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落花化成泥
微笑着剪断西窗烛
回忆如昔人生如棋
早已注定了结局
——《西窗》
“你睡了一天了,想必是饿了,我已经让人替你准备晚饭。你最喜欢的红豆小米粥。”唐烈见她反感自己,不敢走近她,彼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依旧满眼深情地望着她,语气近乎渴求地步。
桌上,孤零零地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小米粥。
屋内,她嗅到香喷喷的粥,总觉得似曾相识。但真的她很长时间都没吃过了。戴伟伦常和洋人打交道,督军府常年都是西餐为主。
但她却视若不见,静静地躺在床上,干脆蒙上被子,隔断来自他身上熟悉的令她心烦的气息,完全忽略房间中的他。她讨厌心里总对强暴自己的男人产生莫名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只能用一句话形容自己的感受。她的敌意深深地打碎了他所有的盔甲。
良久,他眼神渐渐变得悲哀,唇瓣微微地颤抖,心里更是涌起一阵一阵的疼痛。原来,你爱的人,不再爱你,连天空都失去了颜色。
他知道她恨自己,怨自己,甚至想要杀了自己。可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送走她。哪怕她恨着自己,他也不愿更不能再放手了。五年来,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再有一次分别,他不知自己是不是还能活下去了。
见她不动,他端起桌上的粥,轻轻说:“医生说,你流了很多血,身子还很虚弱,应该好好休养一番。红豆小米粥里,我吩咐她们放了不少补血的补品。”他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但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原本身上的伤,已经痛得她不想多说一句话。眼前的男人更是令她懒得开口,所以她躲在被子下,依旧不出声。
面对她的反应,他无奈苦笑,忍住心中被撕扯开的伤口,劝说道:“就算你想要离开这里,不养好身上,你觉得自己可能离开司令府吗?”
“……”
宽敞的房间内,一成不变的只有沉默。
她的冷漠和敌视,令他瞬间神色黯然,放下手中的粥,不惜低声下气恳求:“算我求你好不好?为了你自己的身子,你吃饭好不好?”
一直以来都深知她的倔强,也很清楚她到底想要什么。可他做不到放她离开,尤其是送她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他希望寒瑜快乐幸福,但并不代表可以大度让出自己心爱的女人。
出于担忧,他拉开她的被子,一下子对视上她充斥着怒火和怨恨的眸子,忍不住松开手。
“寒瑜?”
提及寒瑜这个陌生女人的名字,她简直火大,冷言反驳:“别叫我寒瑜,我是霍舒婉。上海督军戴伟伦的未婚妻。”
一时情急,他紧紧抱着她的肩膀,试图努力说服她,其实更像在努力说服自己,“不,你是我的寒瑜,霍舒婉根本不是你的名字,你只是失忆了,忘记了我们间的那些过往。”
她拼命挣脱他的怀抱,情绪变得异常激动,“我不是什么寒瑜,只是霍舒婉。就算我真的是你口中的寒瑜,也绝对不会爱上你这么残暴不仁,手段阴狠的人。”
残暴不仁?手段阴狠?往日听到这些旁人曾用来形容他的话,除了觉得有些可笑之外,他没有任何的感觉。如今这些话出自她的口,竟听来只觉心里是万般悲痛。
“够了!你失忆了,我不想跟你计较。”他努力按捺住火气,再度选择忽略这些伤人的话。她并未注意,他声音中多了一些颤音。
尽管脸色苍白,说话很费力气,她依旧没有半分的示弱,唇角微微一沉,隽起一抹冷笑:“哼!看你现在的模样真是可笑啊!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明明知道我对你只有无尽的恨意,还强要留我在你身边,枉你是堂堂的江北司令,强夺他人之妻,真是可悲!”
难以入耳的话,好似当场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颜面尽损。男人都爱面子,唐烈也不例外。愤怒之下,他冲动地扬起手,只见她眼底有着深深的倦意,眼角处甚至有泪痕,他终究是迟迟不忍落下,无力地放下。
坦诚而言,他从不认为自己的耐心到底有多少,眼神一凛:“寒瑜,别再试图惹怒我。就算你失去记忆,也应该很清楚,我并不是什么自诩心胸宽大的人。对你,我的忍耐也有限。”
唐烈的警告,她轻蔑一笑,浑身散发着冷然气息,像极了过去的寒瑜那股子冷漠,“要么你就放了我,要么你就杀了我,否则早晚有一天你会看见我冰冷的尸体。你关的住我一时,关不住我一辈子。”
重逢之后,头一次看见态度这般强硬的霍舒婉,她的坚强让他心疼不止,甚至他心疼地真的想要妥协,放她回上海。从此一别,各自安好。
但他真的舍不得。一想到她离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五年来,他不断地招兵买马,不停地扩大版图,不惜娶了几个不爱的女人做姨太太,并不是真正为了所谓的天下。其实他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她。
过去,他以为寒瑜在生自己的气,故意躲起来,不愿再见他。故而他不断地征战,只是为了查出她的下落,凭借以为得到了天下,就能找到她的信念。多少次,为了她,他生死关头都硬扛过来了。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寒瑜,他怎么愿意再眼见她的离开?一次意外的失去,已经令他觉悟。同样的错,他不愿再犯一次。
“只要你好好养好身体,我绝对不再打扰你。至于何时放你离开,对不起,我做不到。”
话音刚落,她来不及分析他的话真实与否,得到的只是他大步走出去的背影,和一记重重的关门声。
门关上的那刹那,他倚着门,无力地蹲坐在门前,完全没有平时的冷漠阴森。反而难过地让人心疼。
堂堂的江北司令,却如此苦恋着一个女人。暗处,眼前他落寞萧条的神情,全都落入一双妖娆的眼眸中。