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迷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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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鬼邻居

我持续着对隔壁房间的好奇,它总是让我产生一些诡异的想法。

天上掉馅饼

年初第一天,我和叶素素同时从原先的单位辞工出来,以往每月不到1 500元的微薄收入如今也成了不可企及的事。

以前的租房是住不起了,我们只得另觅栖身之所。

这天,叶素素兴冲冲地领我去看房,说是天上掉馅饼,捡了个大便宜。

房子位于城西一个还算繁华的地段,两居室,只是南侧的小房间上了锁,我们只能租用北侧的大间。屋内设施一应俱全,虽然是一层,光线晦暗,但一月200元的租金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实属难得。

叶素素像个小孩子似的东瞅西看,而我只对那个上了锁的房间感兴趣。从门上的玻璃向里望去,屋内空无一物,只是在墙角处丢着一只破旧不堪的女式拖鞋。

房东是个40多岁的木讷男人,姓钱,站在一旁并不多言。当我试探性地问他租金为什么如此之低时,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那间小屋:“那不是因为空出一间房嘛。”

他的严肃让我惶恐,因为低房价也许并不意味着什么好事。我悄悄地对叶素素讲起自己的疑虑,他也小声回敬我道:“算了吧,大小姐,现在饭都快吃不上了,还考虑那么多,就是太平间又能怎么样?”

我们很快搬了进来,并预付了半年的房租。

叶素素也很快找到了工作,在市中心的一家超市做管库员,每天早出晚归,甚是辛苦。对于他的事我并不过问太多,我们相恋10年,虽然尚未结婚,但着实也过了7年之痒。

我在家无所事事,每天只是上上网,写写字。

我持续着对隔壁房间的好奇,它总是让我产生一些诡异的想法。

一只拖鞋

冬天的早晨,天亮得很晚,叶素素已经赶去上班。我蜷缩在被窝里,脑子依旧混混沌沌。

模糊中,感觉隔壁房间有人趿着鞋,“嗒嗒”地走过来,我身下的席梦思床垫忽然一沉,有人正坐在我的身后。

我即刻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我能看见前方昏黄的墙壁和那个新买的二手床头柜。柜上的闹钟“嘀嗒”作响,而时间仿佛已经凝固。

我浑身僵直,后背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我想叫,想坐起来,可是手脚一点知觉都没有,嘴巴也只是徒劳地大张着,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样僵持了大概有5分钟,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说笑声,一定是邻居小常去送孩子上幼儿园。也正是这片刻的喧嚣将我的身体顿时从禁锢中解脱出来,恢复了自由。

这个冰寒的早晨,我穿着单薄的睡衣,望着床单上一小块尘土般的印迹,发呆。

我再次向那个黑洞洞的房间窥视,那只破旧的女式拖鞋,如果我没记错,它原先一直被弃置在东侧的墙角,现在却赫然躺在了屋子的正中央。

清冷

一上午我都在清冷的大街上溜达。刚刚,我用公用电话打给叶素素,他对我的奇遇不以为然,草草说了些你不是在做梦吧、我很忙之类的话就挂掉了。

目前,我只是个需要别人养活的女人,再去给他添什么烦恼的确不大好意思。

我决定回去。

推开家门,小屋门上的玻璃犹如一只了无生气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我。我很快找了张旧报纸把它封上。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每天买菜、做饭、听音乐、看电视,尽量让各种声音充斥自己的耳朵,如此倒也平安无事。只是叶素素似乎比往常回来得更晚了。

对视

又是一个寂寥的晚上,对面的电视里,还是那对韩国婆媳在唧唧歪歪。看了看表,快11点了。给叶素素打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

我盯着电视机,心情烦乱,而就在此时,我忽然发现屏幕中似乎多了个人,是个女人!

那是屏幕的反光!

她奇瘦无比,倚着门框,也正通过电视屏幕望着我。我形容不出她的模样,只是感觉她的目光充满哀怜。一缕彻骨的寒冷从后背袅袅升起,我不敢回头,我知道她就在我的身后。

我们就这样在闪烁不定的荧光屏中对视着,直至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像镜上的雾气一点点地隐退。随之清晰的,是叶素素苍白的面颊。

“外面简直冻死了!”叶素素在我身后夸张地搓手跺脚。

我回身看着叶素素脱去外套,咕咚咕咚地喝水,形如鬼魅。

傻瓜

我满腔委屈,大声责问叶素素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超市扩建加班呗,谁像你整天游手好闲,哪里知道外面的艰难。”我被他噎得无言以对,也就无心再谈及见鬼一事。

夜里,身旁的叶素素背转着身,迅速地打起鼾来。我则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侧耳倾听。隔壁仍旧断断续续传来一些声响,细若游丝。

我光着脚,走到小屋门前,一点点揭去玻璃上的报纸。门内充溢着浓浓的黑暗,但我还是一点点地看清了,那个干瘦的女人,正散着头发,在空旷的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旁若无人。她的身后,尘土飞扬,好似羽翼。

她缓缓飘向我,干涩的脸紧紧贴在玻璃上,发出吱吱的摩擦声。她的眼睛没有瞳孔,黑漆漆地逼视着我。而我的两只脚犹陷泥潭,无法抽身逃走。

接着,那个女人笑起来,声音略带沙哑。她张开干瘪的嘴,一字一顿,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从口型上可以判定,她在嘲讽地喊:“你——是——个——傻——瓜。”

失踪

再次从噩梦中醒来,外面已是车水马龙了。

我穿好衣服,提着篮子准备去早市,身后的那个房间平静如初,玻璃上的报纸也完好无损。但我依然能感觉到,那犀利的目光正盯着我的后背。

一秒钟后,我已站在院中灿烂的阳光下。隔壁的王奶奶,也就是小常的母亲,也正要往早市上去,我们结伴而行。路上,我有意无意地提起那个姓钱的房东,王奶奶瞅四下无人,悄悄地对我讲:“要说起小钱啊,也够可怜的,老婆失踪快3年了,现在也没个音信。”

“失踪?”我大吃一惊。

“可不是,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突然没啦,给小钱急的,登广告上电视的可没少花钱。毕竟十几年的夫妻,感情还不错,两人过日子从没红过脸。”

“他老婆长什么样?”

“瘦高挑儿,模样儿还不错呢。你说这事儿邪不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王奶奶还只自顾自地唠叨,我在旁却早已经听呆了。

咒怨

还是那无穷无尽的梦魇,她一次又一次地接近我,一次比一次更清晰,灰头土脸,我甚至能嗅出她身上咸咸的臭泥味道。为什么我总是在飞沙漫天的际遇中与她邂逅呢?

面对我日甚一日的惊恐,叶素素认为那仅仅是我闲着没事编造出来的幻想。其实,他近日间断性的彻夜不归和在我面前流露出来的心不在焉,更让我忧心忡忡。

这日深夜,我扳着叶素素的脸,第一次对他说:“叶素素,咱们结婚吧,或者生个孩子也好。”

“生孩子?你养活啊!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我怕时间长了,你会变心。”

“那可真保不准,世上万物,哪有一成不变的?快睡吧,明儿一早儿我还要赶去单位呢,只有傻瓜,才会一天到晚琢磨这些个屁事儿。”说完,他依旧翻过身去,丢给我一个寒冷陌生的脊背。

隔壁那个女人曾经干瘪着嘴唇对我喊出的字句,今日竟从叶素素的嘴里冒出来,这种巧合让我惊诧,甚至嚼出些宿命的味道。

她一定在我的生活中注入了某种咒怨。

我不能听之任之。

全家福

第二天是星期六,叶素素很早就赶去单位加班。我从抽屉里翻出钱姓房东留下的地址,据他自己讲那是他母亲的住家。

按地址一路寻过去,是一栋破旧的居民楼。敲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表情漠然。

我笑着说自己是来交房租的,那个女孩儿仔细打量了我一番,之后把我让了进去。

家里就女孩儿一个人,屋子里异常零乱,散发着很浓的霉味儿。女孩儿和她爸爸一样不爱说话,只是接过钱,给我开收据。我竟不知从哪里插话好。

这时,我发现墙上挂着一个黑漆相框,里面贴着一张全家福。我凑上去细细地看,顿时心惊肉跳。照片中,一个形容消瘦的女人,怀抱着孩子,正坐在院子里纳凉。虽然相片上的女人笑脸明媚,不似我曾见的那般愁眉哀叹,但我还是能一眼认出她,那个隔壁小屋被锁起来的幽魂。

“这是你妈妈吗?长得真漂亮。”我故作镇定地笑问那个女孩儿。

“嗯。”女孩儿瞥了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眼里却有晶莹的亮光一闪而过。

谎言

从房东家出来,心里一片阴霾。

坐上车行至华联商厦,商场外似乎正搞促销,人头攒动,异常热闹。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着装暴露的女孩子,正在台上粗声粗气地唱着田震的《执着》。

无心一瞥,忽然看见叶素素搂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从眼前滑过去,想再瞧,无奈车已经开动。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一片木然,心中万般狐疑。忍不住,拿起手机拨过去,两次无人接听,直到第三次,电话那一头才有了回音。

“叶素素吗?你在哪儿呢?”

“单位加班,啊,对了,晚上我有可能回不去了,你自己吃吧。”

对方匆匆挂断,我的眼泪不小心溢了出来。

叶素素在说谎,因为我刚才分明听到他那粗粗的嗓音在唱:“拥抱着你oh my baby……”

另一只鞋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我反思着这突变中有没有自己的过错,是不是自己日渐臃肿的身材惹他厌烦,还是自己一分不挣给他带去压力?似乎一切不定因素都可以导致必然。

但我渴望永恒,我依恋叶素素。

我望着那间上了锁的屋子,枯坐了一夜。我把所有的委屈和积怨都归咎于她无形的诅咒。

次日清晨,我从早市买来改锥和钳子,生生把隔壁紧锁的门撬开了。

还是和我最先看到的一样,屋内空无一物,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咸的臭泥味道。那只破旧不堪的女式拖鞋仍旧在东边的墙角,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神经出了问题。

打开东边唯一的一扇窗子,隔着护栏向外望,外面竟有一巴掌大的空地。这是从我居住的房间看不到的,而且由于四面都是墙,这里竟成了一个死角,里面散落着些塑料袋、碎酒瓶之类的垃圾,估计是楼上人家抛下来的,或许这就是那臭味儿的源头。

我松了口气,刚想关上窗户,忽然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我的视线。细细望去,好像是棉布之类的制品,一半已经嵌进土里,虽然看不真切,却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时,一股寒气平地涌起,地上的塑料袋吱呀作响,犹如女人的呜咽。我打了个寒噤,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我回头望了望那只拖鞋,对了,那土里埋的必定是另一只。

由于窗子装了护栏,我只好拿着花铲,并叫上隔壁的小常,从相邻大院翻墙过来。

那确实是另一只鞋子。小常说或许也是他们家不要的,我不信。再挖下去,大概20分钟后,一团麻绳似的东西露了出来。

“天啊!”小常在旁失声尖叫,“是头发。”

瞑目

是老钱的妻子。

年前,老钱忽然有了外遇,他的妻子却死也不肯放手。最终,老钱在那间小屋内将妻子杀死,弃之后院,并将窗户安上护栏,将门封锁。然后再谎称妻子失踪。因为他们夫妻在外人眼里一直堪称模范,所以并没有人对此有所怀疑。老钱只等4年期满,妻子由失踪转定为死亡,他便再娶。

然而人虽死,怨未解。那个亡灵,因为我的心结,终于平息了仇恨,我想九泉之下她也该瞑目了。

自此,我再也没做过关于尘土的噩梦,但我一直不解她所说的“傻瓜”二字的含义,是在暗示叶素素的背叛吗

这件事发生后,我动摇了自己的决心,毕竟相守是勉强不来的。要不要和叶素素谈谈呢?我究竟要不要放手呢?

放手

几日之后,我和叶素素最终商定分手了。正如我所料,他早就喜欢上了别人。据他自己讲,那只是一个偶然机遇中的一见钟情,但却是仙会,他被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迷住了,然后便定了终身。

想想不免伤感,他们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时候,我还在计划着跟他结婚生孩子。10年的恋情,到头来只换得一句对不起。我的确傻得一塌糊涂。

但我还是决定放手。

叶素素已经收拾完东西,他要搬去她那里,他说她就在外面车站等着呢。我说我送送你吧。

此刻已近午夜,我们默默走了一会儿。

“挺晚的,你回去吧,对面就是车站了。”

我的眼泪流下来,看着叶素素快步向马路对面走去。

而就在对面,他的恋人正在等他回家。我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顿时惊住了,一个奇瘦无比的女人,披散着头发,静静地站在那里。虽然隔得很远,虽然灯光昏暗,但我仍能真切地看到,她咧着干瘪的嘴唇,她在笑。

我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我知道她想要什么,我跺着脚,疯了一般地狂喊:“叶素素,快回来!”

但是一切都晚了,就在叶素素驻足回头看我的一刹那,一辆疾驶的卡车撞向了他,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叶素素被高高地抛向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