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在社会各阶层中存在一种普遍的弱势感。不仅是农民工、企业退休人员等公认的弱势群体如此,就是那些通常被人们羡慕的群体,公务员、警察、教师、民营企业家甚至领导干部,说起来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心存或多或少的弱势感,领导干部便有感叹:如今当官难啊,吃什么饭,抽什么烟,戴什么表,穿什么衣,都得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就可能被揪到民意沸反盈天的网络看台上去,仿佛在命运的轮盘赌上输多赢少,他们还是吃了亏。
这种普遍的弱势感,很值得人们警觉。这种现象至少部分说明,如果公平正义不能得到维护和彰显,你对别人不公正了,你就很可能在别处遭遇到某种不公正,你在今天对与己无关的不公正现象隔岸观火了,明天不公正现象,就可能疯狂地破你家门。
重新凝聚改革共识,就需要把推进公平正义作为改革的基本价值,让“你们”的改革,变成“我们”的改革,让正义成为社会主义制度的首要价值,确保公平正义比太阳还要有光辉。
在中国的语境下,公正有着这样一些含义:
实现对公权力的制度性监督和制度性制约。公权力的滥用和不受制约,是损害公平正义的第一位原因;权力达到极欲,公正就会变成妄想,权力达到暴戾,弱者连人身安全都难以保证。权力得不到制约,呼唤社会公正只能是低沉的呻吟;在社会公正实现的选择目标上,马克思、恩格斯曾指出:要实现公正,首先是实现社会制度的公正。
公平正义必须基于法治的基础,需要宪法权威、司法公正与行政公平为其坚强后盾,尤其是将改革向关键环节、重点领域推进时,实现公平正义更需要政府的勇气与决心;
执政者当下要有勇气与特殊利益集团切割。正义是政府存在的一个目的,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是政府的责任。一个优良的政府不仅是善治的政府,而且也必须是能够维护社会公正的政府;
在民间建立利益表达、施加压力和社会博弈机制,促进公民意识和社会组织的发育,促进公民权利平等。公民社会愈快形成,公正就愈有保证。因为公正是公民衡量一个社会是否合意的标准,一个国家与公民和谐相处的政治底线;
既要反对平均主义,又要防止收入过于悬殊。初次分配注重效率,再分配注重公平。加强政府对收入分配的调节职能,调节差距过大的收入,在社会分配中充分顾及社会弱势群体的利益。
在不久前回答《南风窗》杂志的记者提问时,清华大学教授孙立平说了这样一段话,值得深思:
如何以公平正义来重新凝聚改革共识?所需要的,并不深奥、复杂,而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勇气。多少年来,罩在改革头上最大的魔咒,就是犬儒主义,就是对不公平、不正义的默认,是一种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哲学,过于讲究策略的圆滑和“成熟”,就是缺乏面对实质性问题的勇气的体制性拘谨。
四 仁爱:社会主义社会的伦理诉求
爱是人类社会的最高情感,也是人类社会最可宝贵的情感。没有爱的社会,如同不开窗户的密室,是不可忍受的。爱作为一个口号和一种精神,可以走遍天下。但是爱不是抽象的情感,爱里凝结着历史与文化的传承,不同社会形态中的爱的形式与爱的内涵是不一样的。
在西方基督教文化里,爱是上帝对人类的恩慈。爱还是人世间的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耶稣一样的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在以儒释道为背景的东方文化里,爱是“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礼记·礼运大同篇》)。或者,如星云大师所云:“一个人不要把感情用在少数人的身上,不要局限于自己所认为的‘有缘’,应该扩大心胸,视一切众生都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姊妹,学习观世音菩萨的‘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渡人舟’,什么人有困难,即施恩惠给谁”,这就是菩萨的精神,即爱的精神。
两者的内涵有着重叠之处,但前者的爱是“博爱”引领于来世的天堂,强调的是自身的修行与忏悔;后者普渡于现世,看重个体与社会及社会中相关群体的关系,是一种“关系之爱”。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仁爱”进行创造性转换,如同平安是财富,健康是财富,人格道德是财富,学问智慧也是财富;在当代中国,和谐是仁爱,公正是仁爱,诚信是仁爱,以人为本就是最根本的仁爱。
作用于情感层面的“仁爱”,列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不但是合适的,也是必要的。
四川农村一患白血病的女孩佘艳,原是被一农民捡来的奄奄一息的弃婴,长大后非常聪明乖巧,很小就会洗衣烧饭,学习也很刻苦努力,不幸于2005年患上急性白血病。因家境贫寒以及她的十分懂事,决心不再给养父增加无力承担的重负,便放弃治疗,小小年纪就安排好自己的后事,她在病床上偷偷写下遗书,嘱咐养父将世界各地捐赠她的57万元救命钱,分成七份,转赠给其他无钱治病的白血病小患者。她死时只有8岁。一群署名“全世界爱你的人”,在“我们的孩子佘艳之墓”的墓碑上,镌刻着她在人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我来过,我很乖……”
8岁女孩如此仁爱之心,在于道德会有一种“基因型遗传”。它无关乎信仰,也无关乎教化,孟子云:人之初,性本善。因为它原本就是人的“天良”。其前提是,那份“天良”从未受到污染,即便有过污染,但也如春季里一直潜伏的莲子,必从污染里徐徐穿过水面,吐蕾绽放。
与之相反的是:安徽合肥市一位老人,被路边忽倒下的树木砸中,断了左腿,动弹不得。老人躺在寒风冷雨下的大街上呼救,至少7辆车飞驰而过,无人下车,直到第8辆电动车停下,老人才得以获救。7辆车的主人,当然不会是8岁的女孩或男孩,他们的认知水平和道德理解,不是已在天堂里看着这个世界的佘艳能够相及的;只是他们的道德仅仅是贩卖给他人听的口头货色,而与生俱来的天良,早已掉了颜色,甚至布满裂纹。
时下,有众多的理由可以为自己辩护:讲仁爱是需要依据和理由的。讲仁爱应该是相互的。还可以说,讲仁爱自然是高尚的,但如果付出了仁爱之心,得到的却是讹诈,岂不是重演农夫与蛇的剧本?
这些理由貌似有理。但天良的丧失,关乎社会;天良的唤醒,更关乎个人。我们谁也避免不了生老病死,谁也无法超越生命的脆弱,谁家不会突发急事难事?谁家不曾长憾歌哭?仁爱之心的缺失,道德衰败趋势的加剧,人人都可能是大大小小的受损者,如病人急需输血一样的急需导入关怀者,没有谁敢拍着胸脯说已进入与社会隔绝的保险箱,只不过赌的是概率大小,赌的是霉运噩耗是否偷袭。要改变冷淡、冷漠、冷酷的现状,就必须诉诸于行动,如最美司机吴斌、最美女教师张丽莉、最美妈妈吴菊萍等平民英雄,以朴实的行动释放出大爱的情怀——要让社会有温度,先得自身有温度,每一个当代中国人都从自己做起,从此刻做起。这是一场必不可少的自我救赎和社会救赎。
多少年前,总有人以略带蔑视的眼光看待那些青衫布衲、山中岁月的僧尼们,他们却远比我们这些山外的“俗人”更有仁爱之心。在佛教圣地普陀山,有一间完全由寺庙管理的医院。收治病人,除了确实存在的医疗成本外,所有付出的劳动,分文不取。穿着白大褂的佛教徒们,待人彬彬有礼,从不高声言谈。望问闻切,犹如嘘寒问暖,脸上总带着微微的笑意。有人留言写道,“对待病人最好的药方,就是医生的笑脸。”
在宝岛台湾,证严法师从女性特有的同情心出发,更是将爱意由丛林推向了人间,她创办的慈济功德会,除采取以实物济助、医疗济助、义诊济助、孤贫丧老济助等形式,对低收入户及贫穷落后地区给予长期济助外,还在水灾、火灾、风灾、震灾及其它重大意外事故发生时,以人力、物力适时赈济。自创办以来,受其救助的台湾人口已近200万人次。此外,还在台湾积极发动信众筹资捐款,赈助安徽、江苏、河南等1991年水灾重灾区,并在河南固始县及和息县、江苏兴化县、安徽全椒县,重建了中小学和敬老院等,建立两层式民房4000余间,并设立多个慈济社区和慈济新村……
证严法师说:
同体大悲,意谓宇宙众生,草木有情,同为一体,悉当济护、普被悲心。
真理总是朴素的,无需乔装打扮,可以直抵人心;
真理又是隽永的,其音温润平和,却如钻石一样传之久远。
五 共享:分好“蛋糕”是政府的良知
胡锦涛总书记指出,“人民群众既是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的创造者,又是其成果的享有者”。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坚持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成果,无论物质成果,还是精神成果,都应该为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所共享,都应该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更进一步看,人民群众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主人,主人对国家改革发展成果共享,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是社会主义的逻辑必然。所有制形态上的“公有”,体现在分配形态上必然是“共享”。而且,“共享”作为核心价值,在当代中国有着鲜明的针对性,也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
在哲学的绝对意义上,所有底层的各种苦难,都是社会能力不足的外化表现——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管理的,都是社会和国家脸上不光彩的瘢痕。从纯粹的道德角度看,所有的苦难都应予消除——物质的、精神的、肉体的。但现实状态和历史经验又告诉我们,苦难的存在是一个历史性难题,解除苦难也需要一个历史过程。如今世界各国普遍铺设“社会保险”和救济机制,推行社会慈善事业,设立各种庇护场所,这是现代社会才可能提供的产物。倘若社会财富匮乏,对苦难的资助,便仅仅是少数好心人的善举,不可能成为一种制度安排。可见,消除苦难制度化的关键,在于物质财富的积累,没有经济基础,什么都谈不上。从这个意义上说,“做大蛋糕”是第一位的。
今天的中国社会,已告别了一穷二白的时代,经济得到跨越式的发展,社会财富有了巨大的增长。从经济总量上看,中国已成全球第二大经济体,这块“蛋糕”不算小了。虽然人民生活水平在不断改善提高,但在如何“分好蛋糕”上,问题仍然不少。
从初次分配看,2009年我国劳动者报酬占国民收入比重为42%,发达国家一般在65%~80%;全国城乡居民收入比为3.3∶1,世界多数国家为1.5~2∶1。从二次分配看,社会保障支出占我国财政支出比重仅为10%,发达国家普遍超过30%,其中,丹麦、法国和德国达到40%以上。即使与自家比,也该让那些甸着肥腰、刚走出豪华酒宴,力主茅台酒不能列入“三公消费”的官员们惊出一身冷汗:我国居民可支配收入占国民收入分配的比重,已从上世纪末的70%降至目前的50%多;劳动者报酬在初次分配的比重,从1995年的51%,下滑到目前的30%多。
有学者总结到,“GDP一大步,财政收入两大步,居民收入迈半步”。在居民收入的这“半步”里,不同群体间不同地区间的收入差距还大得惊人。据最新公布的福布斯杂志2011年全球亿万富豪排行榜显示,去年共有116个中国人榜上有名,其他千万富翁、百万富翁更是不计其数。世界银行的最新报告认为,中国1%的家庭掌握了全国41.4%的财富,已成为全球两极分化最严重的国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