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那时青春,不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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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悬崖菊(7)

站在邮局的柜台前,莫柏川掏出了一本两年前的杂志。杂志中间的彩页部分,印有十位急需帮助的山区失学孤儿的照片,信息,汇款地址。

莫柏川填好单子,工工整整地在汇款人一栏上写下了无名氏三个字。

他捏着汇款单,捧着杂志,一张一张对了好几遍。许莉莉第一次见莫柏川如此认真。

莫柏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红艳艳的钞票递给工作人员,扭头坏笑着跟许莉莉说,乡下妹你知道么?我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帮助他们了。可惜,我没钱。现在好了,我24岁了,我爸终于肯让我自由支配这笔存款了。

许莉莉忽然觉得此刻的莫柏川有些陌生。但这陌生,又使同样来自山区的她无比温暖。

结束学生时代的莫柏川和许莉莉渐渐失去了联系。

许莉莉承认,她是有点喜欢莫柏川。他和自己之前见过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他幽默,风趣,言谈间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最重要的是,他拥有一颗极其善良的心。

可许莉莉知道,她和莫柏川之间究竟有多远的距离。她的自卑,就像那些躲藏在刘海下面的青春痘一样,密密麻麻。

许莉莉偶尔会感到伤怀,但她明白,自己和莫柏川要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路。

再见莫柏川,已是半年之后。许莉莉拿着简历,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拥挤的人才市场里乱撞。

听同学说,有家公司待遇很好,又招外语专业的毕业生。于是,许莉莉拿着简历去了。

站在人群背后的许莉莉,透过缝隙,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半年没见,莫柏川成熟了很多。他穿着平整的黑色西服,坐在人事主任的位置上,微笑应答。

许莉莉忽然有点想哭,是因命运的错综复杂吗?还是因为好久不见而有所感怀?或许,她自己都搞不明白。

坐在空荡荡的寝室里,许莉莉再次翻看那张莫柏川用蓝牙传给她的照片。

照片里,清瘦的许莉莉面如红霞,妖娆的白色碎花像繁星一样卷裹着她的刘海,刘海背后,则深藏着一片无人听懂的密密麻麻的少女之歌。

爱尔兰的约定

热闹而又孤独的杜凉生

乍听杜凉生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个羽扇蹁跹的白马少年,面容清秀,工诗善词。事实上,杜凉生和白马少年这个形象相差甚远。他不但皮肤黝黑,身材健硕,就连说话都是粗声粗气,丝毫不懂得温柔风情。

杜凉生在外语系,典型的女多男少。在杜凉生没来之前,该系的男篮获奖记录,还是出于空白状态。也是因为这样,长日冷若冰霜的系主任才会把成绩平平的杜凉生捧得跟太子爷一般。

可惜,现实往往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整天被花蝶围困的杜凉生,至今依旧单身。

艾萌萌说,像杜凉生这种要潜力没潜力,要实力没实力的股票,不买倒好,一买,迟早得跌停。杜凉生每次听到这话,都会由衷地感慨,唉,怪不得苏可倩一直不来看我打球赛呢!

苏可倩是谁?艾萌萌不认识。

杜凉生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对于年年挂科的他来说,自主创业,实在是条别无他法的路。

杜凉生的脑袋不算笨,尚且有点经商的天分。老老实实看了一个月的《致富经》栏目后,杜凉生终于有了最终决定。

那时,《非诚勿扰》这个节目正火得不得了。杜凉生突发奇想,难道就不能在校园里搞一个微型版的《非诚勿扰》么?

杜凉生给家里打了不下二十个电话。软硬兼施,最后要到了可怜巴巴的五万块钱。

一周后,杜凉生的“告别单身”小店,终于开张。

推门而入,顿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杜凉生嘿嘿地笑着说,这就是我要的感觉。

惨白的墙壁都漆成了四种不同的颜色。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类型。蓝色代表文静,黑色代表神秘,红色代表热烈,橙色代表性感。

每个颜色下面,都有两只精致的木箱子。一男一女。箱子上贴有各校单身男女的照片和极其简单的资料。为了得到这些照片和资料,杜凉生到处奔走,脚后跟都磨出几个大血泡。

杜凉生嘿嘿地说,同学们,今天刚开张哈,五折优惠,五折优惠。凡来本店的单身男女,都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类型,进入相应的颜色。看上谁,和我说一声,留下联系方式和近身照片。我会尽快联系对方。如果对方对你有意的话,我会在第一时间帮你们安排好约会地点。速配成功之后,再收取费用。无效,分文不取的哈!

莫名其妙的艾萌萌

如果光以进店次数来算,艾萌萌绝对是杜凉生最忠实的客户。

艾萌萌每天至少要来三次。风雨不歇。有时,杜凉生课程太满,没开门,她就站在招牌下面给杜凉生打电话。一遍又一遍。

要是艾萌萌长的不漂亮,杜凉生早就和她绝交了。

看到艾萌萌的照片之后,很多男生都主动留下了照片和联系方式。可惜,艾萌萌一个也看不上。

杜凉生心急啊,艾萌萌来那么长时间了,他可是一分钱都没拿到啊。再这么下去,光电话费都够他赔的。为了能够早点把艾萌萌速配出去,杜凉生特意把艾萌萌的照片放到了小店柜台上。

以前在蓝色那一栏里,艾萌萌特别招单身男孩喜欢。奇怪,现在放到最显眼的位置,反倒没人注意了。

正当杜凉生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位进店的小妹忽然点醒了他。哎哟,老板,就算你想让所有单身男孩知道这位艾萌萌是你心上人,已经名花有主,也用不着这么明目张胆吧?

杜凉生赶紧端起杯子猛灌几口,差点没被煎饼果子噎死。不过,一分钟后,杜凉生看着柜台上的照片笑了。艾萌萌?恩,看起来不错,眉清目秀,也算是个美女。

可没人知道,杜凉生心里,始终装的还是那个从未看她打过球赛的苏可倩。

这是杜凉生第一次仔细看艾萌萌的资料。和别人有所不同,她最喜欢的国家,既不是繁华富裕的美国,也不是美丽醉人的新加坡。她只钟情爱尔兰。

杜凉生地理烂得一塌糊涂。爱尔兰在哪里?南半球还是北半球?他不清楚。

艾萌萌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她知道自己给杜凉生添了不少麻烦,因此,几乎每次前来都会给杜凉生带点吃点喝的,算是贿赂贿赂,拉近关系。

时间长了,艾萌萌会有意无意地跟杜凉生开玩笑,喂,非洲佬,你做我男朋友怎么样?你看,在你的小店里,我可一直都是抢手货哦。你选我做女朋友,绝对倍有面子!

杜凉生每次都只是笑笑。艾萌萌哪里知道,他心里,始终忘不了那个极少出现的影子。

张国荣的为你钟情

杜凉生是个怀旧种,特别喜欢老歌。现代流行的什么饶舌啦,重金属啦,摇滚啦,他没一样感兴趣。

艾萌萌来的时候,杜凉生正坐在小店里听张国荣的老歌,《为你钟情》。

艾萌萌进门,眼里即刻跳出火花,哇,你也喜欢张国荣?那你知道张国荣和梅艳芳的故事吧?真是特别感人。

梅艳芳生前独爱刘德华,可惜,她一生也未能得偿所愿。她曾和张国荣有过约定。张国荣说,如果你四十岁仍旧单身,那我们俩就结婚。梅艳芳同意了。

可惜,梅艳芳没能等到那一天。

艾萌萌用手肘拐了拐正在发愣的杜凉生说,非洲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来玩个浪漫之约吧,怎么样?要是大三下学期我还单身的话,你就追我,敢么?只要你敢追,我就敢拉着你的手绕学校走一圈!

杜凉生扭过头,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切,死丫头,谁怕谁!只怕,还没到大三,你就已经嫁人当妈喽!

无疾而终的恋情

大三下学期。艾萌萌仍旧单身。杜凉生信守承诺,给她发了条求爱短信。就这样,俩人手牵手走过了那个炎热的夏天。

艾萌萌一直没有告诉杜凉生,她是因为这个迟钝的非洲佬,因为这个约定,才甘愿守身至此。

其实,杜凉生最爱的,是同在一系却从来不当他啦啦队成员的苏可倩。他拼了命地练好球技,打好比赛,也无非是想有一天苏可倩能喜欢上他。

然而,直到大四,苏可倩都没来看他打过一场完整的球赛。

杜凉生难过不已。寝室的死党们,个个出双入对,唯独他,仍是孤家寡人。怪不得,那几个臭小子没事就用这个打趣,哎哟哟,大家知道世界上最滑稽的事情是什么吗?世界上最滑稽的事情,莫过于帮你做生发育发护理的专家尚且是个秃头,开“告别单身”小店的老板其实还是个光棍!哈哈!

杜凉生做单身小店,不是没有私心。他多希望有一天,苏可倩能走进他的店里。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接过她的一切希望,并给她世间最完整的幸福。

苏可倩一直没给杜凉生这样的机会。杜凉生为此难过不已。他以为,没人愿意和他在一起,包括经常光顾小店的艾萌萌。因此,心血来潮的他,给艾萌萌发去一条玩笑式的求爱短信。

杜凉生断定,艾萌萌当初也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他没想到,艾萌萌竟然会当真。

大四上学期,英语好得不能再好的苏可倩,申请留学成功,提前去了英国。杜凉生彻底疯了。

暗恋三年,到最后,苏可倩连他的名字都未必知道。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

杜凉生独自坐在街边的大排档里,喝了满满十五瓶青岛啤酒。最后,窝在路旁的大树下,吐得天昏地暗。幸好有熟人给艾萌萌打了电话。

杜凉生和艾萌萌的恋情,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

临近毕业,俩人就这么慢慢地淡了下去,直至淡成一杯再无瓜葛的白开水。

很多恋情都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又毫无头绪地死去。

爱尔兰的秘密

毕业的时候,艾萌萌托人给杜凉生送了一封绵长的告别信。

凉生,你还记得你喝醉的那晚吗?萧索的风中,我紧紧抱着你,而你,却含糊不清地念着另外一个名字。原谅我在无意中偷看了你的手机。多可怜,你的手机相册里,都是她的背影和侧脸。我整天和你在一起,而你,却从来没有为我拍过一张照片。

凉生,你曾经答应过我,会陪我去爱尔兰看看。你知道我为什么钟情爱尔兰么?你不知道,那我现在告诉你。

在爱尔兰,办理结婚登记的费用,会因婚期的长短而不同。如果婚期为1年,那么,需要缴纳2000英镑。如果婚期为100年,则仅仅只需要0.5英镑。最高收费是最低收费的整整4000倍。这是他们鼓励长久婚姻的办法。

在爱尔兰,还有另外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那就是在所定的婚期里,无论如何都不能提出离婚。婚期不同,结婚证书也会有所差异。婚期为1年的新人,得到的是厚如百科全书的两大本结婚条例,里面逐项列举了男女双方应尽的各项权利和义务。而对婚期为100年的新人,政府所给予的,仅仅是一张薄薄的纸条,上面写着市首席法官的祝福:

尊敬的先生、太太:

我不知道我的左手对右手,

右腿对左腿,

左眼对右眼,

右脑对左脑,

究竟应该承担起怎样的责任和义务?

其实他们本来就是一个整体,

只因为彼此的存在而存在,

因为彼此的快乐而快乐。

凉生,这就是我迷恋的爱尔兰。

因为它有一个无法解除的一百年的爱情约定。

那个曾经偷偷喜欢你的男生

2005年6月23日下午15:27分,我终于决定跟你一起去湘西。

录取通知下来后,家人把我骂了个满头包。朋友们都说我疯了,用高出一本30分的成绩填报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二本院校。

我躲在网吧的包厢里,偷偷笑了好久。因为你在学校的贴吧里说,你终于考上了这所二本院校。接着,你在2楼发了寻友帖,打算在开学的时候找个伴一同前去。

我在昏暗的包厢里打下了我的地址,电话和姓名。可不到五秒钟,我又迅速用back键把它们恢复成空白。

对不起,我始终没有勇气留下自己的名字。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就是那个被众人骂得遍体鳞伤的高分低能儿。

任何人都无法理解我的行为。但是我知道,我之所以这样,不过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2005年9月10日,我在体育馆的大厅里看到了你。报名的新生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很快,你便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流里。

我不知道你在哪个系,不知道你住那栋宿舍楼,甚至不知道你有没有男朋友。大学里的龙卷风恋情实在太多,我不敢担保,你就不是这其中的一个。

高年级的学长们成天窝在军训场,一个个像饿瘦的秃鹫。班上稍有些条件的女生,几乎都收到了成堆的短信和情书。

这一刻,我多希望你是你们班上备受冷落的那一个。

军训汇报表演的时候,我再一次见到了你。

你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威武的正步踢得一点都不逊色于国庆阅兵场上的女兵。看台上有几个厚脸的男生朝你吹口哨,你连看都没看一眼。

我差点忘了,当初在中学的时候,你就是众多男生追捧的对象。你不像我,平凡得像消失的空气。尽管你的成绩一塌糊涂,可你从来都是佼佼者,你经历过许多万人瞩目的场面,因此,才会在此刻泰然得如同山岳一般。

毫无疑问,那次军训比赛,是你带领的新闻系赢了。我们系不过得了个安慰奖。

作为班长,我和你一同站在了领奖台上。摄影师挥着左手喊道,近些,对,再靠近一些。

就这样,我和你肩并肩地站在了喧闹的领奖台上。我能听到你均匀的呼吸,能感受到你臂膀传来的温度,甚至,能闻到你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兰花香。

我抱着最小的奖状,在人群里笑靥如花。同学们都说我的脑袋有问题,不觉得羞耻也就算了,竟然还有脸笑得比拿一等奖的你更灿烂。

第二次班委竞选,我落败了。投票结果刚出来,我就手舞足蹈地在教室里庆祝了一番。他们面面相觑,以为我疯了,被撤职都那么开心。

他们哪里知道,对于我来说,不是班长有多好。我再也不用组织那恼人的活动,再也不必顶着大中午的烈阳去参加学生会议了。最重要的是,从今天开始,我又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看你打球了。

第一次当晚会主持,你就火了。台下的所有男生都说,你是整个学校最漂亮的女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