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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溯源(3)

“可是……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夏雅关切地问道。

“放心,他们的攻击力也许并不算强大,但只要避开乱战,从这个要塞逃脱却也并不是难事。”听完银麟所言,夏雅和弥可相继点头,对刚才一番情形,尽管陌生而稀奇,时间却容不得她们进行丝毫的玩味。

夏雅、弥可还有身背休德迦的银麟,如同企图逃脱炼狱的三个天使,飞快地逃窜着,如风一般呼啸过通向天牢的长廊,如雷一般掠过冗长的阶梯,如飞鸟般划过错落的砖瓦,金属的碰撞声、求援的呼喊声不断在他们的身后响起,终点和尽头却依旧犹未可知。倏然间,众人已经来到了要塞边缘的附近。

银麟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小型哨塔,“只要从那里跳下去,我们就可以稍松一口气了。”

“有那么简单吗?”一个狡猾而自大的声音,在平台的下方响起,紧接着,一个挺拔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了众人的前方,挡住了顺利逃脱前的最后一个“隘口”,“还真以为会让你们那么顺利就溜之大吉了吗?”

“你是……”映着灰白的月光,对方的面庞清晰地毕现了出来。“路德?”

银麟回想起了塔罗兰的遭遇,眼前这位拦路者,正是当日与休德迦曾殊死一战的路德将军。

“没错,不过很可惜,你这种无名之辈的名字,我是不会去记的。”路德不屑地打了个哈欠,“把你背上的人放下,我留你一条活路,怎么样?”

银麟没有作声,他回过身去,将休德迦交由夏雅和弥可搀扶。“趁其他人还没发现,我来拖住他,你们抓住机会先走。”没等两人答应,他便如同黑色的猎豹般,向路德疾驰而去。

路德惊险地躲过了银麟的刺击,顺势挥出的重拳却也被银麟避开。路德挥起长枪,枪刃如飞驰的流星般划过长空,直逼银麟脑袋,银麟向后一翻,枪刃刚好抹过他的胸前,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个巨大的豁口。

银麟擦了擦眉边的汗水,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长枪,徐徐地呼吸着。然而,路德也并未放弃这有利的局势,挥起长枪发动又一轮攻击。枪刃如密密麻麻的雨点般一次又一次地在银麟的身边掠过,每一个招式都仿佛能让银麟看到死亡的迫近。

在路德的疯狂攻势下,银麟只有躲闪的份儿,他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流失着,而对方的攻势却依旧凌厉而致命。枪刃划过他的肩膀,一道血光如赤红的彗星般划过夜空,与之相伴的,是银麟一声凄厉的惨叫。

筋疲力尽的他屈膝跪倒在地上,右手抚在新添的伤口上,不甘地看着眼前扬扬得意、飞扬跋扈的路德,全然不顾鲜血如泉般浸湿了他的甲胄和手。他的目光偷瞄着刚刚趁路德没注意,跃下城墙、遁入草野之中的夏雅、弥可和休德迦所逃去的方向。直到确认肉眼无法辨识他们的逃跑路径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好歹也是乌托邦的大将,我也就大发慈悲地让你死得体面一点。”路德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枪,银麟的双目也已然紧闭。

只听一道急旋的气流划破长空,方向却是与银麟所处的位置恰好相反。

“糟糕!”银麟回过神来,却发现路德早已不在城墙之上,他机警地望向草野,尽管夜色下的景物并不清晰,却依然可以辨别出路德与其所拦下的三人身影。他不假思索地跃下城墙,拖着疲惫而又负伤的身体飞快地向前赶去。

“你们的同伴果真还跟来了。”面对着夏雅一行人,路德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本想让他最后死,看现在这个情况,是够呛了。”说罢,他拎起长枪,猛然砸入大地……轰……所有的土地都如同着了魔障,一层又一层,如同滔天巨浪,铺天盖地地朝银麟的方向翻滚而去。草野上的植被如同地毯般被翻卷成堆,挤压成一个附着在城墙之上的巨大土丘。

“银麟……”夏雅怔怔地望着银麟消失的位置,悲伤和恐惧如同两条疯狂滋长的藤蔓般交织在一起。

“接下来,该你们两个了,或者我可以再大发慈悲一次。”路德不怀好意地指了指夏雅和弥可身后所背的休德迦,得意的嘴脸像要拧成一团。“不如你们帮我杀掉他,那样,我也许会答应放了你们这两个无知的少女。”

“不。”夏雅斩钉截铁地说。坚定的眼神中,是不可亵渎的尊严。

“那么……”路德自信满满地攫紧枪柄,“就由你先死就好了。”话音刚落,枪刃如猎鹰般袭向夏雅,只见她双手相叠,持平胸前,一面闪烁金光的无形之墙顿然抵住了锋利的枪刃,发出巨大的摩擦声响,如同一场利刃与坚盾之间的拉锯战。

“看来还有两下子。”看到场面僵持不下,路德反倒提起了兴致,他一手抚在胸口,一手朝向光墙,只听“滋滋”一声,一道宽广如虹的迅雷猛然从手中释出,径直砸向光墙。

“不好!快躲……”没等夏雅喊完最后的一个音节,巨大的冲击就趁势而入、爆炸开来……路德走到了昏死在地上的弥可和夏雅跟前,戏谑般地扬起了嘴角,不屑地摇了摇头。“被魂晶的力量打败,你们也算是死而无憾了。”紧接着,他的目光锁定到了不远处的休德迦身上。他重新迈动起脚步,脚下一声清脆的踩踏声,瞬间攫住了他的好奇心。

他委下身子,原来是一个包袱,被浅浅地嵌在了裸露的土壤里。他伸手揭开最外层的包袱,一个细长的剑匣便跃于眼前。“这是刚才那个叫夏雅的女孩所背之物。”他的脑海里回想起包袱的出处。一种诡秘的直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将其打开,一探究竟。

他的手轻轻地抚过狭长的剑匣,一股沁人心脾的力量如同温泉般从他的掌心涌入,倾注着他愈加膨胀的好奇心。过了良久,他的手才各自重新回到匣子的两把锁扣上。他屏住了呼吸,双手紧张却有序地扳动起锁扣,最终还是急不可耐地将剑匣打了开来……一柄暗淡无光,剑身剑柄都略显寒酸的长剑,像是玩笑一样绽放在了他满怀期待的目光里。他不可置信地拿起长剑,一头雾水地摇着脑袋。钝如屠牛刀的剑刃、花纹寥寥的剑身,怎么看怎么像是破铜烂铁铸就的残品。

他深吸一口气,哭笑不得的心情才稍稍得以平复。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到了俯卧于地的休德迦上,“垃圾,就由垃圾来了结吧。”说罢,他将手中的长剑重重一掷,剑刃牢牢地插入了休德迦的背脊,金属穿透骨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哼,当年你对我的羞辱,今天终算是一并还清了。”路德转回身去,“接下来,又轮到你们俩了。”

夏雅吃力地睁开眼睛,路德临近的身影如同梦魇般,恐怖、阴郁、驱之不散。

她不甘地用手撑地,奈何刚才爆炸所带来的疼痛感太过强烈,这已是她的极限。

就在这时,一个无比强大的力量从路德身后森森而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啊——”没等着路德扭头回去,一声惨叫便成为了他最后的遗言。他如同断了线的傀儡般,应声倒地。那狰狞的面目,像是在叙说着不知来由的惊骇。

“休德迦?”夏雅惊疑万分地注视着突然出现在路德身后的休德迦,不敢相信刚才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像是重获新生了一样,身上的伤痕悉数不见。他面容冷峻地伫立在路德的身后,瞳仁中不住地向外流出蓝色的光。而他手里的金色长剑,正如破茧的蝴蝶,褪去了那最后一抹暗淡,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流萤般夺目的光芒。

5{夜羽国}

笛妃心事重重地在大殿里来回走着,这已成了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消遣。

前来觐见的人已逐日递减,就连整个要塞,都比往昔要感觉沉寂许多。

也许是出于对失去“夜羽王”的悲痛,抑或是三族重归分裂的趋势,作为夜羽国的王都,霜月的政治地位似乎正日益下降。

大殿里依旧弥漫着宜人的香味,正是夜羽王,或者说是莫里离开那天的味道。她的手心抚过香炉,悔恨与伤感如同两道坚冰,在她的心头瞬间支离破碎。

“陛下?”

笛妃闻声蓦地转过身来,刚刚出神的须臾间,一名卫兵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大殿里。然而,对“陛下”这个称呼,笛妃却也还尚未适应。“出什么事了?”

“报告陛下,霜月城外正有数支打着夜羽旗号的军队从四面大方靠拢过来,前方将军遣我来确认一下,此事是否是陛下的意思?”

笛妃的脸色突然变得难堪了起来。对她来说,当下所面临的,是一场毫无征兆却迫在眉睫的变故。而她心里又无比清楚,这种类似的变故注定会带来凶多吉少的进展。“你先退下吧,我自会安排。”她强忍住内心的不安,徐徐说道。

卫兵的背影刚刚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便有些不支地喘起了粗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像是一个未知的黑洞,将表面上原本刚刚平息下来的情势,再一次推向无休止的波澜。

不行,我不能倒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挺过去……我,是一国之主……她仰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如同坚冰,却无法完全凝固她的知觉。她艰难地迈开脚步,向殿外走去。

当笛妃站到城墙之上的那一刻,霜月城外的雪野上,已经集结了大大小小数十支军队。寒风中的兵将们,只是沉默地守候在城外,无声地伫立在风雪交加的雪野中,如同一尊尊冰雪砌成的雕塑。

见到笛妃已经站在城楼之上,领军的将军从各自的队伍悉数出列,不约而同地走向城门前,又几乎在同一时间纷纷停下了脚步。

“各位将军,今日前来霜月,兵临城下,想必不会是什么巧合吧?”笛妃的话语透过呼啸的寒风,清晰地传达到了众将的耳朵里。

众将面面相觑,似乎都是难以启齿的样子。而在这时,一个陌生的面孔从众将之中走了出来,她的步伐轻盈而从容,驻足后徐徐作揖,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

“洛珈马来使——贝嘉拜见夜羽王,不请自来,还请见谅。”她的嘴角扬起微笑,目光咄咄地看着城楼上一脸茫然的笛妃。

面对接二连三的意外,笛妃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怔怔地盯着自称使者的双眸和那从容不迫的微笑,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攫紧了她的心房。

没等笛妃回应,这个名叫贝嘉的女子便再次开口,“洛珈马王此次遣我过来,是有一事相求于贵国。”她的语气与其说是请求,倒不如说是要求,容不得丝毫让步的余地。“南方帝焰如今旧王驾崩,新王羸弱。而我洛珈马在易主后励精图治,短短时间便已改头换面。由此,洛珈马王想请夜羽国上下与洛珈马同仇敌忾,出兵援助洛珈马,共同讨伐帝焰国。”

笛妃兀兀地摇着头,“不,不可能,夜羽国不可能把得来不易的安宁白白葬送在无谓的战争中。况且,夜羽国的百姓也不会容许战乱再一次发生!”

贝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转过身去,故作无奈地问道,“各位将军,今日领兵至此的目的,想必可以坦白了吧?”

笛妃极不情愿地等待着,分秒的流逝,都像是在朝着一个无可奈何却又无法避免的境况迈进。直到众将一齐喊出“报我国仇,血债血还!”的那一刻,笛妃才恍然大悟。

呐喊的声音,在军队之间次第蔓延开来,甚至到了后来,连霜月城以内,都响起了相同的呼唤。那冰雪交融的天地之间,仿佛有一朵庞大的复仇之花,正蓄势绽放……{塔罗兰}

——父亲……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去塔罗兰……代我祭奠……我的老友……奎尔珈……好吗?

——奎尔珈老友、伊莱莎,你们……这是来接我了吗?休德迦仰起头来,清凉的泉水沿着水袋的水嘴汩汩流入他干涩的咽喉,唤起一股沁心的惬意。四周依旧是贫瘠的黄土,寸草难生的山脉上散发着一股死气。在这样的环境下赶路,即使不受干燥气候的影响,也会被周遭的荒凉环境所感染。

饮罢,他弯下身来,将水袋递到身下炽的嘴边,“喝吧。”然而炽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开始连连摇起头来。

休德迦不假思索地洞穿了它的心思,“没事,喝吧,过了这片山岭,就是塔罗兰了。”说罢,战龙才叼起休德迦手中的水袋,将其一饮而尽。他欣慰地抚了抚炽的下巴,像是在对它的听话进行一种褒奖。

从凤凰城逃出来以后,休德迦便独身一人踏上了前往塔罗兰的道路。尽管在这之前,无论是夏雅还是弥可,都邀他一同返回圣城耶路撒冷休养一段时间,也好顺便向耶诺教皇问清关于已然复苏的光之刃的一切。然而,休德迦的心里,除去完成父亲的遗愿外,别无他求。

他的脑海里,仍在不断重复响起两个并不熟悉的名字——“奎尔珈”、“伊莱莎”……如果说,前者的名字,在过往的经历中还让休德迦有点印象之外,那么“伊莱莎”则完完全全是一个陌生的存在。

“如果没记错,奎尔珈王便是之前那个王墓里的亡魂……将我错认为凯撒王,并声称要替凯撒王兴兵复仇的那一个……可是,当年率领骷髅军造反的奎尔珈王,印象里又是被父亲带领的堪萨斯军最终击溃,而父亲为什么又会以老友的名义称呼他呢?”

眼看着困扰了自己了多日的问题即将解开,休德迦的心里竟少有地多了几分期待。

然而,真正等待着休德迦的,不仅有他亟待已久的那份答案,还有远远超出他所能承受范围之内的,被唤作“真相”的那一段历史。

可是就在此时,故事的“真相”,却已经在遥远的圣城里,提前拉开了帷幕……{圣城·耶路撒冷}

夏雅、弥可和银麟,如同三个穷途末路的逃犯一般回到了耶路撒冷大教堂。

然而,守在教堂门前迎接他们的并不是耶诺教皇,而是前不久刚刚结识的神秘女子莱茵。

尽管如此,在连夜赶路和舟车劳顿的洗礼过后,夏雅和弥可早已失去了质疑的思维,而在这种情况下,就更不要去提受伤颇重的银麟会作何感想了。

第二天清早,莱茵便如同温柔体贴的大姐姐,出现在了夏雅和弥可休息的房间。正当两位少女仍在熟睡的时候,莱茵便在客厅准备起了早餐。

也许是外界阳光的缘故,也许是出于自身饥饿的本能,夏雅和弥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床上爬了起来,揉起惺忪的睡眼。在两人发现门外飘来的饭香后,又不约而同地滚下床、冲出房,一个箭步来到餐桌之前,没等就座就抄起刀叉,对准了圆盘里刚刚熟透、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煎蛋奋力刺下、轻轻挑起,三下五除二将其解决……“看来你们两个丫头还真是饿坏了。”莱茵一边笑一边说。

夏雅和弥可这才意识到莱茵的存在,没等两人咽下嘴上叼着的煎蛋,就一齐起立行礼,“找帐搞,挨因姐(早上好,莱茵姐)。”煎蛋随尾音一同落入各自的腹中。

“你们先吃吧,吃完了给我讲讲你们这一次又发生了什么故事。”莱茵将手中的餐盘置于餐桌上,殷勤地招待着。

数天的饥寒交迫真不容小觑,没等莱茵话音落下,夏雅和弥可便再一次开动起来。女人本就敌不过美食的诱惑,更何况是饿到极致的女人……就在夏雅准备开始尽兴饕餮一番的时候,一个显而易见却又被忽略掉的疑惑,浮上了她的脑海。“耶诺父亲呢?为什么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他?”与此同时,弥可也停止了先前的狼吞虎咽,放下刀叉,全神贯注地迎接着莱茵的回应。

莱茵的脸上露出沮丧的神情,“你们刚走,耶诺教皇就病了,因此需要独自静养一阵子,所以我这几天都没有见过他。”

“病了?怎么会……”在夏雅的印象中,耶诺就如同神只一般百毒不侵,别说是生病,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不适,她都从来没有在耶诺身上见过。

莱茵双手一摊,“是啊,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教皇一定不会有事啦。”

“嗯,那耶诺父亲现在在哪里呢?我们能去看看他吗?”夏雅关切地问道。

“耶诺教皇应该一直是在预言厅里,不过他倒是嘱咐过,说让你们两个先不要去找他,以免影响他的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