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莱茵的解释后,夏雅的心里莫名地多了些许不安,如同膨胀的气球,一点一点地,在她敏感的神经之间充盈起来。
“对咯,些许日子没见,话说你们临走时背走的那块大废铁呢?怎么回来没见你们带着?”几日不见,莱茵的好奇心丝毫未减。
夏雅和弥可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摇起了脑袋,不可思议的画面仿佛再一次浮现在眼前——金色的流光、精致的纹路,不知发生在什么情况之下的剧变,原本被骂了千万遍的大废铁,竟在那天夜里脱胎换骨、焕发新生……“嗯?喂喂,夏雅、弥可?”见到两人神游无踪,莱茵竟在一旁唤起了魂。
“哦、哦。”夏雅回过神来,“光之刃啊……已经被我们的伙伴休德迦给带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把剑突然在休德迦的手里发出光芒,完全不是之前的样子了。”话说起这光之刃的蜕变,夏雅还没有仔细静下心来想一想其中的蹊跷,可见这一路的逃亡消磨了太多用以思维的脑力。
“哦?光之刃苏醒了?而且,是在一个叫作休德迦的男孩子手里?”莱茵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不觉地打了个转,“能给我讲讲当时的情况吗?”
“当时……”夏雅回想起那晚的情形,“我只记得我们刚刚被一个叫路德的坏人击倒在地,”看到一旁的弥可点了点头,她更加相信当时自己还有部分的意识是清醒的,“然后,我好像看到,不对,是听到他踩到了剑匣的声音。
再后来,他好像是从里面拿出了那把剑……”
“那他见到一定很失望咯。”莱茵打趣地说道。
“似乎是这样的……”夏雅的记忆好像在这发生了断层,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却发现记忆里的下一幕场景,就是休德迦把路德大卸八块的那些恐怖片段了。
“我好像有看到路德把剑丢向当时已经重伤的休德迦哦,而且是置于死地的那种。”弥可一边回忆着,一边在一旁补充道。
“然后呢?”莱茵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然后我就晕过去了啊……”听到弥可的回答,莱茵倒也差点晕过去。“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天亮在赶路了……”
倒是一旁默不作声的夏雅,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休德迦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用光之刃的力量轻易地杀死了路德。难道说……”夏雅和弥可的脑海里同时冒起几个不愿提及的字眼——“西域之血。”莱茵脱口而出。
夏雅和弥可错愕地看着莱茵,眼前这位不明来历却又深不可测的女子,身前不觉得又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6{塔罗兰}
“阁下需要的东西,应该都在这里了。”传讯的卫兵将一个看起来十分沉重的青色箱子放下,气喘吁吁地说道。
休德迦微微颔首,“谢谢。”
比起预想中的困难重重,此行的顺利程度可谓超乎想象。开门见山式的请求,塔罗兰女王痛快至极的答应,似乎一切都来得水到渠成。
当休德迦的双手触碰到铁皮箱子的锁扣时,心里竟莫名多了一分沉重。
仿佛有一种来自最深层的感知在告诉他,他所等待的真相,都潜藏在这个陈旧的箱子里。
他的双手轻轻地拂过铁箱的边缘,手指缓慢地扳开锁扣。随着两下清脆的“铿、铿”声,距离真相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箱子的顶盖。映入眼帘的,只是一身褴褛不堪的战甲,整整齐齐地叠放其中。
他充满疑惑地拿起战甲,然而无论是以怎样的角度去看待这身战甲,都看不出任何的玄机。休德迦有些失望地皱起了眉头,作为奎尔珈王的最后遗物,难道就只是这样一件毫无用处的破烂甲胄?他无法相信自己先前所拥有的强烈预感,居然会迎来如此结果。
他将战甲顺手放回铁箱,堆砌的甲片和铁皮碰撞出乒乓交错的声音。正当休德迦要站起身来的那一刻,一个几乎被忽略的细节却突然攫紧了他的神经。
他再一次探下身子去,沿着铁箱内侧的铁皮一圈圈地敲打起来。
“刚才那几声空洞的回声是怎么回事?”正当休德迦疑惑的时候,他的食指与铁皮碰撞出了清脆的“乒乓”声。他徐徐一扳,内部的铁皮顿时起了褶皱,随着他的一拉一扯,整个一面铁皮都应声脱落下来,被随手弃于墙根,“哐啷”
作响。与此同时,失去铁皮的掩护,一本精致的本子应声掉落在箱子的底部。
休德迦缓缓地拾起本子,捧在手里,轻轻掸去上面的积灰,谨慎小心地将其摊开,置于手心之上。边角已经泛黄的硬质纸张上,是一段段字迹工整、笔锋清劲的文字,以日记的形式呈现于纸上。
帝焰历261年腊月廿四又一次回到辛德梅尔了,自从去了塔罗兰以后,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到过这片土地。只不过,以这样的理由重归故土,我的内心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了……身为帝焰最强者,身上流着大陆最高贵血统的凯撒王,居然会死于非命,这确实是让人无法置信的噩梦……也难怪见到堪萨斯老弟时,他会是那般神情了。
凯撒王的死,无论是对帝焰国国民,还是对整片大陆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更可惜的是,西域之血的传承,只能依靠凯撒王的胞妹伊莱莎公主来完成了。毕竟远嫁夜羽的莉莉公主和凯撒王并无血缘上的关系。可是无论怎么想,我都难免会担心伊莱莎公主成为达成政治目的的工具。帝焰国所推崇的“血统至上”一说真是该有所改变了,如此一来,岂不是娶了伊莱莎的人,就相当于要收下整个帝焰国当贺礼?真是替帝焰忧心啊。
不过,好在现在凯撒王的家人都已经被接到这里,被安顿了下来。希望这样也能让凯撒王的灵魂稍稍得以安息吧。
帝焰历262年元月十三回塔罗兰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有了伊莱莎公主的陪伴,堪萨斯老弟也把我都忘到一边去了,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如果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按照惯例,指不定下一任帝焰王就是我的老友呢。这样一来,一切就可以放心了。
尽管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喜欢帝耶里那家伙,不过他的政治才能也当真令人钦佩,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全国的局面都被稳定了下来,相比北方三族纷争的刚刚开始,如今这得来不易的安宁也难能可贵。
帝焰历262年七月廿三对堪萨斯老弟的突然造访,本来就算是一件很意外的事了。然而,当他将一个个秘密与我倾诉过后,我才意识到,比起那些,堪萨斯老弟此次的突然造访丝毫算不上意外。
只可怜我除了堪萨斯老弟外,找不出第二个倾听者,而堪萨斯老弟这回又恰好扮演了倾诉者的角色。所以只好把秘密和感慨抒发在这里,以此来缓解一下“意外”所带来的压迫感吧。
说实话,当堪萨斯开口告诉我,襁褓中的婴儿是伊莱莎的孩子时,我当时差点给堪萨斯老弟一个拥抱,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除却堪萨斯老弟外,找不出第二个孩子父亲的人选。然而事实却是,孩子是伊莱莎在认识堪萨斯之前与其他人的骨肉,与堪萨斯并无关系。不过,从堪萨斯对孩子的那股关心劲儿,倒真有那么点父亲的感觉。想必要不是迫于伊莱莎的情况,他也不会把孩子送来要我照看吧。希望他的护送之旅能够一路顺利。
不过话说回来,伊莱莎所经历的一切也真够不幸的,原本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却要为了声誉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藏起来,刚刚分娩又身染重疾,如今不得不去新的王都找寻救治方法。愿主保佑她渡过这场劫难。
帝焰历262年八月廿五伊莱莎要嫁给帝耶里?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还记得,前不久来接小家伙回去的时候,他还满心期待地告诉我,伊莱莎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治好了就回辛德梅尔。不知道堪萨斯老弟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感受……这样一来,新一任帝焰王岂不就成了帝耶里?不知怎的,一想至此心里就会惴惴不安,是因为对帝耶里的偏见吗?罢了,既然木已成舟,还是希望帝耶里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发挥他的政治才能吧。
如果有时间的话,真想去堪萨斯老弟家坐下来喝两杯,顺便看看那个蓝眼球的小家伙。
休德迦的指尖在一页页的日记间渐次划过,直到最后一页,故事才戛然而止。他轻轻地合上了泛起毛边的日记本,百感交集的思绪里,很难形容出一种确切的感受。两个原本陌生的名字,像是谜一样的咒语,在他的脑海里不住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