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把你赠予的物件束之高阁,任何人都不能触碰吗?
她曾在伤怀之时第一个告诉你,或者给你打电话吗?
末尾,旧友还为这七句话题名《七曾》。问我,那个我深爱的她,曾有过《七曾》里的一种吗?我笑笑。因为至此时我能瞬间想起的,都不止一种。
算算,你们曾相爱过多少秒?这是旧友的最后一个问题。兴许是出于好奇,我竟找来纸笔,工工整整地把我与她相爱的年数罗列在上,先对等成天,再对等成时,接着对等成分,最后对等成秒。
当那一串庞大的数字出现在纸上时,我忽然明白了旧友的用意。我时常埋怨,我与她相爱的时间过短。可此时一看,才发现不然。生命是在一秒一秒的流逝,于是,我的爱,也曾在一秒一秒的进行着。
感谢生命里的那个她,曾给予了我那么多秒的期待,让我原本孤寂的人生旅程,豁然鸟语花香。面对文字的你,是否心中也有着那么一个重伤过你的她(他)?她(他)有过《七曾》里的一种吗?若有,我想她(他)是爱过你的。因此,我该祝贺你。因为在你已逝的青春里,又多了一段可以回忆的温暖故事。
补心之手
他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补鞋匠。众所周知,他有一双灵巧的手。
她是一名波历风尘的烟火女子,几经辛酸,看尽繁华,从灯红闪亮的都市回归于这个僻壤小镇,下嫁于他。
他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拥有最平稳无澜的生活,最美丽的老婆。她不语,像几年前从不知名的都市回来一样,不声不响地听从父母的安排,与他结合。
他不知道,她沉默的内心深处,实质遍布伤痕。这些隐秘的伤痕之上,都刻满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是的,她的心里曾住过这么一个人。以至于直到此时都是一片狼藉,无法让他入住内里。
她会因为一句无关风月的情话而霎时泪落,把木讷的他经得手足慌乱,不敢再动分毫。她会因为一个不及痛痒的情节而大发脾气,把描有青花的瓷瓶一举掷地,愤恨地看着他屈身蹲地,一一收拣碎片。
她心里有太多无法过去的回忆,它们像极了他修补皮鞋时用来划开梆子的尖刀。切进深处,无情拉扯,疼得她哀号,躺得她喘息不已。
站在一地碎片的中央,她刚欲挪步离去,他便开口叫住了他:“别动!小心玻璃划伤你的脚!”倔强的她不知为何,顿时定住了身形,看着汗湿额头的他,穿着厚实的大皮鞋,一望一跳,蹭蹭地踩过那些碎片中的空地,到达她身前,再度屈身下去,为她拾拣出一条窄而明亮的小路。
她穿着露踝的高跟鞋,踏过这条小路,摔门而去。花香满径的小园中,她独自泪落如雨。倘若,她最早遇见的人是他,会不会就此幸福一生,无忧无虑?可造化总是弄人,非得待尝尽情事灾苦,再塞予一怀香甜。
他把弄着那些碎片,对着他俩曾抱着花瓶合影的照片,逐一凑粘。乱至半夜,他才将大体的形貌捣鼓出来。她从昏黄的卧室中出来,凉凉地说,睡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要是爱弄,明日再弄。
他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朝她坚强地笑笑,继续握着雪亮尖刀细细削着残留在瓷瓶外部的胶液。她摇摇头,又回到屋内去了。她知道,他坚持的事儿,没人改变得了。
次日清晨,她被店外的咣咣锤击之声惊醒。掀开帘幕才知窗外已是晴天。零乱的木凳上,一只夺目的裂纹瓷瓶让她视野模糊。
她从园中摘下一朵欲绽的带露月季,插入瓶中。小店外,他精神抖擞地对着一群客人,一面捣鼓着手中的工具,一面和他们砍价还价。他曾说过,多挣一块钱,就能多买一瓶胶水粘贴她掷碎的洋碗,多挣两块钱,就能在冬日给她买上一只稍好的唇膏。起初,她对这些话不以为然,而此刻,却是越发明白了这个憨厚男人的良苦用心。
午后,她做了热腾腾的饭菜,端至他的胸前。他受宠若惊地坏笑,而后,在一片惊羡中吧嗒吧嗒地吃个精光。旋即起身,随她进入屋内,附在耳旁小声说道,以后别再那么用力啊,昨天,我比以往多费了整整一瓶胶水呢!
她仍旧不语,自顾着走到厨房里去。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她背对着自己洗碗,然后,又迅速地奔至店中,一脸幸福地忙活去了。
如果他再勇敢一点儿,走上前来,势必能看到此时挂满她双眼的热泪。她多想对他说,以后再不会去摔那些脆弱如心的瓷器。因为,囤积于心尖多时的伤口,已在他这些年一日一日地缝补中,全然愈合。
焐心之人
婚前,他在城南悄悄购了新房。当他将那把冰凉脆亮的钥匙递到她手里时,她险些要掉出眼泪来。多少个日夜,她惶惑不安,看着诸多如蝶一般的女人在他面前绕来绕去,她得气定神闲,假装无所顾虑。因为很久之前,他碎碎念起过,某某同事的女友了无情趣,多与女子说上一句话都不行,巴不得自己的男友罢工回家独守着她一人。
她笑笑,附和着道:这样的女子实在小家子气。然而,在她的内心的深处是多么喜悦,原来,不光是她一人会有如此之念。
她掩藏得很好。每每他与周旁女子说笑时,她都像是在观赏一席领导的谈话。与他熟识的男子无不称赞,她是一个贤雅得体的大家闺秀。
偶尔,她会想,他是否如自己一般会暗暗盘算未来的逶迤长路。很多时候,她是不确定的。他周围的诱惑太多。而她,又仅是一丛悠然朴质的忍冬。
她握着钥匙,仿佛看见了未来。站在明亮宽敞的新屋里,似乎能清晰地想象出几个季节后,花树葳蕤的沁人景致。
婚后,他令她找了工作。他说,等人的时光太过于煎熬,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在无止境的荏苒岁月中缓缓老去。
她真找了一份工作,帮超市推销一些新进上市的化妆品。地点在偏远的城北。说实话,她越来越害怕这样的日子,看似平淡无奇,却总觉暗藏玄机。以前再怎么样,他再怎么忙,也有她跟着缠着,看得见,摸得着。如今,两两相隔,一南一北,将城市的繁华与荒凉对等平分,终日不见。
他习惯换乘几路公车来接她。绕山绕水地将城市游了个遍,最后睡眼惺忪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站在即将打烊,灯火已经昏暗的超市门口心疼地问:累吗?他一晃膀子,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健美男人的模样,憋着低浑沉厚的声音回道:小姐,我不累。请问,您累吗?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他永远都是那么让人自由不羁。她撒开了手,娇气地道:现在才来,天都快黑了!他一把抓住她的小手,轻哄着:咱们马上回家,我给你亲自下厨,保证总统级的待遇!
那一段车流滚滚的马路,是她一日之中最幸福的路途。她时刻幻想,要是这段分割城市的路径没有尽头,是否就能如斯地走下去,直到白头?可路是必然有着尽头的。尽头的那端,依旧是明日烈阳,还有在他身旁如蝶翩跹的女子。
她的心是属于城市马路的。每一个站牌,几乎都残存着他等待的痕迹。他是那么热切地追求过她,即便到了此时,仍是这样。她说,下班后你来接我,他就会毫无怨言地转几次公车抵达她的身旁。她说,我呆会要去参加同事的生日聚会,他便会默默地守在不远处的网吧里看电影。她说,公司又得加班,他定会买上一包便宜的劣质香烟,站在对面的昏黄路灯下一支接一支地抽个没完。
他是那么喜欢等待。
细细搜寻广袤的记忆,此时,是否有那么一个牵动心弦,让你患得患失之人在城市一角默默地等候着你?若有,那么,你与他的距离,便只剩下那几段喧哗的马路,那几幢笔直的楼房而已。穿越它们,快些穿越它们,去获取一世不悔的爱情。
这个人,是在薄凉的尘世中为你焐住一颗温热的心。
爱情保险
他几乎每月都会来找我买打折机票,从昆明到北京,再从北京回昆明。虽然,我从不与他攀谈,不问他的工作性质,但由于时间,俩人彼此熟络起来。
“大姐,你好,麻烦帮我买一张从昆明去北京的机票,回程的也要。谢谢。哦,别忘了帮我外加88块钱的意外高额保险。”这是他习惯对我说的话。以至于后来,他每次买机票我都会习惯性地为他加上88元的高额意外保险。
飞机虽然每年都会出现意外事故,但按照每天出行的航班和往返次数来算的话,概率大概是几百万之一。因此,很多人都不会买飞机保险。短途,几十分钟就到,国内长途,也不过四五小时,没必要花那88块冤枉钱。
他不一样,每次都买。也因为这样,公司里的同事对他印象特别深刻。甚至有人打趣说,他老婆可能是太平洋保险公司驻该区域的业务经理,他买保险完全是为了提升她老婆的业绩。
后来有一年暑假,他带妻儿去厦门度假,我们才有幸得见他的爱人。那是一位面容温和,衣着朴素的家庭主妇。她看起来没有什么交际经验,普通话也说得异常别扭。奇怪的是,这次三人出行,他一份保险也没有买。
我起初以为,他是相通了,明白了这个微乎其微的几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可后来,他独自提着公文包坐经济舱去北京的时候,又嘱咐我买了一份88元的高额意外保险。
说实话,坐头等舱买保险的人很多,但坐经济舱买高额保险的人却少之又少。因为机票会打折,但保险不会打折。偶尔碰上淡季,短途机票打折的厉害,一份保险可能就占了机票费用的一半。
把往返机票递给他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上次三人你都没买保险,而这次又要买保险呢?其实,很多时候你没必要买,因为飞机出意外事故的概率很小很小。”
他笑笑:“我买保险不是为了我自己。倘若我自己出了意外的话,我根本不可能享受到高额赔偿给我带来的利益。我是为了我的家人才买这份意外保险。没有人可以担保我每次都能安然回来,但如果有了这份保险的话,我至少可以知道,我的妻儿和家人可以获得50万元的赔款。这50万元足够我的妻儿安稳地生活5年,而这5年间,我的妻子就完全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恋情,获得新的幸福。”
我记得那天周围人群的目光。一个男人对家庭的爱,其实可以比自己的生命更长远。
你并非我的依靠
年正芳华之时,我与大多少女一般,越发地被困扰于一个看似简单至极的问题--是选一个自己深爱而不中意自己的人结此一生呢,还是找一个深爱自己而自己又不曾爱过的人苦苦相守?
我从十六岁爱上他,从郁郁葱葱的校园小径牵手直直步入社会的车水马龙,期间五年,我从未怀疑过我们的未来和遥不可谈的幸福。甚至,就连那些无由悲泣的泪水,无数个不欢而散之后的失眠的旧夜,都未曾让我后悔过初始与他相爱的决定。
当他的电话与短信逐日减少之时,另外一个他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茫茫人海,要遇见一个让自己心存好感,或是对自己有所绵情的人其实并不难。
他爱我,可我并不爱他。他会在汹涌的人潮里大喊我的名字,待我回头时,闪电般越至我的面前,尚未稳住身形,便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会在特别的节日里穿一身正统的西服,邀我吃个简洁,不失浪漫的烛光晚餐。虽然多次婉言谢绝,但他总有办法让我无可回避。
他会在职工宿舍的大门外一言不发地等我,直到满地烟头,他徘徊不定时,我才悠然下楼。尔后,他算准了时间,一见箭步从门外的小道上飞越过来,与我撞个满怀,狡黠地笑道,正巧!
他会在楼层停水之时,急切地打来电话,让我的姐妹帮屋内最大的塑料桶子带下楼去。当然,他从不会因此把电话打给我。甚至,还多次叮嘱我的姐妹,千万不要告诉我,那些桶洁净清凉的井水是他提上楼,再由我的姐妹拖到门口的。
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偶尔焦躁地站在暖风呼呼的窗口,总能看他提个大皮桶子,呼哧呼哧地穿楼过道,而我的姐妹,却无视其然地在一旁嘿嘿傻笑。
我爱的他,仿佛忘了这个寂寥的尘俗中,还有那么一个平凡的女子存在。他说,他的生活单调而又忙乱,像一部永远不会停歇的机器。我面对着诺大的生日蛋糕,在电话这头竭尽所能地安慰着他。我是那么爱他,以至于他才向我抱怨出那么一丝丝委屈,我就心疼不已。可他太忙,他来不及听完我的唠叨与安慰。他也忘了,今天是我的22岁生日。
爱我的他,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竟然给我买了一个华丽的生日蛋糕。我以为,我可以不为这件恼人的小事儿伤怀,可对着烛火与蛋糕的那一刻,却瞬间泪奔如雨。
我爱的他并没有移情别恋。只是,他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要的,已不再是这些小小人物的幸福,已不再是这些飘渺虚无的花前月下。他有找不完的借口来搪塞我,来让我用以慰藉伤口,有忙不完的琐事来让他名正言顺地忽视我。
当我说出那两个如刀锋剑口一般的字眼,决定从此与身旁这个爱我的他携手白头时,心中恍然一片光明。原来,我爱的人,只不过是一个不爱我的蹉跎品。
请原谅我,我得选择最长久的幸福。虽然我是那么爱你,可要知道,你并非我一生的依靠。
五十分的两个人
初识他时,正值明明春日,大帮少女嬉笑轻骂着路过环形操场。流光像细碎的花瓣,零零落落地坠了一地。我站在喧闹的人群中,见他阴冷着面,两手插袋,头也不抬地从中间穿了过去。
我一直觉得,自己该是出凡或者脱俗的,要不,怎会有那么大批的追求者和遥遥木瞪口呆的看客?可经此一遇,心中仿佛是有了逆向的波澜,横生暗扯,硬是将平缓的清流翻腾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