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立秀同志相识已二十年了。1984年我到安徽省剧协任秘书长,主持剧协工作。那时戏剧演出开始滑坡,票房收入下降。一天,庐剧著名表演艺术家丁玉兰大姐惊喜地告诉我,有个民间庐剧团在合肥东市文化馆演出。场场客满,十分火爆。我带着好奇的心情想看个究竟。于是,我就找到了东门的文化馆剧场。果然座无虚席,令我惊奇。我的耳边萦绕着我熟悉的唱腔,那老腔老调令我怦然心动。我是肥东人,对小倒戏情有独钟。那天下午,我过足了庐剧瘾,也认识了其貌不扬的闫立秀。我很佩服他的胆量:他敢于把一个农村草台班子拉到市中心演出,与省市的专业剧团抗衡,足见他的勇气和信心。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农民,说话带着浓重的方言,可他的语气里却透着执着和自信,全没有一丝自卑。通过交谈,我不能不对他刮目相看。
以后他隔三叉五来剧协,与其说是来“回报”,不如说是来炫耀他的剧团成绩。几年间,为了顺应时代潮流,适应市场,他的庐剧团已改为青年歌舞团,全换成能唱能跳的年轻人,经常在江苏、上海、浙江一带演出,票房收入十分可观。九十年代以后,他居然能在大上海演出几个月。说得我半信半疑,可又不能不信。他买了大巴,转点一阵风,到哪儿演出都十分方便,很有点乌兰牧骑的味道。他这种打开市场的能力,比我们的专业剧团要高明许多,灵活许多。
九十年代初,天长县扬剧团在适应市场方面做了许多探索。他们采取工分制,演员收入拉开档次,奖惩分明,规章制度十分严格,搞活经纪人,取得了瞩目的成绩。他们打到上海,以精彩的演出一炮打响,引起上海新闻媒体的炒作。我曾在《中国戏剧》上写过一篇文章,介绍扬剧团改革适应市场的一系列做法,曾引起过有关方面关注。作为一个县级剧团,天长县扬剧团的改革步子已经较大了,然而闫立秀的民营歌舞团,恐怕比他们还要开放许多。
立秀同志事业有成,剧团红红火火。除了他的组织能力、开拓意识、经营水平,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得益于他的贤内助。他的经历很特别。其貌不扬,可“艳福”不浅,先后拥有好几个女人。她们对他的生活影响很大,曾使他大喜、大悲,或激动,或惆怅,从而构成了他丰富多彩的人生。
男人离不开女人,好男人离不开好女人。正是男人和女人的一幕幕悲喜剧,才有了绚烂多彩的人生画卷。“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还是东坡老人说得好啊!他说出了人生的真谛。其实我们每个人无不如此,只不过从立秀同志身上,更为集中地反映出来而已。
立秀同志要写自传,要写下成功与失败、欢乐与痛苦、幸福与失意的大半生,为了自己,也为了红颜知己。我深以为然。我想,这是他对自己大半生的总结,也是对走过的路的反思。
现在,呈现在我面前的这部书稿,是他五年来辛勤劳动的心血。他毫无保留地向我们讲述了一个真实而又动人的故事,那么深情,那么凄婉,催人泪下。更难能可贵的是,立秀以春秋笔法,忠实地记录了那个年代,那段历史,向我们展示了淮河两岸的民俗风情,这在无形中增加了作品的厚度和张力,那些对原生态文化的描述,引领着我们走进了渐行渐远的历史长廊,让人回味,引人追思,看着看着,我的眼睛便模糊了……我不是一个易动感情的人,文艺作品想赚取我的眼泪,那是十分困难的。尽管我和他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年龄也相差不大,然而经历却大不相同。我从家门进学校门,出学校门进机关门。尽管我也曾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也搞过社教、蹲过点,干过许多中心工作,对农村比较熟悉,但像立秀同志这样长期生活在农村,曾在农村摸爬滚打过,那儿有他的刻骨铭心的记忆,我只能算小巫见大巫了。看到他写的五六十年代的事,不觉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一幕幕往事不由得浮上心头……有个导师讲,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其实谁也无法忘记过去。当我们回首往事时,酸甜苦辣便会一齐涌上心头,甚至于一石激起千层浪。
《如戏人生》要出版了,立秀同志的自传要面世了。我以为是令人高兴的事。只念过两年小学的他居然写出了长篇自传,需要很大的勇气与毅力。我两读其稿,感慨颇多。于是,便写了以上这些文字,权算是序吧。
(作者为安徽省戏剧家协会顾问、原省剧协秘书长、副主席、中国戏剧文学学会副会长)戏里戏外两传奇。
林家俊,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戏里戏外两传奇。用这句话来概括闫立秀的人生当是贴切不过的了。
闫立秀出生在淮河岸边的一个小村庄,父亲迫于生计当过国民党的矿警,母亲却是一名生长于红色老区金寨县的红军战士。这本身就为他的身世抹上了浓重的传奇色彩,也对他以后的人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新中国成立以后,闫立秀有幸进了扫盲班学习文化,却又迷上了流行于淮河两岸的“倒七戏”,如痴如醉,至情至爱,虽然自身条件并不佳,但凭着对艺术的孜孜以求,赢得了高人的指点和帮助,技艺日趋精进,真是应了“不迷不通”的俗话,为他日后成为颇有建树的民间艺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正因为痴迷于民间艺术的那种执著,打动了纯情少女艳艳的芳心,那种界于爱情、友情、姐弟情之间的诚挚情感,也许正是人世间弥足珍贵的真爱;也正是因为在艺术上的小有成就,他失去了继续求学的机会,阴差阳错地与心爱的艳艳失之交臂。人生的大戏从此开锣,至今没有落幕。
闫立秀是执著的,聪慧的,刚毅的,坚韧的,血脉中流淌着淮河文化的精髓。对流行于淮河两岸的庐剧、花鼓灯、门歌、老婆歌以及众多的民间艺术门类,他无所不精,而且兼收并蓄,触类旁通。他把花鼓戏与样板戏嫁接起来,让传统剧目与现代歌舞同台竞技,焊接中外,联通古今,将编、导、演集于一身,创办的小剧团曾代表安徽参加首届全国农村戏剧会演,荣膺文化部颁发的演出三等奖、编剧优秀奖。自编、自导、自演的现代庐剧《认母》,走上荧屏,在全省、全国播放。闫立秀带领着他的“泥腿子剧团”昂首挺胸走进了上海一流的艺术殿堂--中国大戏院、音乐厅;《中国文化报》、《上海文化报》、《新民晚报》《安徽日报》等三十多家媒体先后争相报道,纷纷赞誉:一群平凡的人,演绎了一个真实的传奇故事。之后,他的青年歌舞团走遍大江南北,唱红淮河两岸……台上他演戏,台下戏演他,悲欢离合,嬉笑怒骂,真是造化弄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是一个剧团的“灵魂”,剧团又是他人生的“戏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他遭受了许多不公平的待遇,却又能够以一种平凡的心态直面人生,并得到了善良人们的理解和关照;一个偶然机遇成为红极一时的“革命干部”后,又能够不骄不纵,自觉地回报和爱护身边的弱势人群,展示了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这本身就像是一部有悲有喜的“人间正剧”。因为酷爱戏剧,与戏剧结伴游弋人生,貌不惊人的他与五位女性结下了啼笑姻缘,横跨半个多世纪,心相许难相守,不思量自难忘。五十年代,与艳艳心心相映;六十年代,与芸姐生离死别;七十年代,与秋儿为情私奔;八十年代,与三妹情牵梦随;九十年代,与张唯情结鸾凤,个个对他相亲相爱,并为他的事业真心付出,无不凝聚着对戏剧的热爱,对艺术的追求,无不打上了时代的烙印,折射出历史的痕迹。也许正是这种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灵与肉的结合,才能使他们心相映身相许,休戚与共,无怨无悔,共同演绎着一部活生生的传奇故事。
《如戏人生》将写人与写戏融为一体,叙事与抒情交相辉映,真实地记录了一个民间艺人的传奇故事,忠实地反映了一个时代的面貌,蕴含着淮河两岸的世俗风情,洗尽铅华,朴实感人,是一部十分难得的纪实文学作品。作者虽然自称只有高小文化程度,但凭着他多年以来的刻苦自学、笔耕不辍以及对中国传统戏剧的深刻理解,娓娓动听地讲述了半个世纪以来的亲身经历,向世人传递着心底流淌着的至爱真情,使作品更具有一种传奇般的魔力和戏剧性的张力,读来难以释手,欲罢不能,掩卷回味悠长,情思翻涌。可以看出,这是作者心灵的独白,情感的倾诉,字字句句,血泪写成……作品经本报连载历时一年多时间,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现在,《如戏人生》即将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谨表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