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世界科幻经典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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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海洋探秘卷(32)

4月17日。今天早晨证明是我航行中的一个新纪元。应该记得,13日那天地球与我相对的角度是25度。到14日这个角度已大大变小;15日这个角度的减少更加明显;而在16日晚上睡觉之前,我注意到那个角大约已缩小到7度15分。所以,当我今晨从短暂而不安的睡眠中醒来,发现身下的球面与我相对的角度突然惊人地增大到了39度,我心中那种惊讶肯定不知有多强烈!我顿时觉得像是遭到了雷击!没有任何语言足以形容当时把我攫住并把我压垮的那种极度恐惧和极度惊骇。我两腿哆嗦,牙齿打战,浑身毛发倒立。“这么说是气球爆了!”我脑子里首先闪过的就是这可怕的念头:“气球肯定已经爆炸!我正在以最快最猛、最无可比拟的速度坠落!会坠到地球表面摔得粉身碎骨!”但思想终于使我松了口气。我最后终于发现了这种现象的真正原因。实际上,肯定是那阵惊骇使我一时间丧失了辨别能力,结果没能及时看出我身下的地面与地球表面之间的巨大差别。其实地球已移到我的头顶,完全被巨大的气囊遮住,而月球——美丽壮观的月球此时正展现在我的脚下。

这一位置的奇妙变化在我心中造成的恍惚和诧异也许是这次历险中最难解释的部分。因为这种上下颠倒本身不仅天经地义,不可避免,而且实际上早已被预见。我早就料到,无论何时只要我到达旅途中的某个确切位置,地球的引力便会被其卫星的引力所取代或更准确地说是地球作用于气球的引力将小于月球作用于气球的引力,于是气球颠倒的情况就会发生。毫无疑问,是我刚刚醒来时的稀里糊涂使我对这一现象感到震惊,因为虽说我对此早有预料,但并没料到会发生在哪个时刻。当然,颠倒本身肯定是发生得非常自然,非常缓慢,而且非常不易察觉,所以即使我当时醒着也不可能凭舱内的任何迹象感觉到气球的颠倒——也就是说,我既不会感到自己身体不适,也不会发现仪器装备出现混乱。

不言而喻,当我终于弄清了自己的境况,当我从震撼了我每一根神经的恐惧中镇静下来,首先吸引我注意力的就是月球的自然概貌。月球表面像一幅地图铺展在我的下方一而尽管我认为它离我尚有相当大的一段距离,可它的凹凸不平在我看来已非常明显,明显得令人吃惊,令人不可思议。月球上完全没有汪洋或大海,实际上也没有湖泊、河流或任何形式的水体,这种最为异常的地质特征第一眼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可说来也怪,我居然看见了一块块明显具有冲积扇行特征的广漠平原,尽管当时我所能看见的月球的部分都布满了看上去像是人工堆成而实际是天然隆起的锥形火山。这些火山中最高者之垂直高度不会超过3383英里,不过一幅意大利坎帕尼亚火山区地图会比我所能想到的任何笨拙的描述都更能使人对这些火山的概貌获得一个较为清晰的印象。它们中的大部分显然正处在喷发状态,那种所谓的陨石现在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可怕地轰鸣着从气球周围呼啸而上,这使我惊恐地了解了那些火山的猛烈和威力。

4月18日。今天我发现月球的体积已大大增加——而我下降速度的明显加快已开始令我感到恐慌。应该记住,在我最初考虑登月之可能性时,我曾预测这颗行星周围存在着其浓度与它的体积成比例的空气;尽管这个预测与许多理论相悖,而且人们普遍不相信会有任何形式的月球大气层存在。然而,除了我在谈到恩克彗星和赤道光时已经提出过的那些论据之外,利连索尔的施罗德先生所进行的一些观察也使我坚信自己的看法。他在新年两天半之后,在太阳刚刚落下的傍晚,在月球之黑暗半球显露之前就开始观察,一直观察到它显露。观察中发现,两个月角好像逐渐变细伸入一个暗淡但明显的延长部分,而在黑暗半球之任何部分显露之前,两个延长部分已各自显现出被太阳光微微照亮的尖端。不久黑暗半球的边缘被照亮。我认为,两个月角超过半圆的延长部分是由月球大气层对阳光的折射所致。我还算出这个大气层的厚度为1365巴利斯尺,由此我推测该大气层可折射阳光的最高点为5376英尺。我对这一问题的见解还被《自然科学记录》第82卷中的一段文字所证实,据该书陈述,在一次木星卫星的掩星过程中,木卫三在模糊了一两秒后完全消失,而木卫四之边缘部分则变得难以辨别。

神秘的月球

当然,我把最后的安全着陆完全寄托于月球表面有一个如我所料的浓密气层,我指望这个气层的阻力,或更严格地说是指望它的支撑。如果届时证明我推测错了,那我这次冒险所能指望的就只有一个结局:摔在这颗卫星崎岖的表面上化为齑粉。

4月19日。上午9点左右我惊喜地发现月球表面已近在咫尺,正当我的恐惧达到极限时,浓缩器的送气泵终于显示出舱外空气的密度有了变化。10点,我已有理由相信舱外空气的浓度在急剧增加。11点,我几乎已用不着耗费精力来操纵浓缩器;而到12点,稍稍犹豫一番之后,我冒险松开了扎橡胶袋的带子。当发现这样做并无什么不妥时,我终于把橡胶袋完全拉开,并将其沿吊舱四壁拉到舱底。这个如此轻率和冒险的实验马上就给我带来了痉挛和头痛。但这些症状和其他伴随着呼吸困难的不适感并没有达到危及我生命的程度,我决心咬紧牙关尽量忍受,心想只要更接近月球,进入更浓密的气层,这些症状就会自然消失。然而我的下降仍然非常迅猛,而且很快我就惊恐地看出:尽管我对月球表面有一个与其质量成比例的大气层这一点很可能没有弄错,但我在另一点上却完全错了,那就是我错误地认为这个大气层的密度成正比。但情况却并非如此,我的迅猛坠落就是有力的证明。为什么不像预料的那样,这只能解释为与那些地质上潜在的紊乱有关。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总算已飞临这颗行星,并正在以最可怕的速度急剧下降。因此我立即动手把所有压舱物抛出舱外,接着又扔掉全部水桶,然后是浓缩器和橡胶袋,最后丢掉了吊舱里的每一样东西。但这番努力全是徒劳,我仍在以可怕的速度飞快下坠,而此时离月球表面已不足半英里。于是作为最后一招,我脱掉了大衣和靴子,并砍掉了其重量相当可观的吊舱本身。这样,我用双手直接抓住索网,尽目力所能及地俯瞰了一眼身下星罗棋布地点缀着小小住宅的地面,然后就一头跌进了一座古怪城市中,落在了一大群相貌丑陋、身材矮小的人当中,这些人谁也没吭一声,也没谁给予我丝毫的帮助,反而全都像白痴一样站在我周围,非常滑稽地嘻嘻直笑,双手叉腰斜着眼看我和我的气球。我轻蔑地避开他们的目光,抬眼仰望天上的地球,那个我不久前才告别而且也许是永别的地球,它看上去像一面色泽暗淡的巨大的铜盾,一动不动地高挂在我头顶的天际,盾的一边镶着一弯金光灿灿的新月状饰边。再也看不出陆地或海洋的轮廓,它的表面布满亮度有变化的暗斑,并依稀可见赤道和回归线形成的条带。

就这样,我经历了闻所未闻的千难万险,经过了无可比拟的九死一生,终于在离开鹿特丹之后的第19天平安地到达了我航行的终点,这无疑是由地球居民所构想、进行并完成的最非凡、最重要的一次航行。可我还没开始讲我在月球的各种奇遇。其他二位阁下也许不难想象,在一颗不仅其自身特征非常有趣,而且因作为地球卫星而与人类居住的世界有着更有趣的紧密联系的行星上居住5年之后,我会有许多消息值得告诉你们。这些消息比我那次幸运而成功的航行细节更为重要,不管那些细节是多么精彩。

实际情况的确如此。我有许多许多我非常乐意告诉你们的消息。我要谈这颗行星的气候;谈它奇妙的冷暖变化;谈它一连半个月的烈日高照;谈它另外半个月的天寒地冻;谈它的水分像被真空蒸馏一样从日晒点移到远离日晒点之处;谈它的一个变幻不定的流水带;谈月球居民本身;谈他们的风俗习惯、生活方式和政治制度;谈他们奇异的生理结构;谈他们丑陋的相貌;谈他们没有耳朵,那种附属器官在一个变得如此独特的大气层里毫无作用;谈他们因此而对语言之运用和功能的完全无知;谈他们用来代替语言的一种独特的沟通方式;谈每一个单独的月球居民与某一个单独的地球人之间所存在的一种难以理解的关系——一种类似于并依靠于两星轨道关系的一种关系——通过这种关系,一个星球上居民的生命和命运与另一颗星球上居民的生命和命运交织在一起;而最重要的是,我还要谈谈藏在月球另一面的那些隐晦而可怕的秘密——由于月球的自转周期和绕地球转动的周期几乎令人不可思议的完全相等,所以它的另一面从来没有,而且因为上帝的怜悯也永远不会,转向人类天文望远镜头。但长话短说,我必须得到报偿。我渴望重返故乡与家人团圆;而作为我进一步向你们提供信息的报偿——考虑到我有能力为自然科学和形而上学的许多重要学科带来新的启迪而请求赦免,如果这一赦免能以任何方式获得。

如此这般,不胜荣幸。

你们谦恭的仆人

汉斯·普法尔

赦免无关紧要

刚刚读完这封离奇的长信,鼓钹冬冬教授在极度惊讶中把烟斗掉在了地上;而冯·昂德达克市长则取下眼镜擦了擦并揣进兜里,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尊严,在极度的惊讶和赞叹中用脚后跟一连转了三个圈。此事毋庸置疑——赦免应该得到。鼓钹冬冬教授最后断然发誓,而大名鼎鼎的冯·昂德达克终于也这么认为。于是他挽住他那位科学界同事的胳臂,一句话没说就开始抄近路回家,准备回去细想获得这项赦免的方法。可刚到市长府的大门口,教授突然大胆地提出,既然那位送信人已经认为溜走为妙——无疑是被鹿特丹市民凶悍的外貌吓得要命——那获得赦免也毫无用处,因为除了月球人谁也不会去完成如此遥远的一次星际路程。市长阁下赞同了这一真知灼见,所以这件事便宣告结束。可是传闻和猜测却并没有到此为止,那封信被公开发表,引出了各种各样的意见看法和流言蜚语。一些过分聪明的人甚至可笑地说,那件事不过是一场骗局,但我相信对这些聪明人来说。凡他们弄不懂的事都会被视为骗局。就我自己而言,我实在想象不出他们的这一指责有何真凭实据。且让我们来看看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首先,鹿特丹的某些小丑对某些市长和天文学家怀有某种特别的反感。

其次,一个曾因不端行为被人割掉了两只耳朵的会变戏法的侏儒已从邻近的布鲁日市失踪了好几天。

其三,贴满那个气球表面的报纸是荷兰报纸,因此不可能是在月球上印成的。它们是下流小报——非常下流——印刷工布吕克可以对着圣经发誓说它们是在鹿特丹被印刷。

其四,酒鬼恶棍汉斯·普法尔本人以及那三位被称为债主的游手好闲之徒两三天之前被人看见在郊外的一家酒馆,当时他们正从海外旅行归来,每个人的口袋里都揣着钱。

最后,人们普遍认为,鹿特丹市天文学会的天文学家以及世界各地其他学会的天文学家,不夸张地说都不像他们应该的那样合格,称职,有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