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白手小子赚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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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啊,真不巧。那这样吧,嫂子,请您把我的手机号码记一下,王志国回来了就请他给我打个电话。我这次是路过这里,找一位作者谈一部书稿,明天晚上坐飞机回广州。

谈书稿?您是……

我在广州的一家出版社工作。我的手机号是……再见,嫂子,请问王志国好。

周小寒还想说什么,但对方已经“再见”了,她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说,好的,我会转告王志国的,叫他一回来就给您打电话。

好,谢谢了。嫂子再见。

再见。

对话结束了,电话机依然在沉默。那位叫江一帆的男人,就像一个梦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周小寒感到这就像哪一部小说中的一个情节。只在手中这个写有电话号码的小纸片,才让周小寒相信,这曾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周小寒这时才环顾了一下自己,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一丝不挂。周小寒觉得有些荒唐,居然以这副尊容,同一个陌生的男人寒暄了半天。如果那叫江一帆的男人有透视功能,岂不是连门牙都要笑掉。周小寒扯过一件衣服遮住自己,然后把这十一个阿拉伯数字看了又看,她好像要在这上头读出一个活生生的江一帆来。

周小寒在这张小纸条上,小心翼翼地写下了“江一帆”三个字。

其实,对“江一帆”这三个字,周小寒并不陌生,她早就听王志国说过多次。她知道这个江一帆是个作家,而且是小有名声,出版了好几本书,还编过几部曾经火过一把的电视剧。在这几部电视剧中,让周小寒最动心的,就是那部二十四集的言情剧《都市不言情》。她当时一边在看一边在想,她真不明白,一个男人怎么能有如此的细心,能把男女之间的情事,写得这样的出神入化。那时,只要一看这部电视剧,周小寒就在想,这个江一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说也奇怪,在播这部电视剧的那些夜晚,王志国竟破例没有出门,而是守在电视机前,同周小寒一集不拉的看下去。他一边在看,一边还要大吹大擂一番,把江一帆说成是他们母校的骄傲,是他们这些人当中最有才华的大才子。对王志国这些吹嘘的话,周小寒第一次没有反感。现在,江一帆那带磁性的男中音,再一次唤醒了周小寒内心的某种冲动。她对自己说,这种人最好到电视台去工作。

周小寒从没有见过江一帆,她在看着手中的纸片问自己:声如其人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叫江一帆的男人倒值得一见。不为别的,就为他这好听的男中音。能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说话,应该是一种享受。于是,周小寒就把这张小纸片留了下来,既不想把它交给王志国,也不想告诉他江一帆的手机号码。她觉得这件事应该由自己来处理,就像王志国背着自己,干着那些不可告人的勾当一样。

不过那天晚上,周小寒却翻来覆去地失眠了,满脑子都是那张写着江一帆手机号码的小纸条——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应该还是不应该。幸好那天晚上王志国又不在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样。周小寒禁不住对自己说,原来当一个人心怀鬼胎的时候,总是那样的六神无主。

那么,王志国为什么总能沉得住气呢?难道他就没有心怀鬼胎过吗?

看来,自己到底要比他稍逊一筹啊!

差不多到了凌晨两三点时,王志国才疲惫不堪地回家来了。

此时,王志国已经自顾不暇了。一到家里,脸都顾不上洗,就上床了。不到三分钟,就鼾声如雷,哪里还能发现周小寒有什么反常的迹象。

第二天,周小寒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同事那里找来了一张本市的航空时刻表。她要找出当天晚上,飞往广州的航班是几点几分。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周小寒居然有些紧张。这种紧张不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心虚,说得准确一点,倒像是当年在大学里的那草坪上,第一次被王志国拥吻时的那种感觉。

这些年过去了,王志国现在已经很少有那种闲情逸事致了,这种动作已经离他很远了。哪怕是在做爱的时候,他也只是直奔主题,从不吻她,把这个当年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省略了,从而也让周小寒失去这种感觉多年了。没有想到在今天,这种感觉又在她心中死灰复燃。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周小寒终于找到了那个航班。如果江一帆没有说假话,或者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耽搁,那么他所坐的飞机就应该是这一班,起飞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三十分。另外还有一个航班也是飞往广州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一十五分。周小寒想了一下,江一帆肯定不会坐那个航班。

为了准确一点,周小寒竟然突发奇想,要在办公室里给江一帆打个电话。那张小纸条就在她的坤包里藏着。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了出来。她非常小心地拨着那些数字,希望有人接,但又希望没有人接。谁知道响了两下,就传来了江一帆的声音。事到临头,周小寒已经是骑虎难下,没有退路了。她只在电话里说:

喂,是江一帆先生吗?您好!非常抱歉,王志国昨晚一直没有回来……对,今天早晨才给家里来了个电话,说是单位有急事,他同他的处长已经上了去海口的飞机……对对,是去海口了,要一星期才能回来。王志国要我告诉您,如果他回来的时候路过广州,他一定同您联系。他说他也好想见见您……是的是的。您今天怎么安排?……还要去找那位作者。那您准备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晚上?晚上几点?哦,七点多一点的飞机。已经订好了机票?哦,不多玩一两天?那好,要不要我送送您?不要客气,毕竟是王志国的老同学嘛,来一次也不容易,如果这样走了,连个面都不见一下,我也未免有点不近人情,更不要说尽地主之谊,您说是不是?我说,您好中午有时间吗?我想请您……什么?已经安排好了?王志国已经交代了,不能改吗?那多不好意思……是是是,那就下次吧。好的,下次要来,您先来个电话,好让我们有个准备……对对对,好的好的,那就这样吧,再见!

——周小寒的这一席话,真是满载而归。她要知道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不但摸清了江一帆晚上的航班时间,而且对他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作为一个男人,江一帆的声音实在是无可挑剔。周小寒想,这样的男人不仅可以改行去电视台,而且完全可以去演话剧。否则,实在是一种浪费。这场对话,最终促成了周小寒一定要见江一帆的决心。她在心里对自己的说,不管他人长得怎么样,不管我们之间今后有没有故事,这一次一定要见见他。

傍晚下班的时候,周小寒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她要知道王志国在不在家。她不能第一次就出师不利,授人以柄。同时,她还同自己约定:如果王志国回家了,接了自己的电话,她就放弃见江一帆的念头,马上打道回府赶回家去。周小寒在其他的事情上总是很有主见的,而在这方面她却是这样的优柔寡断。她认为,如果今天王志国比自己先回家,就说明这是天意,就可以证明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就应该趁早悬崖勒马,不要铸成大错。

所以,周小寒在拨电话的时候,内心还是希望能听到王志国的声音。

但是,周小寒这种良好的愿望彻底地破灭了。她连拨了三次,家里都没有人接听。她再一次失望了。她不再那么自作多情了。她对自己说,这也是天意。她决定豁出去了,即使是自己看不上江一帆,或者说是江一帆看不上自己,她都要同他见上一面。她想到男人们,经常聚在一起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时的那份自信,那股豪情。她也在心里对自己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六点三十分的时候,周小寒终于坐着出租车赶到了机场。她在候机室门口再给家里拨了一次电话,遗憾的是仍然没有听到王志国的声音。周小寒这才铁下心来拨打江一帆的手机。她对自己说,一定不能说是在候机室,只是装作问他去没有去机场,要不要去送送他,得装出一副随便问问的样子。

周小寒一边在给江一帆拨打电话,一边还在反省自己。她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阴谋;更没有想到,自己原来居然还这么厚颜无耻,这同一般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平时的那种淑女风范,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完全是一种虚伪,一种假象,一种自欺欺人而已。现在,自己这样居心叵测地站在这里,这在本质上,同一个拉客的妓女又有什么区别呢?

啊,原来一个女人的堕落,竟然是这样的轻而易举。

周小寒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江一帆了,心里居然有了那么一种感觉。对于这个男人,周小寒此时似乎不再陌生了,好像是她心仪已久的情人。

江一帆的电话通了。不幸的是,他在电话里说,他并没有赶到机场来。因为那位作者前些天出了点麻烦,那部书稿还没有最后改定,晚上还要接着干。因此,他只好赶下半夜的那班航班了。他现在还在那个作者家里,正忙着哩……

周小寒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电话。江一帆最后说了些什么她也一无所知。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候机室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旅客一个个步履匆匆。

他们都在忙些什么呢?

机场上又有一架飞机升空了,很忙就飞入了茫茫的天际,只留下一点若隐若现的灯光。周小寒的心,也好像同那点灯光一道升入了天际,心中一片茫然。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周小寒揩了揩眼角的泪痕,在注视着这座五彩缤纷的城市,和这个五彩缤纷的夜晚。她在这里度过了她如花的少女时代,然而眼前的一切,给她的感觉却是那样的陌生。她好像走进了别人的城市,过去的一切是那么的遥远。这时,她才想起来了,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深夜未归过!

自从结婚以后,每天一下班,自己就是那么匆匆地往家里赶,好像家里有天大的事情在等待着自己。然而,又有多少个夜晚,自己就像一只失伴孤雁一样,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守着那套大房子,守着那个空荡荡的家,守着那座用现代文明手段垒筑起来的巢。都市人的那种夜生活已经远她而去多年了。她遗忘了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也遗忘了她。现在,她真希望能有一种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能重新背起儿时的书包,沿着儿时的足迹,走进那些大街小巷,重温一下少女的梦幻和纯真。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一种成年人的童话,一种失意时的无聊。时光无法逆转,自己也青春不再。再说,当年的那些大街小巷,如今又有几多还能长生不老,还能朱颜依然呢?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恐怕也早就是物是人非了。想到这一切,周小寒心中又平添了几份沧桑之叹。她现在只是希望能早点回家,能早点在家中见到王志国。即便他没有回来,她也要像往日那样,循规蹈矩地独守空闺,在家中安分守己地等待。已经人到中年了。人生苦短,何必要惹事生非,节外生枝、闹得满城风雨呢?再守他个十年二十年的,更年期说到就到。那时候,就更是心如古井了。

想到这里,周小寒心头一热,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打开自己的小坤包,掏出那张小纸片,把江一帆的手机号码看了看,然后就一下一下地把它撕得粉碎,随手送到车窗外。那些无辜的小纸屑,顿时飘散在喧嚣的长街上,无影无踪了。

周小寒如释重负,心头一阵轻松。那好听的男中音此时已在她耳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城市的嘈杂和现实生活律动的旋律。她从昨天晚上的梦中醒来了。她算了算,差不多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了。她在这个二十四小时之内,制造了一种女性的复苏,然后又归于沉寂。她几乎完成了一个女人几十年、甚至一生都无法走完历程。

——为此而惊心动魄。

大街车水马龙,一片灿烂。出租车终于把归心似箭的周小寒送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周小寒下车了,缓缓地走进了屋子,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她在想,难道凡是深夜回家的人,都是这样的疲惫不堪么?

今天晚上没有停电,屋子里这时已是灯火通明。周小寒环顾四壁,觉得这空空荡荡的屋子实在是太空了——空得就像自己的心。这时她似乎有些害怕,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好久没有听过音乐,就打开了VCD的柜子,插好电源,放进了一片碟子,是那位大师用小提琴拉的《梁祝》。一种远古的凄迷,顿时弥漫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充斥着周小寒空荡荡的心。

周小寒在这凄迷的旋律中,无声地看着茶几上的电话机。电话机在不动声色地沉默着。周小寒打开自己的坤包,在寻找那张小纸片。她找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了,那张小纸片已经在车上被自己撕了。周小寒把手紧紧地捂在坤包上,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正在袭来。她不由得缩紧肩膀,把那只小坤包捂得更紧。她真有些后悔,刚才在车上的那种善良。在《梁祝》在旋律声中,周小寒出神地注视着那部电话机,脸上一片默然。

——这电话铃还会响起来吗?

小提琴声如诉如泣,凄婉缠绵。周小寒好像在《梁祝》的旋律之中睡着了。她真不知道,这种流芳千古的人间神话,当时是怎样造出来的?

这天晚上,周小寒破例没有把自己泡在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