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乌珍这一惊问,其它人立马反应过来,原本还算安静的大堂立刻被大家鸡一嘴鸭一嘴的嚷嚷猜测声整成了菜市场。
鹰眼的脸本来比祸底浅一点,可这下却比祸底还黑了。前一次娥眉山的女弟子被杀,他不在现场附近,没什么好说的,可这次,居然让嫌疑犯在他眼皮底下死去,现有的线索硬生生中断,他感觉像是有人在他脸上抽了个大嘴巴子,而且是绝对又脆又响足够让他两耳嗡嗡的那种!
鹰眼已经飞身而去,贾乌珍也灵活地跟上,硕敏叫嚷着追随:“等等我!我也一起!”
祯祺桌上的茶还在冒着热气,可他人已经不见了。
李帅嘴角一弯,双眸内的邪气变得炽盛,他不紧不慢跟在众人身后,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我的天,怎么又出了这事?小店是本分人家,可从来没造过什么孽啊!我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不得安生一会!?”掌柜的得了消息,嘴里呼天喊地过来,他手里攥着青帕,肥胖的身子连钻带拱,活动的四肢肘扒脚蹭。
“挤什么挤?”粗汉老三骂道。
掌柜的心里正委屈憋火,他眼睛一瞪便想顶回去,可一偏头却看到粗汉老三莽壮结实,而且他圆睁的双目闪着凶如野兽的亮光。他心中没来由一怯,瞬时之间张嘴话噎哑了言,整个人像斗败的公鸡般没了气势,悻悻然偏向另一边开辟新路。
粗汉老三似乎还不解气,嘴里叽叽咕咕不依不饶:“什么人嘛?!什么德性?!老子呸!”若不是前后左右都挤着人,他还真想啐上一口唾沫。
掌柜的自然听到了他的话,他没有回头,眼里却闪过一丝与他性格极不搭调的阴狠之色。
房间里还算整齐,枕头依旧滚落在床脚边,也没人拾起。
鹰眼和祯祺差不多是同时进房,两人对扫一眼,均无言。
贾乌珍随后而入,她先不干别的,吸着鼻子四处游走。
“你干什么?学狗吗?”祯祺持剑环胸,面色睆然。
贾乌珍抿嘴一歪,送他一个大白眼:“不告诉你!”虽然她嘴里这么说,可心里却是十分在意,她立定,举止恢复正常。
“查到什么了吗?”硕敏追进来,急急地问。
鹰捕头对她行抱拳礼,硕敏却看着祯祺发呆。
贾乌珍两眼一眨,呷醋上前,拍着硕敏笑道:“姐姐,义气!义气!”
硕敏一嘟嘴,脸色好比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条骇人的青蛇,臭得吓人。贾乌珍则不然,她的眼神就像不小心踩到毒蛇时恰巧踩了蛇的七寸,那不幸之中的万幸之感让她窃喜不已。
鹰眼戴上手套,手里拎着上次交给过贾乌珍的器具,这回是男尸,他不必请女仵作帮忙,可以亲自动手。“白算金”衣裳整齐,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刀剑明伤,只是整个人的肤色变成了草青,显然是中毒而死。
鹰眼用手翻查他的眼、耳、口、鼻,接着又脱他衣服,准备检查看他有没有其它隐藏的外伤。
贾乌珍和硕敏两人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看得兴致勃勃,神情十分专注。眼看着要脱亵裤了,两人依旧不知回避。
祯祺摇摇头,悄声无息地来到两人面前,有意无意地挡着两人的视线。硕敏已经意识到什么,面色羞赧低头,而贾乌珍则偏头侧身想继续看。
祯祺心里来气,又移过去站在她面前。这下贾乌珍可火了:“你挡着我干嘛?”
祯祺眉头一挑,面色不佳,本想让人将她架出去,可回头一看,发现门口聚满了人,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娘子,你想看什么,相公回家给你看!”俨然是丈夫看到娘子对别的男人关心过度时的吃醋。
众人闷笑,想到场合不对,立刻又严肃起来。
贾乌珍终于从对案情的痴迷中回神,脸红似草莓,神色尴尬万分。不过,她心里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祯祺这话她听着挺受用。硕敏暗暗掐她一下,捂嘴偷笑。贾乌珍一甩手,眼带责备望着她。
贾乌珍:哼!知道了也不提醒一下。
硕敏:谁知道你呀!
两人用眼神在空中交流。
掌柜的经过一番千辛万苦的“努力”,终于挤到了最前头,他急急地嚷问:“怎么样?怎么样?人还有救么?”众人看来,他实在是不愿意再有人死在他的店里。
鹰捕头那边已经检查完,他脱了手套试手,口中道:“中的是黑潭门特制的七草毒。死了有半个时辰左右。”
“黑潭门?”众人哗然。
“黑潭门?听起来似乎很厉害!”贾乌珍捏着下巴颏点头,想当然地言语。她初入江湖,除了这两天恶补了采花大盗的信息,其它事情她所知有限。
“当然厉害了!这是目前为止,三国之中,势力最强的杀手组织!”硕敏自小在宫廷长大,黑潭门是有名的杀手组织,现今势力遍布三国,朝廷对他们都十分忌惮,她多少有些耳闻。
祯祺的脸色凝重起来,眉心纠结在一起,显得有些忡忡。
李帅手里的扇子终于收了起来,他闭目,用扇尖敲着额头,整个人陷入深深的沉思,看得出来,他也觉得事情变得棘手。
“捕头大人,那个……”贾乌珍有些犹豫,因为她发现了一件十分怪异的事情,可内心又不敢十分肯定。
“什么事?姑娘请说!”鹰眼说话甚为客气。他现在对贾乌珍已经多了一种无法言喻的信任。
“呵呵!”贾乌珍讪笑,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指向“白算金”的靴子:“捕头大人还记不记得白算金昨晚上穿的靴子?”
鹰眼眼情一亮,恍然大悟过来,他立刻重新戴好手套,将“白算金”的鞋子小心取下,口中赞道:“姑娘真是心细!”
众人只见这双靴子的外侧偏红,内侧则绣着很多花纹。一般来讲,靴上的花纹要么绣在外侧,要么绣在面上,如此将花纹绣在内侧的鞋子,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事实上,这双鞋子原本是没有任何花纹的。贾乌珍原本也没留心,可昨天“白算金”吓得尿了裤子,她在不经意瞥了一眼,故而才发现了这个小小异常。而且还是六分“好像”,三分自我猜测,一分完全瞎蒙。
“取盆水来!”鹰眼道。
官差领命,不一会就端着铜盆上来,盆里盛了满满一盆水。
鹰眼命他将水盆放下,轻轻将手中的靴子浸入水中,顿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怎么会这样?”硕敏叫。
鹰眼也有些惘然,原本是想浸出完整的图案,却没想到将原来的图案都弄得消失了。
祯祺摸了摸鼻子,他想到了什么,却不愿意说出来。
贾乌珍假咳一声,道:“是不是该换别的东西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