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谁请客做东,漂亮的女人永远是餐桌上一道最诱人的大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刘子明,在江州二中教语文,是江州市有名望的语文老师之一。管文教的副市长都到他家拜访过。
刘子明会写文章也会喝酒,在江州市,他和肖辉是文友,也是铁杆酒友。他们被人称为“酒坛双煞”,经常是在酒席上联手出击,称霸一方,谁不服输就打倒谁。打败了所有的对手后就窝里斗,最后是两败俱伤,经常是双双扶醉而归。
有一次,刘子明喝醉了,大家把他扶上了出租车,付了车钱,请司机把他送到家。谁知还没有到家,刘子明就吵着要下车,并且威胁司机说,不让他下车就把玻璃砸了。原来,他把集贸市场的货棚子当成了自己的家。结果一下车,就在水泥地摊上倒头便睡。当时正是冬天,凌晨两三点时冷醒了,酒也醒了,想想家是去不成,学校的大门早就关了。抬头看到前面有火光,原来是一个要饭的流浪汉在烧火取暖。他便凑了过去,一边烤火,一边和那个要饭的套近乎搭讪起来了,等到天亮后才溜了……
第二天他打电话告诉肖辉,说这是他经历的一个最漫长的夜晚,也是最狼狈的一次。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一是要肖辉为他保密,二是要肖辉为你打掩护,如果他老婆问起来,就一口咬定说是在肖辉家过的夜。你说肖辉会干吗?这年头,肖辉还真巴不得他每次都有如此精彩的表现。他们图的就是这种效果。
肖辉就笑着说,子明,怕什么怕!我们那些“酒”一辈的革命家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喝一辈子酒,丢一辈子丑嘛……
不过他老婆那里,肖辉还是尽了朋友的责任。总不能让人家夫妻反目吧。
从此,刘子明就留下了一段酒坛佳话。后来只要一上席,就有人以此说事,拿刘子明开涮当下酒菜了。
有的说,我给你提个醒啊刘子明,今天晚上,可不要再和要饭的混在一起烤火了,别让我们大家都跟着你丢分儿。
也有人说,哥们,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刘老师就是刘老师。别人喝多了,哪一个不是上发廊找鸡去,按摩泡脚不算,还要洗了上头洗下头,享受全方位服务;而我们刘老师,你看看,他偏偏去找个要饭的,跟人家同甘苦共患难,共度漫漫长夜,身体力行,体恤民情,真是为人师表啊……
这一番话,又是一个满堂彩,弄得大家又酒兴大发,连刘子明本人也不例外。大家又是酒兴大发,连干几杯。个个都是乐其所哉。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年一开学,刘子明竟不辞而别,销声匿迹,半路退隐江湖。当时,肖辉他们都担心刘子明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肝癌、胃癌、食道癌,这些不治之症都会不期而至,尤其钟情他们那些酒友,就像艾兹病找嫖客一样。后来看看也不像,他们又担心是不是他老婆发了话。他们这种人往往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打官话。一旦老婆下了禁酒令,那么,就是不理解也要执行。可是事实证明,刘子明也不是老婆的原因。
那么,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每次打电话,肖辉都要告诫他说,子明啊,再这样下去,你可要当心废了武功啊!
刘子明也总是说,唉,老兄,没有办法罗,太忙了,一天到晚,几乎忙得我四脚朝天。
那……,你在忙什么忙?一天到晚的。
嗨,穷忙呗!……
每次听到刘子明这样长吁短叹的,肖辉就预感到要出事了。
肖辉在肚子里悄悄地对自己说,不好,这家伙肯定不是忙,一定是要出事了。这家伙要出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要么是迷上了麻将,要么是准备跟老婆离婚。——是不是有外遇,找上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肖辉看不大可能。因为刘子明早就跟他说过,他未老先衰,性功能早出了毛病,连他老婆都有想法。所以,他即使是贼心贼胆都有了,也没有那种贼能耐。
那么,刘子明到底在“忙”什么呢?
要说是闹离婚吧,也是他老婆先发难,根本就轮不到他了。可是,他老婆也没有这种可能啊,交往这么多年,对他夫人肖辉还是略知一二,是一位少有的好女人,特古典。否则这么多年了,两人不还会相安无事吗?
所以,这些日子,肖辉一直在为古人担忧。因为刘子明毕竟是他的朋友啊。
总算老天有眼,刘子明这个电话让肖辉如释重负,可以放心了。肖辉心想,晚上一定要一醉方休。不为别的:一为刘子明重出江湖;二为他能出手大方,在“一品香”这样的地方请客!
在江州,一品香酒楼可是仅有的几个高档去处之一。不是有头有脸且又是公款消费者,决不上那里去挨宰充冤大头的。这刘子明不晓得是搭错了哪根筋,居然跑到那种地方去摆阔。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一品香的老板姓朱,安徽人,这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朱老板是开徽菜馆的出身,烧得一手好菜,到这里来了没几年,就把个一品香整得香透了半座城。加上他店里的小姐全是四川来的辣妹子,一个比一个辣,一个比一个靓,进得门去,没有哪个出来不是一身汗。肖辉想,刘子明难道是看中了一品香的小姐,也想到里面去尝尝辣,品品香么?
下午在办公室里,肖辉就把这事给周小寒说了。他说今晚刘子明请客,还请了她,问她去不去?
周小寒知道肖辉同刘子明的关系,就说,你去就去吧,干吗还要拉我去丢人现眼,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好是不是?
那你不去就不去,说那么多干吗?
我说得不对吗?周小寒说,告诉你,今晚你一定不要喝多了,听到没有?
肖辉说,我知道了。
周小寒说,知道了就好。要是喝多了,就不要说我不理你了。
肖辉说笑了笑说,那是你的权力嘛,我哪敢说。
周小寒也笑了笑,说,看你嘻皮笑脸的,我是说到做到的。
肖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说,周小寒你说说,这个刘子明今天怎么心血不潮,想到请我吃饭?我以前找过他好几次,他都说没时间。
周小寒说,这还不简单,要么是真的没时间,要么是不想同你鬼混了。我看他那个人,最近有进步,生活上比你有规律。
那么说,你倒很欣赏这种规律了?
是的。那个女人不喜欢有规律的男人。
我看你就不喜欢。
胡说。
周小寒嗔了他一眼。
肖辉很得意地笑了笑。说,你说这是他的进步,还是他在堕落?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了。你肯定是要我说这是堕落,我偏不上你的当。我再说一遍,你要是喝多了,我就坚决不理你。
肖辉说,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真是婆婆妈妈。
……他们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其实肖辉的心思早不在办公室了。
五点半点还没到,肖辉就打了个出租车去了一品香。
到了一品香大门口,肖辉刚一下车,迈上大门口的红地毯,就听到门边的迎宾小姐一个在说,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另一个说,先生请进!并且为肖辉拉开了两扇沉重的玻璃门。
肖辉一边点头一边往里面走,真有一种当上帝的感觉。
一进大堂,马上又有一位小姐迎了上来,请问先生几位?
肖辉一愣,马上说,哦,我……我——是来找人的。
请问先生您找谁?
找……找——我找刘子明,知道在几楼吗?
现在该轮到这位小姐发怵了。她说,刘——刘什么?
刘子明!知道吗?肖辉大声说。
先生您姓肖吗?巴台里马上走出一位小姐来。
肖辉点了点头说,对,我姓肖。
好,请跟我来。刚才刘先生吩咐过,说一位姓肖的先生来了,就告诉他在二楼“唐朝”。
“唐朝”就是唐朝厅。幸好肖辉来过两次,不然倒成了刘姥姥。
朱老板为了表示大气高雅,他把一品香酒楼的包厢都用历代的朝代命名。从夏商周、秦汉晋,一直到唐宋元明清……这样一路叫过来。不像其它的酒家那样,不是牡丹亭、红梅阁,就是潇湘馆、杏花村……一个个浓妆艳抹俗不可耐。好像喝酒的不是来喝酒,倒是一个个吊膀子会情人卖淫嫖娼来了。
他也许是想以此来体现一点文化吧?
肖辉随着那位小姐来到二楼,轻轻地推开了“唐朝”的大门。发现满满的一桌人,除了刘子明之外,其他的全是生面孔,没有一个认识的。以前的那些酒友一个都不在。肖辉在门口踌躇不前,真想掉头就走。
刘子明一见,马上走过来把肖辉拉了过去,死死地按在一个位子上。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事先没有告诉你。不过也没关系的,一回生,第二回就是朋友了。接下来他就一个个的介绍起来。这位是刘校长,我的本家。这位是罗主任,我的顶头上司。这位是孟子的后人孟老师孟家才先生,我们语文组的组长,我们二中的台柱子……
他每介绍一个,肖辉就要握握手,虚情假意地久仰久仰,幸会幸会。握着握着,肖辉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怎么全是校长主任组长老师?他邀的是一伙什么鸟?再说,刘子明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酸呀?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是在酒席上,只要是他俩在,那么,肖辉是老子天下第一,他就是决不是天下第三啊!
刘子明似乎看出了肖辉的不快,正要解释。突然,那位刘校长站了起来,很激动地按住刘子明的手说,子明,你先别忙,你听我说。你这位朋友是不是在文化局工作?是不是……
肖辉点了点头。
哦,对了对了,刘校长大叫起来,如刚从梦中醒来一般。你就是肖辉……肖辉作家?大名鼎鼎的肖辉……大文豪?哈哈哈哈……
他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才得理,只好用一连串的哈哈来掩饰。
肖辉有点不知所措,又只好点了点头。
全场一片哗然,似乎还有几下稀稀落落的掌声。
刘子明也似乎觉得脸上有光了,连忙说,对对对,这位就是我的朋友肖辉先生,省作家协会会员,我们市的作协主席——他不动声色地把主席前面的“副”字省去了——现在在市文化局高就。
在刚才的介绍中,刘子明又省去了几个“副”字呢?肖辉不知道。肖辉又想到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那句话。
全场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了,好像因为肖辉的到来,让所有的人顿时身价百倍。肖辉当然知道,这完全是逢场作戏,做个顺手人情,用时下的话说就是作秀。这不是肖辉所需要的感觉。尽管肖辉在酒场上喜欢充“老大”,但要充的决不是这种老大。
刘子明难道不理解吗?
开始上菜了。一位瘦不拉叽但衣着光鲜的男人随着小姐一同进来,送上了第一道“菜”。只见一只考究的不锈钢托盘里,托着两瓶酒两条烟。酒是“五粮液”,烟是软包装“中华”。就这一道菜,就是几千啊。
大家“唰”的一下,全站了起来。
哇——,出手不凡啊!刘子明这家伙真是不鸣则己,一鸣惊人。肖辉不由得朝他看了一眼,几分赞许,几分惊奇。
这时,只听到那位瘦男人说,各位请坐,各位请坐!多谢各位光临。我朱某人来慢了一步,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刚才来了一位朋友,实在是走不开。
一听到“朱某人”三个字,肖辉就知道来者是谁。当时肖辉就在想,刘子明怎么跟这位“朱某人”拉上了?
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坐下了,刘子明还站在那里。只听到他在说,各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市着名企业家、市政协委员、市企业家协会主席(肖辉想一定也是副的)、市消费者协会名誉主席、市慈善总会名誉会长、人称“朱老总”的朱大老板、本店总经理朱世豪先生。
肖辉真不得不佩服刘子明的记性。
朱老板笑了笑说,刘老师——不——刘主任你请坐。大家都是熟人,就不要像政协开会一样。不过,还有最最重要你没有给介绍啊刘主任,本人还是你的弟子朱豪的家长,是朱豪的亲生父亲,对不对。刘主任,我把我儿子交给了你教诲,现在,我这个任务还要你来完成啰。
哟,原来这就是朱豪的“亲生父亲”?
朱老板指了指托盘里的烟和酒说,不成敬意,请大家笑纳。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要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关于朱豪的话,就不在今天说,好不好。我的这些小姐呀,个个都是有名的“麻、辣、烫”,各位要是不满意尽管找我,一句话,包换!怎么样?哈哈哈哈……
朱老板的一番话,就是一道真正的麻辣烫,让在座的个个跃跃欲试,热血沸腾。紧接着就是主人布菜,小姐劝酒,觥筹交错的干起来了。
哦,原来是朱世豪请客。
学生家长请老师,时下也是很流行的。让肖辉不可理解的是,三天不见,刘子明怎么就成了“刘主任”呢?这人也开始走“仕途”?
不由得肖辉多想,东道主朱老板就开始敬酒了。他先从刘校长开始,再罗主任、孟组长……,这样一个一个的往下敬。开始几位都很顺利,但到了第五、第六位时就短路了。原来这里坐着两位女老师。一位是教英语的关老师关宁宁,另一位是教数学的郑老师郑珍。这两门功课都是主课,这两位老师又都既年轻又漂亮,而且风度翩翩气质不凡。所以,两位都是朱老板想怠慢都舍不得怠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