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太皇太后便时常在梦中念念有词,却只有一个字,据贴身侍候的宫娥道,似乎是“敏”字,或者是“米”,究竟是什么,无从得知。
仍然想问问唐抒阳,然而,翌**即离开扬州。三日后,表哥叶思涵与西宁怀宇亦离开扬州。陆舒意来行宫看望我时,说两人一起前往浙州,却不说所为何事。
表哥与西宁怀宇为何在这风声鹤唳之际离开扬州呢?西宁怀宇就如此忍心再一次置妻子的安危于不顾?
我想不明白,也不敢与陆舒意直说。
六月十五日,隆庆王驱兵毫州,上官豫在激战中不幸战死。却有谣言传来,上官将军并不是死于战场,而是为四镇中的某两镇陷害而死的,而这都是在唐容一峰与马贼的授意之下进行的,因此,上官将军实是被唐容一峰与马贼一党戕害。
一时之间,扬州城流言蜚语绵绵不绝,上官将军麾下留守扬州的五万将士,群情激愤,大骂小朝廷白痴皇帝愚蠢无能,奸佞当道,几名大将愤而率军离扬,逃往东南沿海。而五万将士的撤离,无疑给予扬州一记猛力的当头棒喝。假若上官将军不死,或许,扬州小朝廷还可留存多些时日,扬州仍然是江南富庶之地……
隆庆王大军继续南下,势如破竹,沿途州县望风归附。扬州城内人心惶惶,高门大户、平民百姓纷纷收拾细软躲到乡下去了,然而,大多城民舍不得扬州的风流繁华,扬言:兴军一定不会渡江的。
朝中多次商议抵御兴军之策,无奈上官将军已死,朝中已无良将。忽有人提出,征调各地宗室藩王之师,然而,征调公文发放到各地,竟无一人回应。
六月二十一日,隆庆王大军占领徐州,二十五日,泗州守将降兴,二十六日,隆庆王大军渡淮。
六月二十九日,隆庆王大军于扬州城外二十里处列营,兵临城下。
江北四镇因拥立有功,拥兵自重,互相矛盾,早于五月,四镇之间已展开一场激烈的战争。上官将军督镇四镇,无力节制,统共十二万雄兵,兴军南侵之际,已经损耗一半。隆庆王大军一到,四镇不是望风归附,便是携带细软逃跑。对于扬州城,无异于致命一击。
扬州周边驻军不入扬州守城,反而纷纷投降,扬州已成为一座四面楚歌的孤城。唐容一峰早就无声无息地溜出扬州,一众官员也是纷纷逃奔,扬州凌朝,仅剩一个可悲可叹的空壳子。马赫连临危受命,担负起守城的重任,扼守西门险要,扬州总兵扼守北门。
是时,扬州城内守军统共一万人,然而,最让人绝望的是,守城将士人心涣散、惶惑无主。
六月三十日,隆庆王遣降将至扬州城下,劝说马赫连投降,马赫连拒降……
七月初一,兴朝十五万大军将扬州包围得有如铁桶一般,隆庆王主力进驻扬州城北。
辰时,我禀报太皇太后回端木府,她严辞禁止我回府,并且勒令谁也不许离开行宫半步。早于三日前,隆庆王大军尚未围城之时,唐容一峰等朝中大员劝谏太皇太后撤离行宫,逃往浙州,太皇太后厉声叱喝。
我不明白,太皇太后此次当真决心玉石俱焚?
恍如流寇围攻洛都的那日,凌政、凌璇、凌萱齐聚涵光殿。祖孙三代从洛都逃到扬州,一路相依为命、患难与共,而无论逃到哪里,仍是逃不了灭亡的命数。
正值夏季,艳阳当空,毒辣的阳光直晃晃地喷洒而下,笼罩在行宫上方,仿佛那步步紧逼的城陷阴影,压得我们透不过气。大殿之上,凌政坐在光滑地面上,与两个内监津津有味地玩耍着,浑然不觉灾难的降临。
或许,凌政是幸福的,相较凌璇与凌萱,他一直是快乐无忧的,他的世界,清风徐徐,暖阳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