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教授说:“我同静尘已有好多年的交往了,怎么会连他都认不出来呢?那天静尘没穿僧衣,却穿了身蓝色中山装。如果不是细看和听他说话,我还真不敢断定是他呢。听他们说,又发现了什么玉藏。只是我有点耳背,没听清楚下面的话。”
秦教授讲到这里,忽然就停了下来,仿佛又触发了什么灵感,怔怔地想着什么,却没有再讲话。
杨波却对静尘的出现很感兴趣。他有点儿紧张地问秦教授说:“关于石洞中的情况,你给人讲过没有?”
听到问话,秦教授有点紧张起来。他疑惑地说:“依照你的分析,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杨波说:“现在还难断定,不过可以肯定地说,这群人深更半夜聚在那里,一定有所图谋,决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只是事不宜迟,您老赶快向有关部门报告洞中的发现,尽快组织考察,其它事情由我来按排。”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杨波忽然就把话题扯到了焚书坑儒的的事件上。他问秦教授:“秦老,对历史上发生的焚书坑儒事件,您是怎样认识的呢?”
秦教授看了看杨波,他对这位年轻的公安科长有好感,也乐于同他聊天。于是便捋了捋花白的头发,开了腔。
“关于焚书坑儒,人们历来对它褒贬不一。不过,考察这件事,必须结合当时的社会环境和政治斗争的状况。秦始皇剪除六国之后,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制的封建王朝,并推行了一整套巩固政权的措施,像推行‘郡县制’、统一度量衡等等,其中最著名的一项就是‘书同文’。在这个大背景之下,发生了‘焚书坑儒’这件历史大事。事实上,‘焚书’与‘坑儒’是两件事,相隔只有一年。历史上的‘焚书’,是秦帝国采取文化专制主义的一种表现;主要目的在于焚烧除秦国以外的其它六国的典籍,还有藏之于民间的《诗》、《书》、《礼》、《乐》等诸子百家的文章。而‘坑儒’则是对洛阳那些言必子乎也者、话必《易》、《礼》、《春秋》的旧诸侯国儒生们进行的一次政治屠杀和思想清算。在宰相李斯的一手策划下,先是杀掉了四百六十名诋毁新政、厚古非今的学者,紧接着又在温泉山谷中种瓜诱杀七百名儒生。‘焚书坑儒’是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始皇帝政治野心的恶性爆发;他用武力统一了天下,也幻想着用武力来统一人们的思想,这样的暴政无疑是自掘坟墓。在‘焚书坑儒’事件发生后不到五年的时间,秦国就灭亡了,不能说这两者之间没有直接的联系。关于这一点,唐人有诗讽之曰:‘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客观地、历史地看待这件事,统一全国的文字,固然是一种进步,有利于文化交流;而要通过‘书同文’,达到一种带有愚民色彩的思想认识的统一,则是违背‘人性’的党同伐异、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一种专制。遗憾的是,在中国历史上,这种愚蠢的‘文化专制主义’的悲剧却被历代统治者程度不同地上演着,徒增许多笑柄,结果是适得其反。事实上,文化专制主义,是中国几千年文明史中的瑕疵,尊重历史并不是全盘照搬历史,把历史教训当作经验来肯定,这是一种愚昧和无知。从历史上看,惩治思想,是作为灵长类的人类的一种悲哀,也是最容易导致社会不安定的直接原因。反抗产生于压迫,没有压迫又何来反抗?这个最简单的物理学上的定理,也是一个深刻的社会结论。”
对着秦教授的侃侃而谈,杨波只是觉着他的高深。真要对这个历史事件下结论,杨波自觉无能为力。他只是想:如何评价历史,只是个见仁见智的事情;人们的结论往往就是自己的需要。只是,这种顾左右而言它的方式,不仅发明于古人,而且传承于后来,却也算得一种国粹吧。既是传统,又何必再对它指手划脚呢!更何况自己本来的意思也不在这里。有件事他一直未对教授讲,因为本案中出现的大型玉辟邪遭到了专家的否定。他们认为玉雕根本无大件,尤在秦汉以后更不会出现。专家论断的意义,对于本案至关重要,因为根据专家的推断,这些石雕玉作的年代最早不会早于清晚期,如此一来,整个案件的性质就会大大改变。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楚一些理论上的问题,比如说,秦汉时期究竟有无大型玉件。于是他又引导性地问秦教授:“这秦汉时期究竟有没有大件的玉雕?”
秦教授不知道杨波问话的含义,但他还是调整了一下思绪,说:“秦汉是玉器发展的又一个高峰期,也堪称玉器制作的巅峰期,怎么会没有大型玉雕呢!这个时期,玉器主要集中在皇室,他们制作古玉更是不惜工本的,因而在这个时期出现了许多大件玉雕作品,这是不容怀疑的事实。像……”
屋外,偶尔传来的犬吠鸡鸣声是那么清晰,院子里的老枣树在窗户上投下斑驳的树影。秦教授又呷了一口茶,给杨波讲起了秦汉玉器史,也讲到了他刚刚阅读过的西汉末年发生的那个故事。
辞别了秦教授,杨波在当天就把自已拟定的方案汇报了应天碧,而秦教授也向有关部门报告了他关于藏军洞的发现。
一周后,由省文物局抽调的十几名专家浩浩荡荡地开进宰相垴,住进了那个隐藏着许多秘密的山洞。
然而,令秦教授迷惑不解的是,当他们一行人来到石壁上那个山洞的时候,洞中早已是一片狼藉;那些珍贵的金银器皿、青铜器、玉器,还有那方砚台已然不翼而飞。所幸那些珍贵的宋版书册、石册、竹简却毫发无伤地堆在那里,尘封土埋,显得凄凉无比;由此可以推断,这群窃墓贼对这类真正具有研究价值的文物一窍不通,正是这些人的无知,使得这批罕见的文物得以保存下来,为历史研究提供了难得一见的珍贵材料。
中国历史上自文字出现以来,首先遇到的就是需要表达文字的载体。先是结绳记事,虽然可以用来表达数字的信息,但局限性太大,显然不适合文字交流;接着又出现了石刻文字,也就是在世界各地出现的岩画,开始用形象化的图案言情达意。这些图案高度抽象的结果,就产生了文字。
文字的出现,对人类文明的发展、交流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当一种文字被大家普遍接受的时候,它巨大的社会作用便显现出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正是文字的出现,结束了人类的蒙昧,从而使之进入一个全新的文明时代;也使人类远祖的信息得以保留下来。
在造纸术还未出现的时候,人类可以用来记载文字的除了石刻以外,还有龟甲兽骨以及石册竹简、帛书铜器,这已被我们从考古和发掘中大量地发现。然而,由于书写和记录工具的落后,人们使用起来很不方便;据说秦始皇每天看奏章一百二十斤,如此落后的条件,必然限制了文章的记录和传播。
秦代的焚书坑儒,对于历史典籍无疑是一次空前的浩劫,秦始皇在“书同文”的同时,虽然促进了各地区文化的交流,但却更多地把人类的文化和文明投入了熊熊大火,中断了许多历史线索,使本来就稀有的古代文化典籍变成了凤毛麟角。以至于在司马迁编写《史记》这一史学巨著的时候,不得不靠跋山涉水的考证和传说来完成。
从今天的发现来看,春秋战国的“百家争鸣”,在文字尚不统一的条件下,一定是一件很繁荣、很庞杂的事,然而,我们今天所能见到的多是些只言片语的传闻和似是而非的推论。
当着这些专家们对着古洞中的遗物详加考证后,终于得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结论:这个山洞里有上迄几万年前侏罗纪恐龙时代的遗存,埋藏着大量的古代生物化石,尤其是恐龙化石;其中有许多是闻所未闻的海洋生物物种,两栖类、脊椎类、贝藻类,应有尽有,这说明了在远古时代生物种类的繁杂多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