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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弃识见真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修全大道,和治世一个道理。)不提什么名节,不需要圣人智者,只以无为而治,如此,百姓不必支付多余的粮米而各安其命,就相当于得到了更多的安宁与粮收。不用理会仁义这种概念,万民本就是朴实孝慈的。不要理会难得之货稀巧之物,纯以需要为本,自然不会有人为利而走险。这三点,如果当做治身的法典,显然不够全面,(对你)我专门总结几个字,你仔细听去: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你能明白清静为天下正的道理,持守自心的清宁浑朴,就够了。

解曰:

离一切相,断一切念,离一切识,见一切 “一”。

离一切心

首章开篇,老人家告诉尹公道不可道、名不可名,然后勉强以名比赋,授以有无法义;第二章则破有无二相,直指不言无为之法之理;第三章告诉尹公,须长保自心无知无欲,无为则无不治。自第四章至此,依然故我,表面看似无章可循,甚至章与章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实质上必是结合尹公关心或存在的问题,就事论事;无论远近来去,或文采简简,或言书累累,都是修炼需要面对的存在,不离性命二功。一如佛与须菩提的对话,一而再、再而三,说来说去,最终是为阐明一个 “一尘不染 ”。能如此一尘不染,即得湛然合湛然,虚净合净虚,这是人天合一之一斑,是古今修士共同关心的重点。

老人家本章说 “绝圣弃智 ”,是要求摆脱后天圣智文化对修炼的束缚。

何谓圣? “圣”,是超凡界入圣界者,至少在思想或行为上有所建树,因而三皇五帝之所以称圣或被称圣,是因为他们只知尽人事听天命,不知有我有私,后人感其德念其行,称之为圣。而 “智”,似鲁班提高建筑标准,让人得以居安,则可以称为 “智”,相当于当代学者或专家称号。上古时代,民心单纯朴素,只求食足睡安,再无多余想法,所以,吃睡是最根本的文化———饥则吃饭困则眠。

随着社会的发展,自结绳记事到创立文字,于是开始了语言文化。语言文化之始,依然文风淳厚,只是言说心声而已,因而说 “诗言志 ”。与此同时,有文总结记录圣贤的行为思想以传后世。圣贤为万民所景仰,于是为了圣智背后的利益,开始有 “智者 ”追求为圣为智。于是,帝位不再禅让选举,而是抢夺或暗算,帝制从此成了黑社会发展的终极表现。无能为帝者,则另辟蹊径,以种种专家形象或身份为帝王服务,长于诗文者文风渐变,开始讲韵终至为韵而韵,以至无志;而文也随之渐渐变成 “八股 ”,这是圣智文化的发展。至当代,女人的小脚也成了文化,有专家开始寻找潘金莲的小鞋,追忆潘美人的足香,以至于如何厚黑处世也披上了文化的外衣;更有些 “智者 ”不为民生大计出策出力,以长于混淆视听博取眼球为专,甚至收了银子就按吩咐的去说,如日本侵华时的汉奸一样,只要有银子,就不管什么道德良心了。所以,老人家说绝圣弃智,是一刀见骨!少些这样的专家空吃米粮,百姓虽然不能利百倍,至少负担会减轻许多,因而说少些专家,民利百倍。

从修炼的角度而言,老人家所言绝圣弃智,更是要求摒弃虚名而不生机巧,也是强调抛弃多余的思维活动,这样可离 “自然 ”近一步。

想当圣贤,“想”,即是动心有欲之举,自然离无知无欲远了!刻意为之,乃至作假以出名谋利,则更不合道,此其一也。然结合上下文,老人家是阐说哪些因素影响了清静,如何取舍才得天工自然,因而此处所说的圣贤,实质是借喻多余的思维活动。一如吃饭:饭吃到嘴里,口腔自然合上,然后牙齿自然开始咀嚼,舌头也自然跟着翻动,直至食物咀嚼符合了胃的要求;至于饭到嘴里怎么咀嚼,咀嚼到什么程度,舌头如何翻动,要转多少弯,翻转多少角度,牙与牙之间如何协调,有没有矛盾,这些念头全是后天的智— ——某些科学喜欢研究的范畴。

然而,国是中土之国,人是中土之人,土于五行属意,所以国人念头最多,表达也最丰富。尤其是汉人,光一个吃饭之说,就有 “用餐 ”、 “用饭 ”、 “进食 ”、 “用膳 ”、 “赴宴 ”及若干方言等,当代更为含蓄,说 “坐一坐 ”、 “聚一聚 ”、 “说说话 ”等,终其目的,只是说要吃个饭。解手也有种种说法,说 “如厕 ”、“出恭 ”、 “大便 ”、 “小便 ”、 “小解 ”、 “上茅房 ”、 “方便一下 ”、“去卫生间 ”等。而生理卫生学,则表达得正襟危坐,说那工作是 “排泄 ”,说屎尿是 “排泄物 ”。此类智语越来越多,人越来越含蓄,以至含蓄得太远。比如饭间想去解手,如果说要去拉屎,一定会觉得恶心,好像已经闻到了臭味,只能说去下洗手间或去洗个手。怪哉!拉屎就是拉屎,洗手就是洗手,有何相干呢?充其量是一先一后的两件事。

说去拉屎撒尿,本是真话实话,简单明快,一定会被扣一顶没文化、没教养的帽子。什么是文化?什么是教养?文化是文明的记录。真正的文明和教养,是心中有团至真的光芒,表现的是相互之间不求回报、不求功德的相惜相爱。

都是 “智”惹的祸。

所以,修炼,只管以元意入冥地,清静即是,不必理会各种概念及术语。

仁与义也是概念,害人不浅。古人说 “人之初,性本善 ”,此性指先天之性,不来不去不生不灭,无善也无恶,因而说 “本善 ”。及至为人,依然不离身心,只是活脱脱一个真灵物,被捆得比粽子还结实,圣人指出来而已。

放下仁义的概念,脱下仁义的衣服,持一念之真,对社会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尽职尽责就好,不必为仁而仁、为义而义;不生巧利之心,则无巧利之行。体现在治身上,则是做到无知无欲,长保自然清静就可以了。

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只是 “三绝 ”,终是难以尽事尽物,所以老人家说对尹公说,为文不足,给你总结一下吧: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何谓素,何谓朴呢?

素是单一,朴是天然,是抱一为天下式,不起二念是也— ——这是 “三绝 ”的目的,不是否定一切,毕竟社会需要文字,需要发展。

“少私寡欲 ”,老人家第三章讲不见可欲,说人欲之害,大莫甚焉。唐僧师徒取经,路经一寺,该寺住持长老修了一辈子,全修袈裟上去了,见了唐真人的袈裟,即着相生心,见色起意,继而起杀心放火谋衣,结果烧了自家庙堂。因而修炼不放下后天凡我,一个欲起,伤身害命也是正常,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也。

袈裟不过一件物事,一件物事而已!然而六祖时代,为争一件袈裟,禅门真曾波澜起伏了一阵子。六祖终是智慧,给大家表态说,袈裟就传至此吧,大家既得真意,不必在意一件衣服了。王朝更替也是如此,起兵直奔传国玉玺,以为那枚印章就是一切。实质上,民心才是天下,不得民心者,得了玉玺也是引火烧身。所以,还是现代人有智慧,能顺服民意,刻个印章人们认账,就是政府。

因此,本章老人家想表达的只此几句:

人念繁繁,大道至简。

见素抱朴,一尘不染。

少私寡欲,以人合天。

唯精唯一,道法自然。

此外,该干吗就干吗去,毕竟还要生活的。

有祖师自称 “抱朴子 ”,就是取抱朴持素之意吧。

眼前有景休寻道,对境无心莫问禅,老人家在此上下两章指出有欲之根,道破了修炼的心障。若心不着物乃至一切有形或无形物事,则自在道中,时时处处皆是禅意了。于拳,借老人家的语意是:势势存心揆用意,对境无心莫问拳。

智叟卖道

尔时,众生听闻了佛法道学,深深认识到轮回的痛苦,于是纷纷拜学修炼,一时之间,九州大地佛道同立,儒耶回教也得以空前发展,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修炼气象。

智叟见邻里亲友竞相参研修炼之道,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商机,于是咬牙花了不少银子买来书典若干,并终日吟诵。

智叟本就智力过人,不久便能出口成章,而且尽是佛道语录,大家都觉得奇异,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于是,渐渐有不明白经文含义的,也跑来向智叟请教,谦虚地说请智叟开示。

智叟不由暗喜,乘机勾结几个人在身边,开班授道,其目的正是抓住这个商机。

智叟深知自己几两轻重,于是委派几个狂热分子为讲师,自己则轻易不示 “本来 ”面目,在太行山上盖起禅房,逍遥去了。偶尔有他人求见,智叟一般不语,不得已开口,也只淡淡地说:“善哉,善哉,不可说,不可说。”如果有打禅斗话气势咄咄的,智叟也不客气,二目一睁,喝道:“咄,参去!”硬是能把对方镇得无言以对。

有一天,有两位修士至此,见闻智叟如此,于是大怒,斥责智叟收费害人,说:“万两黄金不卖道也!你现以正法为幌子,以骗财为实,此妖行也!”

智叟根本不虚,说:“天地之间,舍得而已,有舍有得,有什么不妥?”

二人说:“若传正法,得众生供养,一无不可。你以银钱为目的,挂我道招牌骗人而已,实在是误人误道!”

智叟听了大怒,骂道:“何来你道我道,你是什么道?老子挣钱养家是我道,何曾碍了你的道?”说完,怂恿众人把二人暴打一通。

碰巧此时有一疯僧和一癫道并肩经过,二修士急忙求救,僧道说:“知便知了,不知便不知;然既开班,终是引领风势,不妥之处也有妥。”然后高吟:“智慧出兮有大伪,绝圣弃智是真味,道不远人人自远,善恶祸福如影随。”边吟边径直离去。

二修士不解心头之气,暗暗哼了僧道一声,相互搀扶着去报官了。不知道智叟的修炼班被封没有,或者封了有没有另行开办。

对境无心不问拳

前文已经讲过 “用意不用力 ”、“势势存心揆用意”等,接本章之意,再说 “用意 ”。练太极拳都强调 “用意不用力 ”,但一说用意,则纷纷扬扬,头头是意;历来拳家多有所著,当代太极拳业发展兴旺,许多初学者难以把握用意,以致有过,说意乱纷纷并不为过。

简而言之,用意即是用思想,练意就是练平常心,是心理放松状态下淡淡的意识贯注,如果死盯着不放,以致紧张,必然导致拳势的散漫失统。人相当于一部机器,也是一个软件加一个硬件。软件是思想,硬件是肢体,以思想指挥身体,即是用意,本很简单;但于用意上再加一意,也就不那么简单了,一如给 “放下 ”加了件衣服。

如:练拳时,想到在练拳,是自己在练太极拳,自己在练某式太极拳;如修士想到 “在打坐 ”,“是自己 ”在打坐,自己是 “在修炼 ”,自己是某家某派传承等。练拳时,想能练到什么境界,如修士打坐想到在修什么功,能修到什么地步。练拳时想到工作、生活、爱情,如打坐在想土豆白菜和祖师加持。练拳时,想到要练多长时间才练完,今天几时休,今生休几时;如修士打坐时想今天会坐多长时间,什么时候下坐,什么时候可以不坐。练拳时,想拳式动作名称叫什么;打坐时,想着经络气脉。练拳时,想以气行气,于是鼓足干劲 “行气 ”,如打坐中,刻意搬运采炼吸提采闭,以求冲关。蓦然想到念头多了,于是心里要把念头扔到一边,知道 “该扔一边 ”叫 “放下 ” ———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便给 “放下 ”穿了一件背心。练拳意识跟上即可,唯恐没做到用意,是在用意上再加一意。有加必有所减,加此一分意,则减一分真意— ——这是正确用意之意。

有拳者自行练拳时,整体自然大方轻松柔和,并无不妥,一旦有人旁观,便松不下去,以致拳架变形,节奏失调,气势飘忽。这个怕人看,属拳上用意不足,拳外用意有过。拳是练给自己用的,不是练给别人看的,所以沉浸在拳中,拳我两忘,方是正确的用意。因此,放松,只是放松,不必再加一念:“我在放松。”于用意,只是意识指导行动关注始终,不必再加一念:“我在用意。”行气只是贯注心意到位,不必再加一念:“我在行气。”所以拳论说 “在神不在气,在气则滞 ”。可见,从拳而言,用意至简至易。因而澄甫公说:“意之所至,气即生焉。如是气血流注,日日贯输,周流全身,无时停滞。久久练习,则得真正内劲。”所以鑫公说:“练到此心归无极,练成佛家一朵莲。”因此,太极拳的用意,一是于行功时拳我两忘,二是于走架时一心在拳,能长期保持这种状态,则能从心所欲以拳演道。 ———平常心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