
九幽王又问她:“如今泊瓷城里各路法师云集,你们消息灵通,可知道这里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情吗?”
嘉美丽对他展开一个虚假的笑靥:“阁下这是明知故问了,你来此的目的不也和那些魔法师们一样么?”说到这里她一字一顿地吐出:“是来看‘光明顶’的热闹的!”
九幽王沉吟着说:“我只知道‘光明顶’将遭受一次可怕的灾难,可是具体是什么灾难我就不知道了,连段乘风都不知道,你们在此地的消息灵通,可曾从那些外来的魔法师口中听说一些什么有关于这次灾难的讯息么?”
嘉美丽摇着头:“连段乘风这个‘光明顶’的资深魔法师都不知道是何灾难,我们这些外人就更无从知晓了。”
九幽王淡淡地冷笑一声:“你们吉普赛人的女巫不是很会算命么?为何不算算究竟‘光明顶’会面临怎么样的大祸?”
“我们吉普赛女巫只会用‘塔罗牌’或‘占卜术’给人算命,却不懂‘星象术’和推测世事演变的‘预言术’,这种事你们魔法师应该更擅长一些。”嘉美丽回答道:“不过据说‘光明顶’将面临的大祸就将发生在最近这几天,段乘风昨天急匆匆地离开泊瓷城赶回‘光明顶’,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
九幽王见从这些吉普赛人口中问不出具体消息,意兴阑珊地示意他们离开段家。一众吉普赛人直到走到河边方才大松一口气,众人浑身被汗给浸湿了,心中同时感叹那九幽王果真是邪恶魔法师中的一个巨擘级的人物,浑身透出一种令人生畏的恐怖气息,众人默默地前行着,不敢发出一声声响,唯独査喳嘻嘻哈哈地有说有笑,浑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嘉美丽见他如此无所谓的样子心中便有气,挥起肥掌又赏了他几巴掌,这才让他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