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炼
一千年前的千年之初,大宋王朝内忧外患,“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我国历史上著名的大才子、大艺术家,书画诗词均属一流的赵佶,也就是著名的北宋皇帝宋徽宗,留下太子赵桓,仓皇南逃。被金人掳去后,留下了“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的苍凉诗句。宋徽宗,终究没有回到他日思夜想的大宋汴京。其中的凄苦无以言说。
又一个新千年后的新年之初,我从遥远的美利坚回到了亲爱的祖国,回到了梦中的洪城。半年之后,我像赵佶一样,匆匆北去,只不过没去到那辽阔的漠北,而是被下放到偏僻的小城。从此,欢乐便离我而去。痛苦、落寞、孤寂、无奈,郁积在我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元和十年即公元815年,中唐大才子白居易被贬江州时所写的《琵琶行》,便成了我在小城的真实写照。“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偏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是啊,大才子从繁华之极的大唐首都长安被贬江州,逢倡女,不禁发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慨。可见其愁之浓,恨之切,怨之深,知己少。而我从曾经属于我的美国新大陆,从首善之区的首都北京,从蒸蒸日上繁荣昌盛的省城,一路下放到小城,一呆就是近10年。大好年华,蹉跎岁月;心有不甘,却又无奈。其怨、其忧、其郁、其愁之深,真可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我不禁喟然长叹,沛然泪下,无语问苍天,这究竟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没有人能告诉我,也没有人会告诉我。在无数个凄风苦雨或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或踽踽独行,或茕茕孑立,或苦苦思索。这时,我想到了苏子瞻被贬黄州时所写的《卜算子》:“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我就像一只缥缈若仙的孤鸿一样,在小城阴霾的空中,独往独来,凄苦无比,我的心痛到了极点。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徐志摩说:“是人就想飞”。所以我不停地读书,不停地思索,不停地行走,不停地写作。我写我在小城的愤懑、孤寂和无奈,鞭挞码头文化的苍白和功利;我写我对祖国博大精深国学的喜爱和探索,也写对交响乐、歌剧、芭蕾舞等高雅文化的向往和追求;我歌颂伟大祖国万里河山的瑰丽和磅礴,也写我在异国他乡对祖国深深思恋和无限热爱;我颂扬西方文化的开阔和雄浑,也写世界各地的自然和人文……匆匆十年,弹指一挥间,无数个不眠之夜,熬白了少年头,挥洒了青春血。厚达60万字的215篇散文,从我的指间,轻轻滑落。
可以说,如果不是偶然被下放到小城,我可能不会有那么的孤独和落寞,我也就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读那么多书,走那么长的路,想那么多的事,从而对人生和社会进行思索。那么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厚实的饱蘸着我心血和汗水的散文集。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应该感谢命运的捉弄。使我不敢懈怠,不敢大意,不敢蹉跎,从而诞生了这部著作。
文集的标题之所以叫《人生若只如初见》,是缘于纳兰性德的一首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从少年到中年,我一直很喜欢纳兰性德的这首词。特别是第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简直是太忧郁、太浪漫、太完美、太多情了。我怎么都想象不出300多年前的翩翩公子纳兰性德如何能写出这般优美的诗句。这隽永的诗句带着一种淡淡的忧愁,直抵我的心房,令我不能自拔。我打心眼里喜欢这样的题目,纵使她被他人用过,我也不愿放弃她,因为她说出了我想说的话。人生不能重来,包括青春、生命、事业、爱情、家庭,一切都不能重来。所以,我们要活在当下,活出生命质量,活出青春风采。
这215篇文章,全部是在《江西日报》“井冈山”副刊,《信息日报》“异域大观”副刊,《九江日报》“长江周刊”和“烟水亭”副刊等省内外报刊公开发表过的。这些文章是我心血的结晶,是我人生的探索,是我过去岁月的总结,是我想要说的心里话。我写文章首先是我有话想说。我自己感动了,我才去写。我写真性情的文字,我无须看任何人的脸色,无须媚俗,无须奉承,无须折腰。我申诉的,不光是我个人的经历,所思所想,所彻所悟。错过的青春,变形的灵魂,无数失眠之夜,留下来的痛苦回忆。我推翻了一道道定义,我打碎了一层层枷锁,心中只剩下一片触目的废墟。但是,现在,我站起来了,站在广阔的地平线上,我看见,东方的一轮红日正在喷薄。
诗圣杜甫在《登高》中说:“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我在小城,也许就是常客了,一想到下放日子的遥遥无期,我不寒而栗,凄然相向,心比黄莲苦。我不敢想象,在一个高雅文化、重文化缺失的地方,喜爱读书的我如何长期生存下去。我无语,我无法,我无奈。从今往后,从我的笔端流出的可能还是无尽的忧郁、苦闷和彷徨。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这么多人之后,我不得不痛苦地承认,我改变不了小城,更改变不了我自己。
在这本饱蘸着我心血的作品集即将面世的时候,我的心情特别复杂。我想到我在小城受到的委屈、落寞和孤寂;想到多少个无眠的夜晚我独自在小城的破楼里奋笔疾书、默默耕耘;想到肉体上的煎熬、灵魂上的孤独、思想上的痛苦。我唏嘘不已,泪流满面。不禁喟然长叹:“人啊!人,活着真不容易。”
这里,我要特别感谢全省各地我认识和不认识的“粉丝”们,是那些十三、四岁豆蔻花开的少男少女;那些人到中年饱经沧桑的男女;是那些七、八十岁走近黄昏的老人,对我作品的喜爱,给了我写下去的勇气和信心、力量和源泉。当我在各地采访,看见不相识的男女“粉丝”,拿出我作品的剪贴本时;当我接到从未谋面的“粉丝”打来的电话、发来的信息、寄来的书信,表达他们对我作品的喜爱时,我被深深地感动了,我陷入了沉思,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要说的只有“感谢、感谢、再感谢”。是他们告诉我,只有真性情的东西,才会打动人;只有美,才会长留人间;只有从心里流出来的血,才会是热的……
这里,我同样要特别感谢我的亲人、朋友,感谢一切热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们。是他们的真心、真情、真爱;爱心,关心,倾心,使我在人间得到温暖,在世上得到真情。使我坚信:心若在,梦就在;青山在,人未老;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一切都将过去,而那过去了的一切都将成为美好的回忆。人间有大爱,人间有真情,人间有温暖。
谨以此书献给他们。
2011年10月10日于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