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诗与思的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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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塔楼守望人

公元2006年10月6日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据称,当晚十点钟月亮是九年来最大最圆的,因为此时月球距离地球最近。但我是晚九点在学校操场与学生共同赏月,所以见到的月亮肯定会小一圈;还有外国的月亮要比中国的圆,10月7日地处西半球的美国将迎来月球的最近点。那么身处美利坚的中国人会更庆幸这场观月盛会。

然而这一切天文景观不同都是次要的,重要的乃是,月的象征意义几百上千年来在全世界华夏人心中形成的浓厚的历史文化积淀。不管我们地处何方,不论我们是否见得到月光,彼时,全世界每个华人心中都会升起一轮思乡的明月。在海外的华人会思念自己的故国故土,身在国内的人也会思念未能与自己团聚的亲人友人。我们都有思念,因为思念是今晚的主旋律,由月光伴奏。

我虽在榕城和妻子的家人共度良宵,但也在思念三百多公里外的母亲、兄长、妹妹。他们今晚相聚,也少了我和远在厦门的四妹,想必他们也与我有同感。

尽管思乡、念亲之情充盈着我们每个人的心怀,奇怪的是今晚我还在思念着一个人,此人与我非亲非故,仅在今年暑期,我到武夷山自然保护区瞭望塔时与他见了一次面,至今连容貌都已然模糊,但我脑海中却时时闪现着他的身影。我不断地向自己发问,在今晚万家团圆的时刻,在我们举杯邀明月之际,他——一个孤独的塔楼守望人又在干什么呢?

他也许在思家,但我知道他的家就在山脚下,上山就像上班一样简单而程序化,用不着徒生思念之情。

他也许像往常坐在电视机前,观看中秋晚会。高海拔的山顶有六十多个频道供他选择,他的精神生活并不贫乏。

也许他还在做着琐碎的内务,根本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中秋佳节。

也许可以许多,但有一件事我真想知道,他在赏月吗?

自然保护区中的瞭望塔不是观景用的,而是用来监测火情。但是南方潮湿的气候使这里终日雾气笼罩的地方少有火灾之虞,这观测的塔楼自然就多了一重观景楼的功能。登上圆形的楼顶,四周镶的都是玻璃墙,一架高倍望远镜可看到十几公里远的情形。试想,如果今晚邀几位好友,沏一壶武夷岩茶,在这寂静的大山中赏月,那将多么别有情趣,遗憾的是我不能把这一幻想兑为现实,可我总在想,那塔楼守望者会用此来消除孤独吗?他会有如此雅兴吗?这么美丽而特别的月夜,这么寂静而神秘的环境,希望他千万不要错过。

此刻,我倒想和他换位,让他到繁闹的都市来,我愿只身置于夜山之中。因为城里不宜赏月。

城市的高楼把天空分割的支离破碎,诺大银盘似的朗月被夹挤在群楼之间显得局促而又狼狈。

静谧月光洒向地面,溅起的是汽车的笛音和夜市的喧嚣声,消失了远处高楼缥缈歌声的意境;轻纱般的月辉落地后顿时变成了城市快节奏的重压。

乳白的月色被五光十色的广告霓虹灯、楼房夜景灯、昏黄的路灯搅拌得斑驳杂陈,光怪陆离,全然散失了纯洁的本色。都市早已拒绝了天然之光。月是不夜城的弃儿,被遗忘在天边一角。

唯有乡村、山野可以赏月,可以品味这千年沉淀的醇浓的月色。唯有此时,月才能重回被讴歌被崇拜的殿堂。

在这开阔的天宇中,月不必躲藏遮掩;今晚的满月,可一任自身灿烂的光辉普照大地。看千山万壑银装素裹,层林尽染,毫不驳杂。

今晚的月光又犹如一支安眠曲,静静地泻流到每一片树叶上,偶尔一两只山鸟在睡梦中发出几声呢喃。挂在树梢上,又抖落在秋涧的中,顺流而下。十万大山再一次聆听月的古老传说。

面对如此美妙的夜景,他会登楼赏月吗?如果他真在赏月,他会有怎样的感受?

其实,独自赏月才是真正的赏月,几人合围而坐却不是,大家东拉西扯,上天入地,无所不谈,反而模糊了相聚的目的。即便你“不同流合污”,独自怀想,但思绪肯定会不时传来的信息干扰,被打乱。所以,当看到中秋夜一帮人相聚,那只是借赏月之名,行聚会聊天之实。

只有月光下,单形对孤影,赏月才有趣。因为它更易于专情,更易于遥想。正如哲人周国平先生所言,灵魂是不能结伴的。的确,结了伴的灵魂失去了高蹈轻扬的自在,桎梏扭结在沉重的现实中。

特别今晚那座茂林中耸立的圆形塔楼,让人觉得观月有特别之感。你可以用那架高倍望远镜作近距离的窥探,也可以仰望圆月,眺望林海作无边际的遥想,思接千载,心鹜八极。你还可以对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作久久的凝思。总之,你的心是自由的,你的思绪奇特微妙,你的周遭又是宁静而神秘。置身这样的月夜,恐怕也会产生“我欲乘风归去”的念头。

那孤独寂寞的塔楼守望人,你是这样度过今晚的中秋之夜吗?

其实今晚唯有你的赏月才算得上真正的赏月。好羡慕你,孤独寂寞的塔楼守望人。

20061012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