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户,罗宾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阴森可怖的情景。
这间刑讯室的中央有一根石柱,屋顶就是靠着它支撑的,四周的石壁上不断有水渗出来,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冲罗宾的鼻孔。刑讯室里死气沉沉的,几百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里受尽了折磨,最终化为了冤魂。
看到眼前这个情景,罗宾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再看看被绑起来的德贝克,他更是忍不住想要尖叫出来。
德贝克的双手被绑在了一起,粗大的铁链缠绕着他,被捆在了那张大铁床上。他被打得鼻青脸肿,透过鼻梁上的一副墨镜,你仍然可以感觉到他此时正恶狠狠地瞪着特法克侯爵。
身材高大的特法克侯爵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脸色苍白,脑后全是白发,露出一副高高的颧骨,眼窝深陷,目露凶光,死死地盯住德贝克,目光中充满了仇恨。
特法克侯爵紧咬牙根,苍白的额头上不断地渗出一颗颗的汗珠,恨不得把德贝克碎尸万段。是的,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可怕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两个仇敌相互注视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他们之中的一个是专门抓人把柄以借机敲诈的吸血鬼;另一个则是狂热的拿破仑分子,被吸血鬼害得倾家荡产,一心想要复仇。
就这样,在这间阴森森的刑讯室里,两个人瞪视着对方,很久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侯爵终于打破了沉寂,他怒吼着说道:“薛华易,把烛台上所有的蜡烛都给我点燃,我要好好地看看这个混账的脸!”
蜡烛都被点亮了,侯爵低下头来,审视着德贝克,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德贝克,你这个混蛋!你把我害得好苦啊,倾家荡产,甚至连住的对方都没有,我的妻儿也因此吃尽了苦头,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这个混蛋!吸血鬼!我的一切都被你无情地掠夺了!”
特法克侯爵悲愤已极,所以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甚至感觉有点呼吸困难了。因此,在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他只好停顿了下来,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上帝保佑,我现在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我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了!”说完这句话,侯爵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掺杂着所有的悲痛、愤怒与绝望。
“薛华易,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吗?”
“全都准备好了。”说完之后,薛华易跪倒在地,用力地转动着床下的一根铁棍,这个时候,床边立刻出现了一个斗大的窟窿。
“德贝克,你看到了吧?你身下的这个洞穴,从古至今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的躯体,任何人都无法从这里逃生。现在,你瞧,它又张开了血盆大口,准备把你这个令人厌恶的吸血鬼连皮带骨一起吞下去。只要我抬抬手指,你就要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然而,假如你把那个联名密约交给我,我倒是可以饶你一命,我想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听完这些话,德贝克仍然是面无表情的,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侯爵终于忍无可忍了,提脚往床上一踢,大声喊道:“薛华易,立刻动手!”
薛华易连忙叫来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他们都是身材魁梧的大汉,身上的肌肉鼓鼓囊囊,着实吓人。
“上夹棍!”薛华易解开了德贝克右手腕上的皮带,他的一个儿子把一根夹棍插进了德贝克的手腕与皮带中间。
“侯爵,现在就卷紧吗?”
“德贝克,你认真地考虑一下吧,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这种夹棍的滋味,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与其饱受这种痛苦的折磨,还不如现在就招了呢。你说是不是?”侯爵放出了狠话,威胁着德贝克。
可德贝克仍然默不作声,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似乎毫不在意。
“好,你有骨气!立即行刑!”侯爵终于下了命令。
薛华易的两个儿子各自握紧了夹棍的一头,用力地卷了起来。如此一来,皮带也随着越卷越紧,德贝克的腕骨被紧紧地压迫着,似乎就要断掉了一样。此时此刻,德贝克再也坚持不住了,他大声地叫了出来。
这种酷刑是从古代一直流传下来的,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德贝克的手骨一定会断掉,只见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已经痛苦到了极点。
“德贝克,你到底招不招?……好,薛华易,继续上刑,把夹棍再绞紧一些!”侯爵已经有些怒不可遏了。
皮带开始不断地收紧,德贝克手腕上的皮肤已经发青了,全身不停地颤抖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接着,只听得“嘎叭”一声,德贝克的手骨断了,他痛得狂叫不已,全身都抽搐起来。
“哎唷、哎……唷……哎……”惨遭酷刑的德贝克疼得无法忍受,大汗淋漓,低声地呻吟着。
“喂,德贝克,你到底招不招?”
“我招……我招……”
“好,把他放开……现在,你说吧,你究竟把它藏在了哪里?”
德贝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了看侯爵,又沉默不语了。
“还想跟我耍花招,好吧,继续给他上刑!”
“不要……不要再上刑了,我说,我现在就说,那东西就放在……”
“放在哪里?”
“那东西就……”
看到德贝克就要招供了,窗外的罗宾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只听德贝克仅仅说了两个字“玛利”就疼得昏了过去。
“他昏死过去了,快点把他弄醒,顺便把我的酒也拿来!”
侯爵连喝了几大口烈酒,抹了抹脸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显而易见,他也十分疲惫,喘着粗气,胸膛起起伏伏的。
“侯爵,今天的审讯就到这里吧!”
“不行,他马上就要说了,现在一点也不能放松。等他一会儿苏醒过来再给他上一次刑。”侯爵咬牙切齿地说道。
“薛华易,他刚才说了‘玛利’两个字,你说,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我想这说不定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吧?会不会是他把那张密约放到了叫这个名字的女人手中?”
“怎么会呢?如此重要的东西,他一定会亲自保管的。我认为这个‘玛利’一定代表了某种特殊的含义。”
“代表了什么含义?”
“要是能够猜出来的话,一切还不迎刃而解了?不过,我这次一定会让他说出来的!”
这个时候,昏倒在床上的德贝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唉……”
侯爵站起身来,走到了床边,对德贝克说道:“怎么样?你想清楚了没有?如果你还铁嘴钢牙的话,你这条老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现在你可是我的俘虏,即便你疼得死去活来,你也没有叫喊的权利。你的生死现在由我来决定,只要你把密约交出来,我就会放过你。”
听完这句话,德贝克仍然不言不语。
“你难道仍然执迷不悟吗?好吧,薛华易,继续上刑。”
皮带很快又被越收越紧,德贝克痛得面无人色,嘴唇颤动了几下,几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身上的肌肉也跳动不已。
侯爵摆了摆手,示意先暂停一下。他提过一盏灯来,照着德贝克的脸,大声地说道:“还不赶紧说实话!”
这个时候,德贝克的嘴里发出了十分微弱的声音,究竟说了些什么,尽管罗宾十分用心地去听,可还是什么也没有听到,罗宾不由得心中一阵着急。
“这下糟了,如此一来,就只有侯爵知道密约在什么地方了。”
罗宾把手枪掏了出来,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枪打死德贝克算了,让这个大秘密永远石沉大海。可他又一想:“不行,万一德贝克已经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他的亲戚或心腹,那我又该用什么方法应对呢?”
想到这里,罗宾把手枪收了起来,继续静静地倾听。
德贝克正在说话,可声音低沉得很,于是,侯爵把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不断地点着头,嘴里发出声音,似乎十分惊讶一般。
没过一会儿,侯爵便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对德贝克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可真够朋友啊。薛华易,快给他松绑。德贝克,如果你早说了,你就不会吃这么多苦头了。你们好好地照看着他,给他一点酒喝。”
薛华易和他的两个儿子把绑在德贝克身上的铁链解了下来,给他的伤口上抹了一些药,又拿来了一瓶酒。
这时,侯爵看了看表,对薛华易说道:“把这个家伙交给你的两个儿子看管,你赶快开车把我送到车站,一定要赶上今天的最后一班车。这件事情可是紧急万分啊。我立刻就要赶到这个家伙在巴黎的住所,把那张密约找出来。密约一旦到手,我就会发电报过来,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放他走人了,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是的,我明白了。”
侯爵匆匆地向外走去,没走几步就折了回来,大声地说道:“德贝克,你告诉我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如果你骗了我,等我回来,非打烂你的老骨头不可,你听清楚了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吩咐薛华易:“快去把车准备好,我要走了。”
“侯爵,你一定要小心啊,这个家伙的家里肯定有不少的警察。”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一定可以混进去的。那些警察未必个个都是忠于职守的,再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喂,德贝克,你可最好对我说实话呀!”说完之后,他带着薛华易离开了刑讯室。
罗宾心想:“我得赶紧抓住他们,以免他们抢先把密约拿到手。”想到这里,罗宾打算顺着绳索滑下去,然后带着自己的手下在半路上截住他们二人。于是,罗宾把腰上的绳索牢牢地系在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刚要向下滑行,可转念又一想:“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意义,如果这两个家伙死活不肯开口,或者是德贝克欺骗了他们,那我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我还是现在就把德贝克救出去好了,他刚刚受过刑,已经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了,再说,他已经把秘密告诉给了侯爵,也不怕再多告诉我一个。好,就这么决定了!”
罗宾转念又一想:“可是,假如我救走德贝克的行动失败了的话,我就应该和克莉斯立刻赶回巴黎,让贝拉斯严密封锁德贝克的公馆,同时密切地监视特法克侯爵,以防止他得手。然而,有两个壮汉一直守在刑讯室,窗户上又设有铁栅栏,我用什么办法才能够把德贝克带出去呢?”罗宾苦思冥想,可急切之间也想不出好主意来。可是他却知道,如果不抓紧时间下手,等送侯爵去车站的薛华易回来,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正当罗宾焦急万分的时候,情况发生了一点改变,在刑讯室里看守德贝克的那个人大概是想抽烟了,他掏出了自己的烟盒,可里面一支香烟也没有了,他吐了吐舌头,推开牢门,走了出去。
薛华易一共有三个儿子,所以,应该还有两个人守在这里,可是这个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知道了,这个人找门口的人要烟大概是没有要到,所以他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看起来,在德贝克吐露了实情之后,他们已经放松了警惕。”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直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德贝克突然坐了起来,他先是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然后跳下床来,来回踱着步子。
看到此处,罗宾心想:“这个家伙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可现在仍然可以行动自如,他的身体可是真够强壮的。如此看来,让他顺着绳索跟我滑下去应该也不成问题,可是,怎么才能够让他乖乖地跟我走呢?”
罗宾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上还揣着德贝克表姐写的那封信,于是,他把信取了出来,从窗口扔了进去,刚好扔到了德贝克的脚边。
德贝克被吓了一跳,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环视着四周,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窗户,惊讶得合不拢嘴。接着,他把那封信捡了起来,开始看上面的内容。
德贝克看完信之后好像十分激动,他抬起头来,对罗宾说道:“这封信是你带来的吗?”
“没错,是你的表姐优英娜让我来的。我想要把你从这里救出去,然而,拆这个铁栏杆好像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可就糟了。”
“不会的,那些家伙通常都会在外面睡觉,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出口,所以他们并不怕我跑出去。”
“这样做不会吵醒他们吗?”
“不会,铁门和墙壁都厚实得很,你就放手地干吧!”
“你得顺着绳索一点一点地滑下去,你的手刚刚受了伤,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尽管有些痛,但是我想我可以。”
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开门声,罗宾连忙把头缩了回去,德贝克也赶紧把信藏好,伸了伸懒腰,装作是刚刚起床不久的样子。
只见薛华易端着一盘点心和一瓶葡萄酒走了进来,对德贝克说道:“议员先生,侯爵已经交代清楚了,既然您已经说出了应该说的话,所以,今天晚上就请您吃些东西。假如侯爵在您家中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那个水晶瓶塞,他就会发个电报过来,这样,您就可以大摇大摆地从这里走出去了。”
显而易见,薛华易今天晚上的心情不错,或许是由于多喝了几杯,他说话时总是摇摇晃晃的,他又把自己的三个儿子喊了过来,对他们说道:“议员先生现在要休息了,你们几个今天晚上也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说完之后,他就带着他的三个儿子离开了刑讯室,把出口的大门牢牢地锁住了。
罗宾把头探了进来,问道:“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吧!”
罗宾立刻开始行动了起来,他用锉刀迅速地锉着窗户上的铁栅栏。德贝克则从床上跳了下来,把耳朵紧紧地贴在大铁门上,仔细地倾听着门外的声音,同时小声地催促着罗宾行动要快一点。
终于,在罗宾的努力之下,铁栅栏被锯断了几根,这样一来,一个可供一人出入的豁口就被打开了。德贝克把大铁床推了过来,踩着床爬了出来。
罗宾把绳索打了一个结,系在德贝克的腰上,对他说道:“抓紧绳索,一点一点地滑下去,下面有一条小船在接应我们。”
“从这里顺着它向下滑吗?”德贝克向下看了看,显得有些害怕。
“没错。”
“绳索足够长吗?”
“一直通到下面。”
“特法克那只老狐狸会不会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呢?”
“不会的,这里是绝壁。”
“你可真了不起啊,竟然能够爬到这里。”
“不得不这样啊,你的表姐和表妹给了我不少钱嘛!”
“她们现在在哪里?”
“就在下面的小艇上。”
“下面是一条河流吗?水流是不是很湍急啊?”
“是的,水流很急,还是赶紧滑下去吧,不要再多说了。”
“还有,你爬上来多长时间了?是不是一直都在外面偷看?”
罗宾听了这句话,心中暗暗好笑,心想:“老家伙大概是害怕秘密被我听到吧。”
于是,罗宾告诉他说:“我把信丢给你时才刚到不久。”
德贝克听了这句话,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好像这下终于可以安心了一样。
罗宾接着说道:“现在,你抓紧绳索,先找个稳固的地方站好,滑下去的时候不要着急,这个地方实在是太高了,如果不小心摔了下去,你一定会粉身碎骨的。”
罗宾找准落脚的地方,顺着绳索,一点一点地滑了下去,德贝克也跟着罗宾向下溜去,他手上的伤似乎很严重,只听得他不断地咒骂着:“哼,特法克这个混蛋,这个恶魔……你等着瞧吧,我迟早要跟你算这笔账的!”
德贝克一边寻找着落脚点,一边不停地咒骂着。过了一会儿,罗宾的脚终于碰到了梯子,于是,他对德贝克说道:“梯子就在这里,下面有一块大岩石,小艇也停靠在岩石的旁边,我的同伴和你的表姐都在小艇上等着咱们呢!快点吧!”
说完这句话,罗宾吹了一声口哨,下面也传来了一声口哨作为回应。
“我先下去了,你扶好梯子!”罗宾说道。
“不,等一等,还是我先下去吧!”德贝克说。
“这是为什么?”
“我累极了,而且手上还有伤,所以想先下去休息。”
“好吧,那你先下去吧!”罗宾在黑暗中摸到了德贝克的一只手,把他引向靠近梯子的地方。
“梯子在哪里啊?是在这里吗?”德贝克用他那粗大的手顺着罗宾的手向上摸去,一直摸到了罗宾的脖子。
罗宾被他摸得痒痒的,一个劲儿地向上缩着脖子,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寒光从罗宾的眼前闪过,罗宾顿时感觉到自己喉咙的右边一痛,原来已经中了德贝克一剑,这个家伙的身上竟然藏着一柄短剑!
“你这个家伙,你疯了吗?”罗宾一边用手捂住伤口,一边厉声责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