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1卷:公开投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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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游说万里行(1)

早饭后,汪精卫的胳膊上挂着陈璧君,来到卧室后面的庭园里,一边散步,一边对妻子这次负有特殊使命的旅行做临别叮嘱。

武汉地区的气候还是那么寒冷,可是风清日和,庭园里的树木花草开始透绿露红,已经呈现出明媚春光。在这样好的时光,又碰上好的心境,汪精卫和陈璧君彼此都越发觉得自己的配偶是那么美貌可爱、能干有为。

汪精卫听取了董道宁从日本归来的详细报告之后,干什么都感到顺心,吃什么都感到香甜,仿佛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在向他微笑。他为了在国内获得一些有影响人士的支持,决定让内侄陈春圃陪同陈璧君秘密赴广东、广西、云南、安南河内等地游说。

“当说客善于辞令是基础,但重要的是策略,俗话说:‘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见什么菩萨打什么卦’。要从试探入手,然后因势利导,达到目的。”汪精卫语重心长地嘱咐说,“切忌急躁和粗暴,以免贻误大事。”

“急躁和粗暴是我的毛病,但在关键问题上和关键时刻,我能够做到急中有缓,粗中有细。”陈璧君把挂在丈夫胳膊上的右手抽回来,向前急跨一步,面对着丈夫微笑着说,“一路上我恪守四个字:剑胆琴心。”

“好!希望你做张仪游说各国服从秦国,瓦解齐楚联盟,助秦惠文君称王那样的纵横家。”没有第三者在场,汪精卫把与蒋介石争夺国民党领导地位的心胸,赤裸裸地暴露在妻子面前。

陈璧君爽然一笑,高兴地说:“惠文君委任张仪为宰相,又封他为武信君,那你封我什么?”

“第三次封你为中华民国第一夫人。”汪精卫哈哈大笑,他的脸由于极大的喜悦,发着光彩。

汪精卫的笑声,惊醒了憩息在那棵垂柳上的两只黄莺,一齐惊叫着飞走了;也惊动了正在卧室里等待陈璧君启程的陈春圃。他听到汪精卫的笑声,推开一扇玻璃窗子,探出头来说道:“六姑爷,六姑妈,我已经来了好一阵了。”

陈璧君看看手表,距离开车的时间还有三十五分钟,回头对陈春圃说:“你坐一会,我们就来。”

陈璧君回到卧室,想到南方已经进入炎热天气,将一件碧蓝色软缎旗袍和一条青色软缎短裙放进一口褐色小皮箱里,准备换用。

汪精卫从立柜里拿出一对生着黄色茸毛的鹿角,对妻子说:“健生正在桂林养病,把这对鹿角送给他。”说罢,用一张白纸包着,塞进皮箱里。

三月十四日上午九点,从汉口开往广州的列车,仿佛一位有经验的长跑运动员,先以缓步运足力气,离开车站一里远以后,就疾驶在粤汉线上了。

列车长赵荣发是褚民谊的表侄,他把自己的卧室兼办公室让给陈璧君、陈春圃使用。

“车上没有软卧,也没有单独的小房间,我这间房子设备也很差,姨妈和表哥将就点。”赵荣华边泡茶边说,“中午和晚上,给表哥另外安排睡觉的地方,就是这节车厢那一头的职员休息间。”

“谢谢你的关照。”陈璧君打开黑色皮料手提包,拿出四块银元递给赵荣华,“请你拿去为我们准备中餐和晚餐,并请你与我们一起用餐。”

“不敢当,不敢当!”赵荣华受宠若惊,点头哈腰地说。

“我们是亲戚,请不必客气。”陈春圃微笑着望着年近三十的赵荣华,想了想,嘱咐说:“请注意不要透露汪夫人的身份。”

“一定一定,我褚家表叔也这样嘱咐过我。好!请姨妈和表哥休息。”赵荣华毕恭毕敬地退步走出门去。

第二天早晨六点,列车到达广州车站。国民党军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按照汪精卫的电报所指定的时间,乘坐小轿车亲自前来迎接陈璧君和陈春圃。

“贱内因病住院,不能与我一道前来迎接汪夫人和陈先生,深表遗憾。”张发奎一口浓重的广东始兴口音。他虽然年纪六十有三,但显得很有精神。

“啊!宝眷患什么病?现在病情怎样了?”陈璧君关心地问。

“是重感冒。两天前高烧到四十度。经过打针服药,现在已经退烧了,请放心。”

张发奎右手一摊,“请二位上车去敝舍休息。”

张发奎的别墅坐落在风景秀丽的越秀山上。现在,小餐厅里已经摆上了丰盛的筵席,等待客人就坐进餐。

“向华先生!你这一席该要花多少钱,怎么把我姑侄俩当贵客款待?”陈璧君望着满桌的山珍海味,感激地说。

“二位当然是贵客!我张发奎能够有今天,与汪主席对我的苦心栽培分不开。”张发奎脸上的表情真挚而恳切,“款待不周,敬请宽恕。”

张发奎说的确是肺腑之言。一九二五年七月,汪精卫任广州国民党政府主席时,将在粤军中任团长的张发奎提升为独立旅旅长。一九二七年四月,汪精卫在武汉国民党政府主政时,又先后任命他为第四军第十二师师长、第四军副军长和军长。因此,张发奎一直对汪精卫怀有深厚的感情。正因为如此,张发奎成为陈璧君的第一个游说对象。

早饭后,张发奎带领两名卫士,陪同陈璧君、陈春圃步行来到越秀山顶的镇海楼前,他吩咐两名卫士说:“你们在楼门口站岗,不准任何人上楼。”然后,与客人登上镇海楼的最高层。

镇海楼建于明洪武十三年,楼高二十八米,因为它有五层,俗称“五层楼”。楼顶和各层挑檐都盖着琉璃瓦,下面两层的围墙用红石砌建,屹立山巅,气势雄伟,登楼眺望,广州景物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

“向华先生!你是广东人,我出个题目考考你:镇海楼因何而得名?”陈璧君的视线从窗外移向张发奎面部。

“我是一介武夫,对广州的历史缺乏研究,只好交白卷。”张发奎的谦虚中带有几分羞愧,“我甘拜下风,虚心向汪夫人求教。”

“春圃答得出吗?”陈璧君笑着说,“你曾经留学法国,应该算是一介文夫,答不出,该打屁股。”

“我对广州的历史也缺乏研究,但这个题目被我碰上了。”陈春圃顾及到张发奎的情面,故意这么说,“据我有限的历史知识告诉我,明代初年,倭寇,也就是今天常说的日寇,不断侵扰我国沿海,广州人在加强守备的同时,在这里建筑起这座五层楼,取名镇海楼,就是雄镇海疆的意思。”

“对!”陈璧君沉思一会,又叹息一声,“按照日军进攻我国的来势,他们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从这一带的海疆登陆进犯广州。向华先生,一旦面临这种严重局势,你这位统率三十万大军的司令长官,能够雄镇海疆吗?”

张发奎愣了一会,坦率地说:“我们第四战区负责保卫两广和湖南,开始全军将士还有信心,后来南京失陷,大家眼见蒋委员长亲自坐镇指挥的南京保卫战也一败涂地,信心就不足了。”

他望着陈璧君,见她脸上并无责备之意,接着问道:“中日和谈停战是否还有希望?汪夫人!”

陈璧君没有回答张发奎的问题,反问道:“你知道日本政府发表声明的事吗?”

“什么声明?”张发奎心一怔,“不知道。”陈春圃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日本政府的声明和补充声明的抄件,递给张发奎,说:“我这里有抄件,请向华兄过目。”

“这样的重大事情蒋先生怎么不向我们传达?”张发奎取下老花镜,疑惑不解地说。

陈春圃本想说:“因为对蒋先生不利。”但想到近两年来张发奎正在受到蒋介石的重用,觉得不便直言,于是改口说:“这恐怕只有蒋先生本人才能回答得出来!”

张发奎重又戴上老花镜,又将声明看了一遍,恍然一笑,说道:“我明白了,蒋先生担心一传达,会在党国内部造成混乱。”他微皱着眉头思考着,“那么,日本政府说的新政权,是不是指望汪主席重新主政?”

“也许是这样吧!”陈春圃将蒋介石派董道宁秘密赴日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淡淡一笑,“可是,汪主席不愿意出来收拾这个残局啊!”

“为了党国的利益,为了保住祖国的大好河山,也是为了使四万万同胞免受战争之痛苦,我衷心希望汪主席重新出来主持党国的工作。”张发奎仿佛虔诚的佛教徒,双手合十做祈祷状。他实在不想打仗啊!

“向华先生知道,汪先生与蒋先生共事多年,两人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由汪主席出面主和,他深深感到对不起蒋先生。”陈璧君假惺惺地说。

“这是日本政府的主张,又不是出之于汪主席的本意,相信蒋先生是能够理解的。”张发奎一本正经地说。

“即使蒋先生能够理解,他周围的人,比如说,他手下的高级将领,不一定能够理解。”陈璧君开始因势利导了。

张发奎沉思一会,手在胸脯上一拍,神色肃然地说:“我张发奎就能够理解!如果汪主席出面主和,我领导的第四战区忠诚地接受他的指挥!”

“十分钦佩向华先生这种以祖国利益为重,以民众利益为重,顾全大局的高尚品德,也十分感谢向华先生对汪先生的爱戴和尊敬!”陈璧君深入一步说,“但是,情况是十分复杂的,其他将领不一定都具备有向华先生这种高尚品德,对问题能够有如此透彻的理解。就拿你们第四战区来说,副司令长官不一定跟你是一条心吧。”

副司令长官是指余汉谋。此人脑袋与身架比例有点失调,显得特别大,故人们背后称他为“鳙鱼头”。

张发奎想了想,说道:“鳙鱼头是第十二集团军总司令,他的第四战区副司令长官是兼职,就像我不大过问十二集团军的事一样,他也不大过问四战区的事。四战区的一切由我做主。再说,鳙鱼头早就盼望中日和谈停战,如果汪主席出面主和,肯定他是拥护的。”

他停了停,说:“汪夫人和陈先生是否找鳙鱼头谈谈?”

陈璧君的游说对象中没有余汉谋,很犹豫,说道:“我和春圃与他只有一面之识,这样的重大问题怎么能够与他直说呢?”

张发奎说:“见机行事,说得来就深说,说不来,把真言实语留在自己嘴里。”

陈璧君望着陈春圃,说:“你的意见呢?”

“我同意向华兄的意见。谈不来,等于一次礼节性的拜访。”陈春圃把脸扭向张发奎,“他住在哪里?”

“住在姘妇张秀凤家里。就在越秀山北麓一座小四合院里,等会我派车送你们去。”张发奎热情地说。

陈璧君等人刚回到张发奎的别墅,摆在会客室里的电话铃声一个劲地响起来,张发奎抓起话筒说。“是哪一位啊,是吴主席……”

陈璧君一怔,急忙奔过去,双手捂住话筒,悄声说:“是吴铁城吗?请不要告诉我在这里,我不愿意与他见面。”

吴铁城是广东省政府主席,也是蒋介石的亲信,张发奎向陈璧君点点头,对着话筒说:“吴主席有何贵干?”

“有重要事情与你磋商,我马上去贵府。”话筒里传来了吴铁城的江西九江话。

“不必劳驾,还是我去省政府吧!”张发奎对着话筒说,“我贱内病了,家里又是医生,又是前来看望她的亲朋戚友,人来人往,磋商重要事情不方便。”

他放下话筒,对陈璧君说:“你们姑侄俩是否现在就去鳙鱼头家?”

陈璧君想先了解张发奎与吴铁城商量的是什么重要事情,然后再确定与余汉谋见面的时间,说道:“昨天晚上在火车上没有睡好,想小憩一会,下午再去吧。”

张发奎驱车来到广东省政府时,吴铁城已经等候在省政府院内的地坪里,等张发奎的轿车停下,他拉开车门,迎张发奎下车,说道:“向华兄比我大十三岁,让你动步,实在过意不去。”

“有车代步呀!”张发奎握着吴铁城的手,“就是步行也吃得消,你看我这身体,一天步行百把里没问题。”说罢,两人来到设在二楼的会客室。

吴铁城从口袋里掏出蒋介石的亲笔信,递给张发奎,说:“委座的手谕是我给你打电话前五分钟收到的,请过目。”张发奎一看,大吃一惊!蒋介石在信里写道:“据军统侦获,余汉谋派机要参谋王子信与日本大间谍头子土肥原贤二的代表、韩国人林虣在北平多次秘密会晤。从种种迹象看,余企图投靠日军,反对和分裂党国,在广东闹独立。望铁城、向华二兄密切注视余的动向,并及时报告有关情况,切切。”

吴铁城和张发奎都是主和派,为了保住广东,都曾经想与日本侵略者勾结,但不得其门而入。可是,面对蒋介石的手谕,想到余汉谋避开自己勾结日本,妄图在广东独占鳌头,一股嫉妒的怒火油然升起,都忿忿然了。

“想不到鳙鱼头会干出这种勾当来!”张发奎骂道:“真是可耻已极!”

“可恨,可恨!”吴铁城咬牙切齿,“当汉奸绝不会有好下场!”

广东原是陈济棠盘踞多年的地方,蒋介石无法插手,感到十分恼火。到了去年七月,他再不能容忍了,策动陈济棠集团军第一军军长余汉谋和陈济棠的亲信、东江地区绥靖主任李汉魂以及陈济棠领导的空军部队谋反,把陈济棠赶到香港,然后派吴铁城前来广东坐镇。余汉谋的与日本勾结,威胁着吴铁城在广东权势的巩固,欲置余汉谋死地而后快。张发奎则想利用这个机会,夺过余汉谋的第十二集团军的领导权,希望余汉谋快点垮台。于是,两人齐心合力就如何对付余汉谋切实地研究了一番,并立即把军统广东站站长李克军叫来,吩咐他一边派人与军统北平站联系合作,一边将其余的三十名特务全部投入监视余汉谋、王子信等人的行动之中。

张发奎回到别墅,将余汉谋勾结日寇的情况,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陈璧君和陈春圃。这姑侄俩听后在心中暗暗叫好,认为如果多有几个人像余汉谋这样与日寇勾结,保住一省两省,与蒋介石分庭抗礼,蒋政权非垮台不可。但是,他们口里说的却是冠冕堂皇之词。

“这余汉谋,可鄙,可恨,可耻!”陈春圃显得气愤不已。

“既然如此,我们与姓余的不共戴天,没有与他交谈的余地了!”陈璧君脸上显出做作的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