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红消香断:李家宁品《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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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爱不讲理

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是极具魅力的,但她也有小心眼、刻薄、多心的性情。

虽然有不少人为颦儿开脱,比如说,不是林妹妹小心眼,是贾府上上下下太多势利小人,林妹妹只是自我保护。或者说林妹妹从小来到贾府、远离亲人,不得不学会多心、敏感。其实这些说辞都是爱护颦儿之意,但实在牵强。因为湘云、宝钗、妙玉身上都有某项和颦儿相同或相似处,但她们都有各自面对生活的态度。

其实不必为颦儿辩护些什么,因为任何一种高贵的品质都会有负面部分。

颦儿的灵动、高傲、敏锐、刚烈、就在某事某时上表现为小心眼、多心,甚至是无理取闹,当然颦儿的无理取闹只针对宝玉的。但这无理取闹又算什么呢,在爱情里本来就不是讲理的,而是讲心、讲情的。在宝玉和黛玉的爱情旅程里,有太多的打闹与争吵,在多数人眼里每回都是颦儿在无理取闹,而宝玉又是那样的无辜又无奈。

可真的是这样吗?让我们来细细思量一下。比如宝黛初见,宝玉问妹妹有玉吗?而颦儿不识人间宝玉,以常人忖度,以为他是自恃有宝玉,四处炫耀。

于是反诘,那是稀罕物,岂是人人都能有的。于是一来就引得宝玉发起狂病来。这虽是一次误会,但却不能怨颦儿,世间浊物总是多数的,谁知你不是来奚落颦儿的呢?而颦儿高傲、刚烈又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奚落而不回击的呢?

第二回是颦儿送了宝玉个香包,宝玉为了防着被小厮讨走,于是藏着。可是颦儿又多心,误会了宝玉,不问青红皂白拿起剪子就剪了正给宝玉做的香包。宝玉一见也恼了,一是你赠我的物件,我当然视为珍宝,可你却以为我会给了别人。二是你处事为什么这么冲动呢,毁物是小,伤了彼此的情分是大啊。于是宝玉也气着把藏在衣襟里的香包扔给了颦儿,而颦儿就是颦儿,无理也要气壮的又把这个也剪。是的,颦儿是误会了宝玉,那是因为颦儿更珍惜、更在意、更怕辜负,所以才误会。知道是误会了,自然是后悔,可不就是因为在意你、爱你?怕被辜负吗?误会你了,你就占理了?因为爱你,在意你,你就可以恃宠逞骄,就要被你挟持,“你不用和我好一阵子歹一阵子的,要恼就撂开手。”可见你还是个没良心的!那我还剪……这就是为什么最后无辜的宝玉却是赔不是的人了。

第三回颦儿得知宝玉从宝钗处来,顿生醋意,于是冷笑道“我说呢,亏在那里绊住,不然早就飞了来了。”宝玉道:“只许同你玩,替你解闷儿。不过偶然去他那里一遭,就说这话。”结果颦儿又是赌气又是怄嘴,而宝玉却是低声下气,百般安慰。看完这场纠结,像这样我极力维护颦儿也无语了,因为连颦儿也无语了。宝玉道:“我也为的是我的心,难道你就知道你的心,不知道我的心不成?黛玉听了,低头不语,半日才说起别的事了。可见颦儿也知无理了。我们只知道利令智昏,岂不知爱也利令智昏。爱是感性的,爱是自私的,爱是神精质的。颦儿这么做全然只是”我为的是我的心!“颦儿知道宝玉和宝钗在一起,自然不自在,也顾不了人情常理了,忍不住要刻薄宝玉了。

第四回湘云笑个戏子像颦儿,宝玉一怕颦儿不高兴、二担心姐妹们相互有了间隙。于是,先是使眼色给湘云,而后又去说教湘云这样说不对。可是回到颦儿这里、宝玉又被骂得里外不是人了。在多数旁观者眼里颦儿多么的无理取闹了,可是我们如果站在颦儿的立场上,那份理又透露出颦儿对爱情多少的真挚啊。湘云说戏子像颦儿,基本上是事实,又席间玩笑之话。颦儿当然不能对湘云发脾气,免得伤了姐妹感情。可是心里的不开心又该哪里宣泄呢?颦儿视宝玉为爱人、为知己,不宣泄在你身上还能向谁呢?爱人间不是该感同身受,分担喜怒悲欢的吗?而宝玉还傻傻的说,我不曾比、不曾笑为什么恼我?这让颦儿更恼了,你是谁,他们又是谁?你在我心里什么位置,他们在我心里又什么位置,你不比、不笑就觉得无辜,可见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你不知道爱人的标准。所以你不比不笑,比人家比了笑了的还要厉害!而最后颦儿说”我恼他,与你何干?他得罪了我,又与你何干?“不都流露出对宝玉搞不清自己与颦儿的关系懊恼之情吗?

这个心结没解开,下场争执很自然的接踵而来。这会还是颦儿多心误会,以为宝玉恼了她说要告舅舅宝玉在看黄书。还叫丫头别给颦儿开门,要和颦儿生分了。也就是说颦儿认为失恋了,被那个短命的负心人辜负了。葬花吟就是在这悲伤的情绪下演义得如此唯美的。我们又再一次同情无辜的宝玉被骂了狠心、短命的同时,是否理解颦儿的心境呢?我们知道在恋爱中的小儿女,总是有种患得患失的”病态“,因为太在意,因为太珍视,何况颦儿这样的痴儿女呢?所以当误会被冰释的时候,颦儿就破涕为笑了,悲伤与幸福就这样在转瞬间完成。看着这不禁让人感叹,其间痴儿女!

不久,这对欢喜冤家又为”金玉“”好姻缘“闹起来了,因为书出有详尽的心理分析,我也就不累述了。这对冤家就是总这样,因为爱得真挚,所以爱得认真,因为爱得认真,所以爱得固执。所以因爱生怨,因怨生恨的折腾也就源源不断。而他们就在这样的折腾中磨合着爱情,让他们心越走越近,成为羡煞旁人的知心爱人。

所以在爱情的世界里是不讲理,讲究的是你可知道我的心,你可知道我知道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