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方是阿拉伯的魔毯,它雪片似的飞着,覆盖住病魔的荒野,托举来康复的远景,……处方是祛除病邪的咒语。当医生的思索凝固成处方上的文字的时候,病魔就在病人的体内发出惊悸的叹息。”作家毕淑敏以诗的语言装裱了医生开出的那一纸处方,使之骤然变得十分圣洁。
然而“处方是祛除病邪咒语”一句却引发了我大脑显现一个搞笑又紧张的场景:一个驱鬼的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接着拿出张黄纸片,用毛笔在上面鬼画符一番,然后大喝一声将其贴至要害处,于是鬼怪在道士的法力下要么魂飞魄散,要么不甘屈服,为自己在人间未了的情理与老道作殊死搏斗。小说电影都是这样告诉我们。
我决不敢把穿白大褂的医生想象成穿长袍的道士,也无恶意将医生开的处方说成是术士鬼画般的符咒,我知道这种缺德的不负责的比喻至少会被许多康复的病人碥成肉酱。我只是隐约觉得在一个细节上现今的医生与术士有相同之处——处方的字迹,符咒上的涂鸦。
不知术士的涂鸦是随心所欲还是按一定的道规,反正外人看不懂,而且自古以来似乎从没有人胆敢解读术士的符咒,当然量你也难兀自解开,于是这更增添了符咒的神秘色彩,好像术士画符画得越多画得越乱,法力就越加神通。
但不知为什么,如今医生的处方上的方块字越来越得符咒的神韵,看的人眼花缭乱,难辨其形。当然医生在处方上乱涂应该不是效法术士来增加药效,开处方得遵循医学原理,不管西医还是中医,没有人敢于违背。可医生们写在处方上的字迹就连司药都难以认出,行外人更是将其视为天书,说得罪点就是鬼画符。
恕我冒昧揣摩这种行为动机,也许是出于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吧!医生为病人诊断后开方,是将自己的专业知识做一次特殊的组合,这次组合也许一般,也许很经典,谁知道呢!如果经典,那可以作为范例昭示同行,但在未验证前总得加以保护吧,可用什么办法来确保这每日司空见惯的像小学生作业一样多的处方呢?聪明的医生终于联想起了古代术士的符咒,干脆将药方信手涂鸦,成为仅供自己解读的密码,一旦出名,申请专利就不会有纠纷的麻烦。假如出于这样的动机,那还真让人对画符般的处方肃然起敬。
由此我们可以推断术士在符纸上乱七八糟的涂抹兴许也是出于对知识产权的保护。首先他们不能让鬼怪知道纸上面写些什么,知道了法力可能被破,若法力被破,捉鬼不成反被鬼害。其次不能让事主知道,知道了万一他们心血来潮如法炮制,那术士们岂不得统统下岗!再次得防范同行剽窃。这一点最为要害。因为第一种的情况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如果一个有心计有责任感的术士事先做好预案,制订出ABC三套降妖计划,即便妖怪运气好识破了计划A,那也还有计划BC在等着它,只要它一个反应不过来,定然在劫难逃;第二种情况似乎也无需过于担心,就算某事主有些智商解读出了符咒上的密码,谅他也不敢起自行消灾的妄念,因为他道行太浅,法力不足,或者根本就是个“法盲”,极易走火入魔,到时候降伏不了鬼怪,自己倒变成了鬼怪了。就是这第三种状况最为棘手,倘若同行得手,必从专业的角度进行去粗取细,剔芜留菁,借鉴启发,再创新高,将原符咒的法力提高十倍二十倍不等,那还不成就了他人,毁灭了自己。所以我臆测,这符咒当是术士个性化的创造,因人而异的密码,没有统一的教科书般的规定。当然无论从哪方面讲,这符咒绝对是一种知识产权,我们绝不该视其为电影中的搞笑,更不可嗤之以鼻。
毕淑敏行医出身,对医生开处方祛病疗疾进行一番讴歌在情在理。不过连她也承认医生开的处方确有点像天书,像无人能解的密码。
200897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