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团特务营政治工作人员钱一清同志的报告我被派到特务营工作,是特务营营长马峰及其全家被庄梅芳反共分子惨杀的前一礼拜的事。
我本来是政治部派到猛团工作的工作队中的一个。
庄梅芳——镇江县长,有一次到猛团团部来,我曾经会见过他。
记得他当时对段团长说了这样的话:
“唉,说到陈司令,他的人格之伟大,学问之渊博,真是哪一个不拜服!对于整个新四军,这样的吃苦耐劳,不断的打击鬼子,谁也不否认它是一个最好的军队!但新四军领导下的地方武装,那就不敢恭维,他们简直是很坏。”
“是的呀,因为我们所领导的地方武装会打鬼子。譬如延陵的地方武装自从成立到现在只七个月,七个月中打了大小三十一次的胜仗,捉到鬼子,缴到鬼子的马,使正规的部队都要愧死;又如持团在镇江所组织的特务营,他们袭击滓泽的鬼子,屡次破坏从镇江到塘桥的公路以及镇江到句容的公路。镇江西门外的十里长山,本来是汉奸和土匪的巢穴的十里长山,从来没有一个部队在那里站得住足的十里长山,现在我们也可以自由活动,成为打击鬼子消灭鬼子的场所,谁能否认地方武装在抗战中的作用呢?
现在只有鬼子切齿痛恨这些地方武装,我们却可惜这样的地方武装太少了。问题倒不在地方武装坏不坏,而是如何去培养他们,帮助他们,领导他们,使他们好好的发展,成为抗战的力量。“段团长立即加以反驳。
很奇怪,不仅庄梅芳发出这种论调,别的地方的某些人都一致这样说,而且说的是一模一样,简直是通过电,大家共同遵守一个纲领似的。
那时候谁也想不到庄梅芳是代表反共分子提出了他们的行动的口号——那就是:你们新四军所领导的地方武装很坏,我们要开刀了!
反共分子处心积虑要破坏丹阳、镇江一带的抗日民众武装,他们说:
“你们跟新四军跑,前途黯淡得很,我们不久要大杀共产党,那时候你们要洗也洗不干净了!”或者:
“我们现在打算成立一个武器精良,给养充足的正规的独立旅,我看,你们如果编进来的话,起码就是一个团了。”
他们好像推一个大石块,推得动,扛着跑,推不动,只好看看,觉得没趣,就不再想去动它。然而不动他又怎样呢?不动它,那就要失业,他们是反共的职业者!
于是还是动,岂但如此,而且要开刀了。
然而特务营并不是一个地方武装,而是持团在镇江三区所组织的正规的队伍。然而也要开刀了。庄梅芳临走的时候又对段团长说:
“我要到江北去了。你们新四军刚刚颠覆了日本的军车,铁路上很紧张,不晓得能不能通过呢!”
我就是在庄梅芳到江北去的那天,被派到特务营去工作的。
特务营第三连的一个排驻在西罗,这天晚上,突然开来了一个队伍,把这个排包围起来,缴了械,把连长倪俊以及整排的同志都绑了去。
他们只是解下第三连同志弹药带,又退出了枪膛里的子弹,枪还是交给原来的人去背。
不想其中有几位同志的口袋里还有子弹,他们偷偷的把子弹弄进了膛,突然乒乒乓乓的打起来,骚乱间乘机逃回了一大半。不过倪俊还是被带走,被押到县政府的特务队那边去了。
我对马营长说:
“严重的教训这些反共分子一番!”
全营同志都对马营长说:
“给他们个严重的回答吧!”
这是镇江县政府干的,为了尊重我们的政府,为了巩固内部的团结,我们却轻易不能动武!马营长顾全大局的意见说服了我们。
我们一面向县政府提出抗议,一面报告上级。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五月二十七日那天的下午,竟爆发了马营长及其全家被杀的严重惨案!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九月二十七日的早晨,马营长接到了一个片子,那片子这样写着:
马营长我兄勋鉴:
兹有要事面商,请于是日下午到张村一谈,谨具薄席相候。前被县政府缴去之枪,县政府即将发还贵部,我兄尽可放心也。
谈朝宗九月二十七日谈朝宗是镇江伪警察大队长,不久以前才反正过来,现在是在庄梅芳的县政府当大队长了。马营长没有警觉到谈朝宗这次的请客是反共分子设的一个陷阱,谁也想不到庄梅芳这样丧心病狂,就在这天下马营长的毒手。
下午四时半,马营长到了张村,会见了谈朝宗,就喝起酒来,突然从背后开来一枪,把马营长击倒下来。马营长当时很镇静,他挣扎着,一个人冲出门外,用他的快慢机一扫,击倒了首先开第一枪的对手。但终因众寡不敌,在一阵乱枪之下,马营长身中八弹,竟完结了他的一生!
当时和马营长一同被害的有第一连连长和第一连连长的弟弟,马营长的两个特务员。马营长的哥哥在镇江县政府当科长,镇江县政府在同一个时候把他枪杀了,还有马营长的老婆,未满三岁的小孩,都一同惨遭杀害,镇江县政府对付我们的马营长是用这样的铲草除根,最毒辣,最野蛮的手段!
马营长被杀之后,队伍失去掌握,在这一天傍晚时完全被谈朝宗缴械,就是谈朝宗带领镇江县政府三百余名的特务队在进行这一次的屠杀的。
镇江县政府利用谈朝宗作为反共的工具,却不想谈朝宗反而利用镇江县政府来破坏国共的团结,谈朝宗是日本人派来捣鬼的,他的反正是一个骗局,不久他又回到镇江城里当伪警察大队长去了。这不是反共分子的不智,而是他们的丑恶的罪行。
“这是新四军的部队呵!”特务队的兄弟看到自己是与新四军为敌,觉得很惊异。
“不管他妈的什么‘新四军’‘新五军’,我们都要把他消灭!”特务队的一个姓孙的教练官这样说。
我跟着队伍一道被带走,当晚谈朝宗好几次派人来找我谈话,要留我在他们县政府工作,可以特别优待,有很好的职位,这些无耻的欺骗利诱都被我严峻的加以拒绝。
第二天他们把我带到上塘街上来了。谈朝宗集合了许多区乡保长——那些两面派,那些反共专员先生们,在开一个胜利的大宴会。反共分子干了这样的罪恶的勾当,从违反正义的黑暗里去取得胜利,但胜利中带来恐慌,所以他一边很高兴,一面又在高兴中发出颤抖。
谈朝宗发言道:
“你们都知道了,新四军是共产党,所以我们要打击他,消灭他,现在我们是这样的干了。我们就要想到,新四军这个部队是不好玩的,凭良心说话,鬼子都害怕他,新四军如果回头对我们实行报复的话,我们要如何去应付呢?诸位,今日我提出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同时我也必须向诸位回答这个问题。我以为新四军即使来报复也用不着怕,因为现在江南的形势已经变了,我们的中央政府已经将江苏、浙江两省割给汪精卫去管辖,汪精卫是主张和平的。汪精卫主张坚决不打鬼子,既然不打鬼子,新四军虽强悍,但是他失去了作用,必然要变成洪水猛兽,不过洪水猛兽也无奈我何,因为我们不久就可以把队伍驻到镇江城里去,镇江城不久就要插青天白日旗!”
当时许多人的面孔都变了色,表现得很惶乱,对于这些为非作恶的先生们,只要一提到新四军,无论从哪一方面去想都感觉到惧怕和不快乐,这样在胜利的大宴会中连酒菜都会变成没有味道了。
他们对我们没有什么严密的看守,究竟要把我们怎样处理呢?老实说,他们对这个问题还是犹豫得很。就在这天的晚上,我们悄悄的逃出来了。
和我一同逃出的还有一部分同志。
一九三九,一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