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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血迷离

晓超缓缓地出现在张通的眼前,先是如一个薄雾般的淡淡影子,然后是一个真实的血肉躯体……

怪异

晓超醒了,但却仍然疲倦。他艰难地撑开眼皮,殷红的床单,隐约绣着一些图案,包住了整个床,垂下的边角柔弱地覆在地板上。房间里开了一盏红色的灯,血一般的艳红,浸泡红光的屋子显得有些怪诞和诡异。晓超皱起了眉头,一定是云纱买的,自从云纱住进了晓超的家,便不时搬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当,当……”钟声整整敲了12下。晓超呆住了,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他记得自己好像是和好友张通一起吃饭,然后喝了一些酒,回家后就上床小睡了一会儿,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晓超呆想了几秒,掀开被子下床,伸出脚套在拖鞋里,穿的时候竟然发现落了一些灰尘。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往厨房走。

奇怪,厨房也没有人。他又到卫生间,敲敲门,问:“云纱,你在吧?”他拉开卫生间的门。里边是空的,没有人。她出去了?带着疑问,晓超慢慢地走到大门口。大门是关着的,晓超站在门口,突然有些恐慌,没来由的。

“当,当……”厅里的钟声再次响起,而这次居然响了13下。落地钟能敲13下吗?晓超瞪圆了眼睛,今晚到底是怎么了?晓超觉得一股冷风在背后悄悄地鼓荡,他感觉到背后像是有人。晓超猛地转头,果然,卧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在红得晃眼的灯光下,晓超一时看不清那是谁。晓超伸手挡了一下灯光。

“你回来了吗?”一个激动得发颤的声音问道。云纱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三步远的地方,看着他,逆光的脸庞模糊不清,只剩一双眼睛散发着狂热的光。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对面的云纱竟然很陌生:脸色苍白,唇色灰暗,瘦削的面颊上一双专注的眼睛。对,就是专注,那么狂热地看着自己,像是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去。晓超又无端端地打了一个冷颤,看来是自己穿得太单薄了。

“你,刚刚去哪里了?”晓超开口问道,声音有些干涩。云纱没有说话,轻轻地笑,嘴角怪异地牵了牵,像是哭又像是笑,眼睛眨了眨。云纱左眼在眨动,右眼还是使劲地看着他,配合着笑意的嘴角。

晓超说:“为什么不开大灯啊?开这盏小红灯,看都看不清。”

云纱马上说:“我来开吧。”说完转身去开灯。晓超注意到她转身的瞬间,脸庞还是向着晓超说话,脖子拧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好像是受两个躯体的指使。

狰笑

“啪!”客厅的灯亮了。灯光下的云纱脸色不再那么吓人,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端庄柔媚。

晓超使劲甩甩头,像要甩去不安。他坐上沙发,云纱走向厨房,晚饭后她总会为晓超泡杯茶,几乎成了功课。晓超接过那杯茶,端起一闻,扑鼻而来的不是往日的茶香,有种淡淡的腥气。他不由地问:“今天什么茶?味道怪怪的。”

晓超举起那杯茶,迎着灯光一看,发现杯子里的茶水竟然是红褐色粘液一般的混浊液体。晓超不由一阵恶心,问云纱:“这是什么?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云纱说:“是茶啊,你不喜欢喝吗?我给你换一杯吧。”晓超觉得今晚发生的事太奇怪,也不想再多问,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很累,我要睡了。”

云纱紧紧跟上,还是垂着头,看不清眉目,只是嘴角的两端微微颤抖着。

晓超睡觉一般都很死,只要睡着了再睁开眼肯定是第二天,而今天却总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更不舒服的是,总感觉有人在打量他。

努力睁开昏沉沉的眼睛,瞬间完全清醒——云纱就静静地站在床边,对着他笑。眼睛很认真,绝不是冷酷;嘴角在上翘,是笑的意味,却不知为什么,结合起来只有一个感觉——一种怪异的狰笑。

他很恼火,质问云纱:“你干什么?三更半夜不睡觉,盯着我看干吗?”

晓超没有注意,云纱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指甲全掐进掌心里,惨白的手指好像非常贫血。云纱嫣然一笑,在关灯前,不知怎么,晓超感觉云纱笑得无比凄冷。黑暗中,云纱温柔地在他背上开始按摩。云纱的技术无可挑剔,无论是往常还是今天,很快晓超又被困意侵袭了。最后迷糊的念头是:云纱今天的手很凉。

人鬼殊途

云纱是K大学里教古代民俗的副教授,但她的兴趣似乎更在于研究古代的巫术,做各种各样古怪的实验。年轻的研究巫术的冷若冰霜的美女教授云纱,曾经吸引了K大学不少师生的注意力,但云纱对教授古代汉语的貌不惊人的晓超却是情有独钟。

晓超常常把云纱怜惜地称为“我的小女巫”,纵容她的种种小脾性。但是现在,晓超瞪着云纱一双伤痕累累渗着血滴的苍白的手,觉得自己有必要检讨一下自己对她是不是太纵容了。好不容易再次进入迷糊状态,就听见了云纱的尖叫:“晓超,晓超,你别走。”边叫嚷边在床上拍打寻找,很用力地拍过晓超的胸口,生疼。无奈起身,打开床头灯。他看到云纱困难地喘着气,鼻头上竟然有细细的汗珠,脸上全是狂热与着急的神色,嘴里还在喊着:“晓超,晓超!”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厚厚的窗帘阻挡着光明的到来。

“晓超,我不要分别。我怕!”云纱突然的扑拥让晓超莫名其妙。

今天的云纱行为很古怪,晓超担心云纱遇到了什么不快的事情。倔强的云纱平日受了委屈,宁愿自己难受也坚持沉默,总让晓超心疼更无可奈何。此刻,抱住自己后背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云纱在恐慌,为什么呢?算了,迟些再问吧。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晓超只是静静地抚摸云纱的柔发。晓超没有注意到,云纱的嘴角慢慢地渗出一道血迹。

两人相拥着又沉沉睡去。黄昏迫近,暗淡的屋内没有开灯。远处的家具,墙壁上的油画,甚至在厨房忙碌的云纱,都显得若即若离,恍然如梦。精致的晚餐已摆放在桌上,两支红烛也点燃了。云纱又在看着晓超,痴痴和不舍,还有种难以表述的绝望伤心。晓超忍不住问:“云纱,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别问,什么都别问。”一个手指轻轻地封住了他的唇。晓超又嗅到了那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是云纱的手,那割满伤痕的手指,晓超甚至觉得有一丝腥甜的血已经渗入他的嘴巴。晓超说:“你的手……”

“没什么……”云纱的脸孔隐入阴暗,看不清表情,眼中有光一闪,烛光摇曳下,晓超竟读出了丝丝凄苦。

一杯酒,被秀美的手指平稳地举在半空,期待交汇时清脆的鸣响。云纱的手微微一颤,酒泼洒出来一些,在晓超洁白的衬衫上添加一块血红的印记,并迅速扩大成一幅古怪的图案。看着那股红红的液体不断地渗大,晓超像是忆起了什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先冲个澡。”晓超颤抖着手,放下酒杯,转身往浴室走去。云纱并没有答话,看着晓超的背影,轻轻地捻着一缕垂下的头发,若有所思。打开的水龙头,突然冒出一股黄水,流进了毫无防备的眼睛,涩痛。晓超痛得大喊一声。

“怎么了?晓超,怎么了?”云纱闯进来,满脸紧张。

云纱看到晓超无恙,像是松了口气,笑着转身离开。晓超也微笑,然而转身望向镜子的时候,笑容僵硬在脸上。云纱还没有完全走出去,但是镜中看不到云纱,只有门在缓缓地关闭!晓超又猛然回头,一只手还没有完全离开门把,再看镜中还是空空。门,自己缓缓地关上。

全身瘫软的晓超,坐在浴室的地上。老人说,人在镜中是看不到鬼的,只因为人鬼殊途。惊慌、恐惧、担忧、焦虑、难过、悲哀洪水般地袭来,他不停地颤抖着。

云纱是鬼!

巫术

晓超跌落在浴缸里,浴缸的水冰冷,晓超浑身一激灵,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晓超洗澡的水从来都是云纱为他放的,晓超有过敏性哮喘,对冷水很敏感,所以云纱总不放心他自己放洗澡水,说他粗心,怕他着了凉。而这时,晓超惊觉自己对这样冰冷的水竟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自己的哮喘病竟然好了?晓超缓缓地低头看自己的身体,突然发现自己的胸膛上有一条明显的伤疤,长长的,狰狞扭曲,一直延伸到小腹。晓超越加惊讶了,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一条丑陋的疤痕。

那道疤痕缝有粉红的皮肉翻出来。皮肉下的黄色脂肪体也隐约可见。晓超轻轻地抚摸着这道深深的带血的疤痕,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痛。浴缸里的水慢慢地变红了,不一会儿,已经变得如一缸浓浓的血水。这时,晓超的脸色反而平静下来了。

晓超想起了一切……

晓超跌跌撞撞地走出客厅。客厅里云纱的面容依旧安静从容。两人静静地相拥,世界静止了,只剩一对痴情男女相拥直到永远……

“叮咚”门铃响起,云纱呆坐着,没去开门。门铃疯狂地响了起来。门开了,是晓超的好朋友张通。张通看都没有看替自己开门的晓超,直奔云纱而去。关门的时候,张通回头看了晓超一眼,满眼诧异,但还是没有跟晓超打招呼。

张通痛惜至极地呼喊:“云纱,别再执迷不悟了,晓超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晓超走了,不是还有我吗?我对你的痴心,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云纱对着张通嫣然一笑,说:“不要说了,来,正好有酒有菜,我们来喝一杯。”

张通迟疑地看看云纱,又向周围看看,拉了拉衣襟,抖抖索索地坐在刚才晓超坐过的位置上,说:“好,云纱,我陪你喝酒,你不要再难过了。来,我们喝个一醉方休!”

云纱为张通倒了一杯红酒,递到他手上,说:“来,喝一杯吧!”张通接过来,正要喝下去。云纱突然一伸手,用纤长的手指盖住酒杯,说:“先别喝,红酒加雪碧不是更有风味吗?还要是冰冻的雪碧。”云纱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瓶雪碧,拧开瓶盖倒在张通的杯里,说:“来,喝。”

张通的神色大变,手不停地抖着,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云纱冷冷地睥视着他,说:“喝!”

张通吓得惊跳起来,手上的杯子应声掉下。云纱哈哈大笑,笑声凄厉,大声喝问:“怎么,一杯加雪碧的红酒竟然让你怕得这么厉害?为什么那天你还是要加在晓超的酒杯里?为什么?”

张通已经吓得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说:“你,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加雪碧,加冰的……”云纱瘦得只剩一双硕大眼眶的脸凑近张通,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知道,晓超有过敏性哮喘,一喝冰过的汽水饮料,就会发作。而你,把他灌得半醉后,偷偷地在他的红酒里加了冰雪碧,让他的哮喘发作,又不给他拿急救药,残忍地看着他痛苦地死去……”

张通语无伦次地反驳着:“你,你乱说,医生解剖过晓超的尸体,也没有结论,你凭什么这样说?你验过他的尸体吗?你,你,有证据吗?”

“有,我可以证明!”晓超的声音在张通的身边响起。这声音对于张通无异于一声炸雷,张通吓得毛发倒竖,面色死灰。毫无防范地,云纱突然拿起桌子上的一把餐刀,往手指上狠狠一划,挤出一滴鲜血,猛地弹在晓超的额头上。

晓超缓缓地出现在张通的眼前,先是如一个薄雾般的淡淡影子,然后是一个真实的血肉躯体。晓超不动声色地解开胸前浴袍的带子,露出胸膛上法医解剖后那条长长的疤痕。晓超用手指翻开疤痕边缘的皮肉,露出里面空荡荡的鲜红体腔,说:“你是不是还要再验一验?”

张通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怪叫,面容扭曲地忽然倒地,心脏停止了跳动。

晓超轻轻地掩起浴袍,对云纱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吓着你了。”云纱也对他笑,说:“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要见你的。”两人就这样互相望着微笑,眼泪流了下来。

晓超抓起云纱的鲜血淋漓的手,贴在脸上轻轻摩挲着,说:“答应我,别再用这种残害自己身体的巫术了,你这样一直滴血,让我很心痛……答应我,你要好好活下去,勇敢地活下去,别再想我了,我不会再回来了。记住,不要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云纱仰着毫无血色的脸,望着晓超轻轻飘浮上升的身影,泪流满面,说:“好,我会好好活下去!”

晓超的一滴泪落下来,轻轻地滴落到云纱的手背上,竟然是鲜艳的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