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震怒的父亲,仍旧一意孤行的大姐,寒瑜并未相劝,因为她心里清楚知道父亲绝对不会同意,也不会让大姐离开。她们拥有寒家的姓氏,不是一时,而是一辈子!无论你愿意与否,生死只为寒家人。
另一边,寒瑜却也在心里问着自己,究竟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令大姐鼓起勇气当面违逆父亲,甚至不惜被赶出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寒家?母亲为了爱情,痴等父亲到死,终得不到爱情,这样的悲剧,大姐还要重演?
“来人,把大小姐给我关到暗室,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见大小姐!”老当家态度坚决,眼神笃定。
“父亲,你不能这样对我……”尽管大姐多番挣扎,依旧难逃父亲的出手。一眨眼的功夫,寒姗就被五花大绑。
“是”,家仆们齐声回答。随着寒姗被押走,大厅里的气氛更加紧张。
“父亲,大姐也是一时糊涂,过几天也许就想明白了!关在暗室是不是有些……”
看了寒嫣一眼,训斥起来,“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姗儿个性冲动,你呢,不加以劝阻,反而和她一起鼓动你弟弟犯错!我多年栽培的心血差点毁在你手里,你说自己该受什么惩罚?”
“父亲,所有的事都是瑜儿处理不当,一切都由孩儿自行承担,与二姐无忧。”见父亲态度强硬,碍于自己有伤在身,救不了大姐,心里已有愧疚,寒瑜不想再连累自己的二姐,想要扛起所有的责任。
“你确实也有错,身为堂堂的寒大当家,连这些事都处理不当,真是辜负了为父对你多年的教导!”语气强硬地训戒寒瑜,不难看出心里的失望。
转身对寒嫣吩咐着:“你的错就交给三娘处置,下去吧!”
交给三娘不就是手下留情吗?意识到父亲的苦心,寒嫣明白父亲还是对她们有所不忍的,偷偷看了被留下的寒瑜,在得到寒瑜一个安心的眼神,终选择离开了。
二姐一离开,老当家才缓缓开口:“瑜儿,为父知道你是个自小就独立自主,独当一面的孩子,可你在处理你大姐婚事上,犹豫不决,大失分寸,实在太让为父失望了!我知道你是不想让自己姐姐伤心难过,可你难不成把自己的姐姐嫁给寒伢,就是幸福?从你坐上寒家大当家那天,父亲我就不止一次告诉过你,这个位置,一旦坐上,注定是无心无情的!”
“父亲说过的话,瑜儿从不敢忘记,只是……”寒瑜自觉不该如此说话,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只是你看到姗儿态度坚决,怕万一她真的做什么傻事,既对不起你过世的母亲,也让自己背着一世的愧疚!”果然和以前一样,自己的心思始终瞒不了父亲。
沉默片刻,老当家长叹一声,再度发声:“瑜儿,成大事必然有牺牲!况且为父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寒伢配不上我寒震的女儿!唐泽一表人才,能力又不输姗儿,把姗儿嫁给他,未尝不是一件喜事!”
纵使心里再多不愿,寒瑜都深知,父亲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就算是不嫁给唐泽,大姐这辈子都嫁不了寒伢!由来已久的门当户对,害了多少有情人,不知为何,寒瑜突然想起这句话。
当年的陆游和唐婉情真意坚,彼此相爱,迫于陆母的阻碍和压力,相爱的两人不得不决绝分手,分道扬镳。多年之后,意外相遇,物是人非,陆游感慨万千,追忆往昔,写下钗头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而早已嫁作他人妇的唐婉,看见了陆游的钗头凤,情难自已,挥泪写下钗头凤的下半阕,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见寒瑜失神,老当家叫了一声,“瑜儿,你在想什么?”
郁郁而终的母亲已经够了,还要再添郁郁而终的大姐?不再犹豫,寒瑜下决定对老当家说:“父亲,既然您回来了!和唐家联姻,瑜儿倒有其他的想法!”
“说说看!”老当家坐在檀香木雕龙椅子上,喝着茶淡淡回应。
“唐家无非是想借大姐和唐泽结婚,加固彼此寒唐两家的关系。既然目的只是为了联合,不管我们是嫁大姐还是嫁二姐,都可以达成目的。”父亲已归,寒瑜再无受制于人的把柄,自然也不需要接近唐烈。既然二姐真心喜欢唐烈,不管将来如何,撮合二姐跟唐烈总归是了却二姐的心事。
“你的意思是,改嫁嫣儿与唐泽?”老当家放下茶杯,问着寒瑜。
“其实,二姐一直钟意唐烈,而唐烈尚未娶妻,让二姐嫁给唐烈,既达成二姐的心思,又顺利联盟唐家。”为了大姐,为了二姐,寒瑜试着劝说父亲改变主意。
“唐烈,他不过是一个唐家老大在外的私生子,让嫣儿嫁给他,是不是有些失了身份?”老当家并不看好唐烈私生子的身份。
听了父亲的话,寒瑜暗自忖度:原来父亲还不知道,唐烈就是唐家老大和九娘的儿子,自己是不是该告诉父亲呢?可一旦告知父亲,恐怕父亲不会同意二姐嫁给唐烈这件事,到时候又会再生事端。
几番思索,寒瑜决定暂时隐瞒不说,等到时机成熟再告知父亲真相。打定主意,寒瑜说起唐烈时,眼神中更是流露出赞赏,“唐烈虽然出身有些瑕疵,但瑕不掩瑜,自古以来英雄不问出处,况且他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有时候,他的才智心思连孩儿都自愧不如。”
“很少见你这么赞许一个人,想必他的能力确实不弱!不过,既然你说,他的才智心思不输你,嫣儿估计不是唐烈的对手!只怕让嫣儿嫁给他,倒真是送给唐家一个帮手。”老当家背手而立,神情有些隐隐的担忧。
原来父亲之所以极力撮合大姐和唐泽这桩婚事,目的还有利用大姐牵制刺探唐家这一层。真是令人心寒,自己疼爱的亲生女儿,关键时候还是会不择手段地利用。眼前的父亲,在外漂泊六年多,或许心变得更狠了。
“父亲,就算没有二姐在唐家做内应,甚至就算没有任何的联姻事宜,瑜儿有信心一样可以,不借助别人的势力,只凭借自己,替寒家在连城谋取霸主地位!”说话的时候,寒瑜眼里只剩下坚定的信念。
不借助外力这个想法,寒瑜并不是一时的想法,而是由来已久。小时候,寒瑜一直以为父亲是个强大的人,不需要畏惧任何人,在她的意识中,父亲从未向人低过头,甚至很多人都对父亲是畏惧害怕的。
可直到那年,父亲离家在外谈生意,三个月后,父亲归来的时候,一条腿活活人被打断了。记忆中父亲曾经教自己赛马,陪自己一起打猎……都不再有机会了,一念之间皆成为过往。
那时,年纪不大的寒瑜明白了,在自己眼里,强大的父亲也许并不是那么强大,也需要别人的保护。她暗暗告诉自己,不管多难,将来她寒瑜哪怕是自保完全也要靠自己,不靠任何人。
即使长大之后,她获知所有的真相,明白父亲当年不过是为了九娘,才会被人牵制。在爱情面前,就连行事凌厉不留情面的父亲,依旧会因为所爱的人,瞬间有了软肋,变得投鼠忌器。
父亲如此,母亲也是如此。一生都精于算计的母亲,遇上了父亲,以为是自己的良人,却终究不过错爱一场,错付一生幸福。哪怕为父亲生儿育女,哪怕为父亲百般着想,哪怕因父亲郁郁而终,始终得不到父亲的半点爱情。
多少个日日夜夜,独自一人,落寞寂寥地看着远方,期盼父亲的归来,每日常去的那条小石子路,都快被磨平了,父亲依旧在外未归。好不容易等到父亲归来,欣喜万分的母亲,不顾生病的身子,忙里忙外为父亲张罗一切,却只换来一句,“夫人,纳妾的事,就由你着手准备!”
顿时晴天霹雳,可自小受到出嫁从夫的教育和出于对父亲默默深沉的爱意,母亲选择忍了,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宛如刀割的疼痛,打掉了牙硬往肚子里咽。
母亲出生大户人家,见惯了尔虞我诈,自小习得算计人的本事,心思更是过人,遇见了父亲,收起了往昔练得的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换成了凡事以夫为先的小女人模样。父亲,也就成了母亲的软肋。
“瑜儿,为父知道你聪颖过人,但懂得利用别人,为自己所用才是聪明人的王道!联姻的事,不必多言,你着手安排吧!”老当家一番话,彻底敲定了联姻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