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子萱如此固执,安安无可奈何说:“母亲,你已经来到了一千年后,为什么还要活在以前的阴影下?你不知道一千年后,皇宫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我曾和静言去过汴京,不过那已经是一千年后的汴京了,现在叫开封。你离开皇宫后,发生了许多事情,宋朝已经亡国了,皇宫现在只有一座石碑了。”
“这些我知道,吴教授跟我说过。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汴京看看,那毕竟是我们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的地方。”
“不,母亲,吴教授没有告诉你,大宋亡国后,那么多嫔妃公主和皇族女子都遭遇了什么。她们全部都被掳往金国,为奴为妓,为婢为妾,受尽凌辱,只要能活命都不容易,何谈什么贞节,父皇眼睁睁地看着也无可奈何。还记得那个极为得宠的王婉容吗?史书上记载,在去金国的路上,她因为年轻美貌,晚上被金人从父皇手里要去凌辱,第二天才送回到父皇身边,父皇还劝她身为亡国之奴,要想开点,活命要紧。”
子萱又惊又悲,虽然在宋宫受尽冷落,可是安安描述的这般情形仍是她不能想象的,这些事情,吴教授大概怕她受不了,并没有对她说起,只简单地对她讲了宋徽宗和宋钦宗被掳走后,北宋灭亡,九皇子康王赵构在南京应天府即位,称为南宋。她没有想到以前皇宫的佳丽如云,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安安继续劝道:“母亲虽然身为嫔妃,可是父皇到底对母亲有过多少情意?从我记事起,父皇就不曾过问过我们,对我这个女儿也是不管不顾,好不容易见了他一面,他又要把我送给金人。不是我不孝,对于这个年代来说,他已经死了将近一千年了,你还要为他守节吗?”
“不是我要为他守节,而是自古好女不事二夫,即使我不是皇妃,也不可再嫁的。那些嫔妃们失节,也是情势所逼,身不由己,我不能因此放纵自己。而且她们是在金国,如果回到大宋,必然不被国家所容。”
“大宋既然不能庇护她们,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们?母亲,你不要再固执了,我们已经来到了一千年后,为什么还要用一千年前的观念来约束自己?既然我们大宋要求女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那些嫔妃们为什么不自尽以保全贞节,而是苟且偷生?你还记得康王赵构的母亲韦贤妃吗?”
“记得,她和我一样失宠,后来因为赵构被送去金国做人质,才被封了个贤妃,我们一样命苦,也是你被送去和亲,我才被封了个贤妃。她后来怎么了?”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她被掳到金国后,被送去浣衣局做军妓,受尽凌辱和摧残,后来生了两个不知父亲是谁的男孩。康王登基后,金国把她送回大宋,大宋的臣民们一样接纳了她,非常隆重地迎接了她,她还做了多年的太后。”
子萱开始沉默不语,她真不知道自己坚守了三十多年的观念是对还是错。
安安继续说:“母亲,现代人和我们的观念不一样的。丁丁从原始社会回来,未婚先孕,肚子的孩子连父亲是谁也不知道,如果是在大宋还不是一尸两命。可你看看现代人怎么做,阿文还不是一样对她好,生怕丁丁不肯嫁给他,一再说要做孩子的父亲,陆家人也根本不在乎。如果她们知道你的想法,只会觉得非常可悲可笑,你不要再作茧自缚了。”
是啊,自己已经来到了现代,再坚守一千年前的观念,难道不是抱残守缺、可悲可笑吗?只能与这里格格不入而已。自己虽然名为嫔妃,安安名为公主,可是母女俩在皇宫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难道自己真要拒绝情深意重的吴教授,为赵佶那个无情无意的君王守一辈子的贞节吗?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在大宋,还有谁会惦记她的死活?这么多年的冷落,她都想不起赵佶是否宠过她。她到底是为观念守节,还是为赵佶守节?
她又想起了吴若楚的话,两人一起在远离闹市的山脚下避世而居,住在那座美丽宁静的别墅里,一起下棋,一起读书作画,一起爬山,她听他谈古论今,他听她弹琴,每到逢年过节,孩子们一起回来看望他们并小住。
这是多美的生活,以前在皇宫里想都不敢想过,现在就在眼前,伸手可及,自己真的要拒绝吗?然后孤独一生,既苦了自己又负了别人的一片深情?
安安见母亲似有心动,就装作很累的样子睡去,留她一个人慢慢思索。
第二天一大早,静言就带着阿文和丁丁来了。整整一上午,安安和丁丁一直细聊着分手后各自的遭遇,两人一会哭一会笑,就是没人理阿文。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一会儿递水,一会儿递纸巾,一会儿剥水果,十分殷勤,看得子萱和静言一百个不忍,丁丁却仍然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下午,其他人也到医院看望安安和丁丁,谁知刚刚坐定,丁丁就捧着肚子蹲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喊起来。
阿文顿时慌了手脚:“怎么了?怎么了丁丁?”
“不知怎么回事,刚才肚子好疼,我快要疼死了,现在好了。”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谁知刚过了一会,丁丁又疼得受不了了。
唐悠儿明白过来:“不好,丁丁要生了,孩子可能早产了,我们快扶她去产科!”
产房门前,一帮人在焦急地等着,听到里面传出丁丁痛苦的叫喊声,心都纠紧了。
开都快黑了护士才出来了:“是个健康的男婴,母子平安,医生处理一下,很快就要出来了。”大家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丁丁被推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和幸福,被单下高高隆起的肚子不见了,旁边的婴儿车上放着一个白被单裹着的小婴儿,睡得正香。
大家正要上前看孩子,医生出来了:“孩子足月出生,一切都很健康。你们家属可真粗心,产妇就要临盆了,竟然还没住院待产,幸亏是在医院看望病人,如果是在街上或者家里,不是要出危险吗?”
母子平安,大家都高兴得连连称是,谁也没有仔细思量医生的话。
病房里,阿文正在给丁丁喂鸡汤,其他人高兴地围着孩子看。
安安疼爱地摸摸孩子的小脸:“多可爱呀,没想到小婴儿会这么可爱。我们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呢?”
丁丁想了一会:“就叫他小蛮吧,好歹他在蛮荒部落呆了那么久,也算是留个纪念吧。”
陆奶奶高兴地说:“这名字好,男孩子起这个名字皮实。这孩子长得多结实,我还担心他会先天不足,你看看他哪里象一个早产的孩子,比足月的孩子长得还要壮实。”
早产?足月?唐悠儿恍然大误。
“阿文,奶奶,我们上了丁丁的当了!难怪她不肯让我们陪着做检查,还要整天呆在医院陪安安,原来她知道自己到了预产期了。医生不是说孩子足月出生吗?丁丁才去了原始社会七个多月呀,怎么会生出一个足月的孩子了?这孩子应该是阿文的!”
大家又惊又喜、哭笑不得,丁丁已经笑到在床上。
这简直是个大大的意外之喜,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知道孩子是自己的骨血,阿文简直乐傻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丁丁和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他笨手笨脚地抱起孩子,摸着那张粉嘟嘟的小脸:“这竟然是我的孩子,我竟然真的做爸爸了,他看起来好小,得多长时间才能长大,丁丁,我真是太激动了。”
丁丁却翻了他一眼:“以前还说只要是我的孩子,你就要当做自己的孩子疼爱,原来都是假话,我就知道你才没那么大度……”
正说着,陆奶奶却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这个死丫头,奶奶又没有得罪你,骗骗阿文也就行了,连奶奶也一起骗!”
“奶奶!人家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生下小宝宝,你不感激我,还要怪我,真没道理。如果我告诉你,你还不早告诉阿文了?我就是要让他受些折磨,谁他害我受那么多苦!”
“奶奶,我不怪丁丁,她的确吃了不少苦,只要她能原谅我,受多少折磨我都愿意!”
安安爱怜地看着孩子,明明孩子是阿文的,丁丁偏要说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现代人简直不可思议。
刚刚进门的静言看到安安正看着孩子,满脸温柔的笑容,就高兴地说:“安安,有这么喜欢小孩子吗?我们赶快结婚吧,什么时候我们也生个宝宝?”
“大哥,干脆孩子满月那天你们就结婚吧,我们来个双喜临门!”
听到这话,静言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枚璀灿的钻戒。
“安安,你是位公主,可我不是王子,我看过不少公主和草民相爱的故事,有幸福的有不幸的,虽然我不能给你荣华富贵、呼奴唤婢的生活,可请你相信,我们一定是最幸福的一对。阿姨,请你把安安嫁给我,虽然我不能象古人一样按照皇家礼仪迎娶安安,可我保证一定尽全力保护她、爱她!”
子萱忙不迭说:“我答应,我答应,把安安交给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安安却拒绝了:“不,静言,我要等舅舅和母亲结婚后,我才能安心地嫁给你,我不忍心再丢下她一个面对孤独。”
这时吴若楚推开门进来了:“不用担心,我刚刚已经说服了子萱嫁给我,现在安安也恢复健康了,我们也放心了。等静言和安安结婚后,我们就回家结婚去,婚后我要带子萱去旅游渡蜜月,然后在那个宁静的山脚下共渡一生。”
掌声在病房里响起来,安安走过去,轻轻地拥住母亲,满眼含着泪,虽然受尽磨难,幸福总归光顾到了她们母女的身上,明天一定会更美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