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大多都带着一方水土的气息,但凡事总也有意外,就比如那句:男人是用身体思考,头脑战斗的动物。可是就算男人再怎么思考,面子问题还是要稍微顾及一下的。望向看似仙气四溢实则傻气满身的赖药儿,陈抟两人这回算是开了天眼,是有多大心啊才能直接说出来。
陈抟挠着那标志性的油光噌亮的长发,一个劲儿地嘟囔:“老赖啊,这小子根本没有劳什子悟性啊。你可别看着他随你姓就故意包庇他。”赖布衣可能有百八年没这么被当众打脸了,满头大汗地睁着红眼,不停地瞅着赖药儿,底下也不闲着,一直掐着手指。过了好一会,大吼道:“不对不对,他绝对是我们的有缘人。”
赖药儿难得地不好意思了,站起身施了一礼:“前辈们也不必再争执了,所谓的生死有命,不可违背。想来我少时醉武痴道,之后靠着自身的小聪明勉强混到了榜眼。再怎么涂脂抹粉还是无颜女,唐突不了西施。”
陈抟的倔脾气上来了,想拉风地拍案而起又怕惹麻烦,只是挥了挥手:“那怎么行,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的是遇缘随缘,既然你是有缘人,即使没有资质我们照样送你还阳。”不过,看他和赖布衣满脸的苦瓜相就这事情不简单。
赖药儿点点头,心中还阳的执念也消了大半,恭敬道:“那晚辈就叨扰前辈了,您只要不赶我走,不管是十日半月,我都不在乎。”
不在乎这一两天!陈抟两人皆是浑身一颤,随即相顾仰头大笑。赖布衣更是满脸通红,不停地拍手:“对啊,对啊,不在乎这一两天,那我们就等个百年算了。”凭着两个老头不安好心的模样,赖药儿本能的提防着危机,瞪起牛眼问道:“嗯?怎么个意思?”
陈抟仙风道骨地拈起胡子,颇为感怀地沉吟道:“你可知《指玄篇》?”
赖药儿眨了眨眼,咳嗽着应付道:“额……不知道……”
陈抟还在端着架子,置若罔闻道:“毕竟是我毕生从《睡经》得到的东西……不是,你竟然不知道?”
赖药儿满面苦涩地嘀咕道:“我虽然说痴迷玄道,但是仅仅是对炼丹长生感兴趣罢了……但是我散了那么多银两,也没买到过真的。”
赖布衣顿时大笑,可惜了那长袍宗师的风范,明明大气磅礴的扮相笑声怎么这么猥琐。手指绕了长须两圈,对赖药儿说道:“你既然痴迷玄道,那就应该知道我那本《青乌序》刚刚脱稿就被南华帝君的使者白猿取走了。再经百年就传给了刘伯温,刘伯温凭它辅佐朱元璋建成了你们大明朝。”
赖药儿依旧毫无惭愧地点了点头:“哦……”
陈抟立刻扳回了一城,好在取笑时不忘拉住暴走的赖布衣,否则赖药儿还转个锤子世,早直接被赖布衣拍得灰都不剩。
之后,三人出奇地安静,各自低头喝着清茶。
见到三人茶杯皆都见底,陈抟“笃笃”地敲了下桌子,说道:“我和老赖修道百年,按说是无牵无挂,落个自在。但是还是有那么点奢望在里面。”赖布衣接过话茬:“世人都在说我的风水卜卦和老陈的睡经炼丹皆为天下少有,但总归没有弟子继承。这流芳不过百年,多少心里有少许的不甘啊。”
赖药儿明白他两的意思了:感情是让我拜师啊。也没多想便起身行礼:“师父们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若能还阳,弟子定为师父开枝散叶。”
老头子们却同时摇了摇头:“哎,你想错了。只有你能学得我们的功法本事,这些奇术太过逆天改命,苍天不会容许太多这样的人存在的。你到阳间后,不出百年也会飞升,到时候我们师徒见面再多商讨好了。”
陈抟正色道:“修道者大多刻苦修行,不眠不食,但是我的《睡经》却是睡越久越好,也算是取了巧。小成即可游尘世兴尽,足蹑清风,身同落日之晖一般难以捕捉。倘若你要将那仙家的睡法发挥至大成,那就记住以下几点:留藏着直气内息,漱饮着甘泉,肺气出纳的门户牢不可开,精神停止不可启动。然后召苍龙守住东宫,让猛虎把牢西室,真气在丹田中运转,神水在五脏中循环。然后元神脱出泥丸九宫,恣意游行在碧霄,踩着虚空,如履实地,—卜升天际,如走平地。冉冉徐行,与祥风一起遨游;飘飘荡荡,和闲散的云朵一起出没。醒后便可指点阴阳,长啸以舒散形神。”看着赖药儿还算勤奋地揣摩功法要领,便停了会儿才接着嘱咐道:“且记住心法‘先心后目昧,形神意象虚;目星心随启,混沌周行收;对境莫任心,对心莫任境;梦蒙可无相,蒙明处恒持。”
赖布衣看着陈抟讲解都差不多了,便拿出了一支宛若簪子的狼毫笔,说道:“我那些风水卦术和老陈的炼丹仙法都太过庞杂,我暂且布阵令你清心明智,能记住多少掌握多少都要看你的了。”说完,笔走游龙,丝丝金光在空中凝聚闪耀,等到形成了拳头大小的八卦阵时便猛地打在了赖药儿的额头上。
赖药儿瞬间感到自己头脑清凉,心中“突突”地跳着,心想道:“现在估计看完永乐大典都不在话下吧。”赶紧摇头凝了凝神,死死地翻看着两位的《指玄篇》、《青乌序》,力求记住所有的句子,两人也不去打搅指点,不知不觉就过了三日。刚好三日后,赖药儿便感觉自己脑袋一瞬间被抽干了一样,本来还算清晰的记忆一下子就成了浆糊。当年皇帝下旨废除自己官途后,在红楼肆意放纵数月都熬得住的小霸王,也没来得及和赖布衣两人打招呼便沉沉睡去。不过仔细观察才发现,赖药儿不自觉地运行起《睡经》,仿佛失去了生机一般又好像体内生机盎然。
赖药儿刚躺下没多久,店外黑白无常便骂骂咧咧地找来了。无常进门正要发作,却像见了猫的老鼠一般,陈抟上仙和赖布衣上仙怎么在这儿?看样子很是焦急的模样,再仔细一看,吆喝,这不是前几天丢下的大少嘛,正好抓回去。
还没走进,陈抟却发了脾气,直接来了声一声低吼:“滚!”不是说两位上仙出了名的没架子嘛,黑白无常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时,赖布衣冷淡地接了一句:“我们收了他当弟子。”
虽说是在睡梦中,可赖药儿此时情况并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